《安步当车》窃梦者

14、章十四

　　皇姐一拍手，又议起一事：“玥儿四岁那年还上树掏过鸟蛋！谁知那时皇祖母心爱的鸟儿下的蛋！玥儿把那蛋放在火里烤，正与二表哥和五皇兄吃的时候被皇祖母看见了……”本是笑得略显夸张，在她身上却只有俏皮与天真无邪。
　　祁澹然笑得肩膀乱抖：“结果，皇祖母还夸玥儿能干，问到月儿在哪儿掏来的鸟蛋时……”
　　“太后娘娘就昏过去了！”邴斐优笑趴。
　　……祁湘玥这么会捣乱这么作恶多端，比起现在我所扮演的温婉可亲的公主形象，的确会令邴斐琯生疑。
　　邴斐琯的脸就拉下来了，“这件事之后，陛下便命玥儿入太学与我们同读，特别吩咐我管束着她，给玥儿一个好榜样……最初的两个月真真是噩梦。”
　　这次真的笑了。祁湘玥，做得好！
　　皇姐也笑：“但当时大表哥可是最疼玥儿了，玥儿也天天跟着大表哥。”
　　我又拿出不久前才写的字：皇姐和大表哥才是一对。
　　皇姐粉颊醉红，嗔着用香帕拍我。邴斐琯依旧没有多少表情波动，只冲我微蹙英眉，瞥了眼害羞的皇姐。
　　竟笑了。
　　冰河英目中流转的温柔之光格外刺目。从未发觉，他竟是能够如此耀目的一名男子。而这一切，仅因瞥了皇姐那么一眼。
　　果然，邴斐琯对皇姐是有好感的。他们两个，的确该是一对。
　　嗯，以后有好戏看了。

　　死赖在我的寝宫蹭了晚饭，四人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啜品孔雀上次带的连堂的甘露茉莉花茶，懒懒翻动邴斐琯给我的御空没落大家的资料。邴斐琯真是细心，都查到九族了。
　　不过结果就不那么令人满意了：迟家、司马家，夷全族；陈家，唯有一仆人有一儿子，但是个傻子，且因是早产子，体弱，病入膏肓；冷家倒有一遗孤，是个女儿，流落花街柳巷，境况凄楚。
　　失望地将资料收回信封。剩下的几个大家也没有遗孤是孔雀的可能性，线索戛然中断的感觉真不爽。
　　烦闷地右手食指敲击上等紫檀木桌，左手静静抚摸装载了邴斐琯精心收集整理过的资料的信封，目光游移不定。
　　蘅芜也坐在我身侧品茶，不住赞叹“好香”“好甜”“好喝”。
　　又敲了几下桌子。难道……要动用我的势力吗……
　　念头还未形成雏形便即刻被自己扼杀。我这是在查孔雀的身份，若是用我暗中培植的势力，必须要经过孔雀那个副主人之手……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那么，难道要我放弃吗？
　　我心烦意乱地敲桌子，蘅芜听得似是有些心烦：“公主，在烦心些什么？”
　　启唇欲开口，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没什么，只是在想孔雀什么时候回来。”
　　蘅芜立刻眉开眼笑，神飞色舞：“嘿嘿，公主，您是不是对孔雀大人……嗯哼？”挤眉弄眼，好不惬意。
　　面无表情地用平静的目光凝视她的奸笑。蘅芜的过度激动在我的冷淡之下如同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般缓缓回复正常。
　　——这个八卦女！除了八卦她就不能找点别的乐趣吗？
　　蘅芜捧着青瓷茶盏，说：“不知道孔雀大人这次回来会带什么东西呢？——反正不会是湘水纺和怜星楼的东西吧？”冲我挤挤眼。
　　我会意一笑。
　　除却孔雀，皇姐、邴斐琯、祁澹然也常送我东西。
　　不似孔雀的小玩意，祁澹然送的都是西域风格的瓷具、南方上好的丝绸，地方进贡的文房四宝，近期送的是这两三年来崛起的湘水纺的衣服或玩偶和怜星楼的胸针及发夹，令我不由暗叹这是何其乌龙。——当然不是他不要的东西，因为有次我表示喜欢他珍藏许久的冰裂纹托盘，当时他依依不舍了许久，仍然送了我。
　　皇姐给我更多的还是父皇给她赏赐多了的首饰及布匹，偶尔挑首饰也让我先挑；邴斐优坚持不懈地一月送一幅名画或名家的题字，虽说大多我都看不上眼压在箱底，但还是挑了几张挂在墙上免得那单纯的小子见了失望。
　　邴斐琯听闻我有意于园艺后，送了我一堆种子，全被我不负他望种在小苑中。记得十二岁那年种了株杂草，本想拔掉，邴斐琯瞥见后面部抽搐地告诉我那是平苍最珍贵的花种，该在水里养，而且要有鹅卵石、水藻和小鱼苗。
　　——典型马后炮！水仙也不要鱼陪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它那么娇贵？
　　至于之后互相挖苦，横眉冷对，恨不得扑上去大战三百回合（……好吧我打不过他），从发根问候到脚趾甲再从手指甲问候到眼睫毛等等，不再细说。
　　接受的礼物很多，大多是他们五人送的。只是孔雀对我说过，给你礼物最多的，并不一定最爱你，有可能这人另有所图或想令你放松警惕；对你最冷漠的，也不一定讨厌你，有可能是因为这人不善表达。
　　说这段话的起因，再简单不过：祁澹然送了我一个金雕画屏，极为雅致又低调奢华，宫绢之上的七仙女栩栩如生，俏皮灵动，把我兴奋了半天。
　　那时，孔雀的话如一桶冷水浇醒了我。
　　他说，别人以礼相待，你也该回谢才不失礼节。
　　他说，祁澹然的事情，我对你说了多少遍，你就不能稍微长点记性吗。
　　他说，你不要不以为然，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
　　最受不了的就是孔雀每次说教完我之后那一脸鄙夷而又洋洋自得的神情，似乎我极弱智极不明人情世故一般……
　　窝火。
　　但他的确对我很好。
　　即使……我并不完全信任他。
　　思绪飞至此处，不由苦笑。
　　祁湘玥啊祁湘玥，既然你不完全信任孔雀，还放心与他为伍，暗植势力，放手安心让他为你创造一个子虚乌有的角色，约定……
　　……一同，颠覆凰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