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湘云渺渺

1、楔子

　　这些天，午夜梦回，来来去去在我眼前的都是昔年帝京陷落前的旧事，那独一无二的浓薰暗染的靡乱气息仿佛像往昔一般萦绕鼻端。
　　只是清醒之后，再度闭上眼，眼前不见了光华绚烂，唯有城破之日那浸淫满城的红莲业火和无穷无尽的血光……阿鼻地狱若是真的存在，只怕也不过如此。对么，冷箫？
　　那些血染在你手上，也染在了我的手上。但是我知道你的心里从不曾后悔过，我也是，王权、国土，这些东西自古以来都不可能不用血的代价来交换。
　　况且，曾经光华万丈的大晋王朝已然不复昔日被外邦惊叹“盛哉强晋”的时代了。且不论每个朝代盛极而衰的轮回，年深日久，经历王侯贵戚、门阀贵族日复一日的穷奢极欲抑或互为倾轧攻讦，王朝的根基就像本该向荣的参天大树，因为内里的千疮百孔而失却了苍郁的颜色，迅速地衰败下去……
　　这样的朝代又怎么不会为一双有力的手捏个粉碎？因此沾染上的血腥便是你罪业么？——即使是，又如何！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你迈出了第一步就注定无法回头，比起一退缩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沾染上再也清洗不干净的满手鲜血又算得什么？
　　我不想青史垂名，我也不会学矫情的、毫无见识的女子那般劝你不要多造杀孽，哪怕那是你血浓于水的至亲。因为我比谁都知道亲情这种东西在权力面前甚至不比一只细瓷坚强。
　　你我能够相互信任，将身家性命交托在对方手上大约是我们惨淡而又锦绣的人生中最耀眼的一抹亮色了吧？
　　明日便是你正式登基大典，距离你说过要使我成为天下至尊的女性的那一天有十一二年还是十三年？你也好，我也好，等这一天都等得太久太久，我们为了这一天都付出了太多太多……然而终究是值得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无力往前一步的那天……
　　因为俯览众生的高处有着经受不住的寒，说到底，那也是杀尽众生堆砌而成的骷髅台而已……回转身，却又瞧不见一个人的那种孤家寡人的滋味实在太孤寂……你眼中的苍凉凄清，我再也不愿看到。
　　你也醒了，低低唤我的声音便如初见那一天一般清越，多的是彼时没有的深情。望进你一如往昔深不见底的眸子，思绪如潮，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多年前，眼前的你仿佛又是那名以不羁和放浪为面具的、翩翩如玉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