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绿豆糕

1、第 1 章

　　她能站在高高的楼台上，前接受着楼下城民们的无限祝福，微风轻轻吹拂着站在她身后的我的面纱，她一脸的庄严让我有种大笑的冲动。
　　这层面纱之后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容。过了今天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而我，她的姐姐，仍旧什么都不是。
　　不是没有恨过她，只是，她，让我恨不起来。
　　如果没有她，那我仍旧是被囚禁在皇陵禁地的那个没有人知道的柳夜，然后静静等着死亡降临。
　　“夜，累了吗？”她微微转过头微笑着问我。
　　“不，不累。”我喜欢听她柔柔的语调轻轻唤我夜。
　　我不知道我在她心里到底是什么，姐姐？陌生人？抑或是和她长的一样的玩偶？
　　她的丈夫，这个国家的君主缓缓向她走来。
　　身旁的侍女轻轻提醒着我们。
　　我抬头，看见一双睿智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迎了上去。
　　“参见皇上。”我跟着人群行礼。
　　“皇帝哥哥。”她甜甜的叫着。
　　“月丫头，这都快行大礼了，怎么还这么叫呢！”
　　“皇帝哥哥，这不也叫我月丫头么~”她将手放入他掌中。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他们关系看起来很亲密。我伸手捂着胸口，闷。
　　“她……是谁？”
　　我抬头发现他在看我，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
　　“她是我的贴身侍女，当然是我陪嫁过来的呀，皇帝哥哥怎么了？”她忙挡在我面前，为我挡住那道审视的眼神。
　　“为什么遮面。”他淡淡的问。
　　“奴婢奇丑无比，故面纱遮面，请皇上谅解。”我低首压抑着音调回复着。
　　“夜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大婚她一定要出席，她拗不过我，所以只能带着面纱。皇帝哥哥，你不能让百官等太久。”她顺着我的话替我解围。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专注的望着她说，“听你的。”然后牵着她往大殿走去。
　　她不算撒谎，我是不想出席她的大婚，我也的确拗不过她。在奶妈努力画出的鬼一样的浓妆和遮面之间我选择的后者。
　　虽然，奶妈说，这样就没人能看出我的模样。
　　我不想让所有看到奶妈给我化的大浓妆的人会有像她一样的反应，笑着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我是柳夜，她是柳月，她是我妹妹，我是她姐姐。我们有着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唯一不一样的是我的眉心有个小小的胎记。
　　就是这个小小的胎记，让我从小得不到父母的疼爱，被关在皇陵禁地，永无天日。这小小的胎记，预示着颠覆朝纲，妖惑众生。
　　我是不知道那个巴不得我去死的阿爹为什么没有在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让我死去。
　　那个阴森的无极殿是我童年的全部，当我抱着奶妈哭着问，为什么我的阿爹阿娘不要我，只能换来唯一疼爱我的奶妈陪着我一起哭。
　　直到我十岁那年，她闯进了禁地，闯入了我小小的世界。
　　她问我想不想离开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她问我有没有办法离开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她问我会不会恨她拥有一切原本我也应该拥有的东西。
　　我回答她，是的，我想离开，我总会有办法的，还有，我恨你。
　　她哭着说，她会补偿我，她一定会想办法带我离开，还有她会好好的爱我。
　　当我嗤笑她的白痴，她却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皇后，得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当她笑着对我说，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她带我离开，我却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知道这些年，她努力的学习着一个皇后所应该具有的一切。她努力让阿爹为她的皇后之路铺平道路。她努力让我接受她给予我一切。
　　她说，阿爹阿娘将要给我的全都给了她。她会加倍还给我。
　　渐渐的，我不恨她，我无法恨这样的她。
　　她霸占了我所有的生活，抚平我的仇恨，带给我希望。
　　当我再次站在那个当朝宰相，我的阿爹面前，我看到他眼里的不满，无奈，甚至是厌恶。我只想说，阿爹，虽然我不知道月和你有着什么约定。阿爹，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为什么，我不能和月一样得到你的爱？
　　可惜，我知道自己怎么问都是没有结果的。
　　小的时候，我也曾试着将眉心的胎记弄掉，皮破血流之后，换来的是奶妈的心疼和更明显的记号。
　　什么颠覆朝纲，什么妖惑众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会怎么做。我只知道自己是个没有阿爹阿娘疼爱的小孩。
　　我挺起胸膛，就算所有的人都说我会惑国殃民，我也要好好活着，因为我身边还有为我一直努力着的她。

　　“你真的喜欢他吗？”行礼后的她被送入的东宫的新房。我将她搀扶上床。
　　“夜，为什么这么问？”
　　“你只是为了我而当这个皇后？”
　　“是啊，这个国家只有皇上和皇后能命令我们的宰相阿爹。”
　　“如果他和皇上说了，说不定我马上就会被处斩的。”私下无人的时候，我不用刻意压低声音。
　　“不会，阿爹不会的，如果他说了，也就会犯欺君之罪。”
　　“然后满门抄斩，我是逼死无疑的。”我坐在她身边与她聊着。
　　她轻轻靠着我说，“我会陪你一起死，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补偿阿爹所有的过错。”
　　我推开她，“阿爹的残忍不是你能补偿的。”
　　“所以，我要用我一生来补偿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当上了皇后，我带你离开了那个地方。我说了，我也做到了。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为你做到。”她急急拉住我的衣袖。
　　很想用力甩开她，然后指着她的鼻子大笑着骂她白痴。
　　“傻瓜。”我只是静静地将她再次拥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不管阿爹对我做了什么，你的人生还是你的……”
　　可惜，我做不到。
　　入夜，宫里的公公说，皇上公务繁忙，让我们先休息。
　　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一个独守空房的新婚之夜。
　　她，也许不应该当这个皇后。
　　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毁了她？
　　心里小小的声音说，是她活该，这是柳家欠我的，她来还给我，很公平，非常公平。

　　“月儿，把她送回去，你不能把她留在身边！”
　　“不要，我要夜留在我身边！”
　　“你是皇后。你不能为了她撤走所有宫女，甚至不见皇上！”
　　“我就是为了她才当上皇后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父女吵架的一幕。虽然，他们吵架是为了我，但我永远不会是他们的局内人。
　　“她太危险，国师预言过，她会颠覆朝纲，惑乱众生！把她关在禁地是压制她的唯一办法。”
　　“夜才不危险，我怎么看不出来什么颠覆朝纲，惑乱众生，她在我身边好好的。我只知道她是我姐姐！我唯一的姐姐！阿爹，你可以忍心不要她，不爱她。但是我不能，我做不到。你们不要，我要，你们不爱，我爱！阿爹，你不要说了，我就是要她！”
　　我低着头静静听着。
　　“你这个妖孽！”
　　毫无预兆的，阿爹冲到我面前，一掌把毫无防备的我打翻在地。
　　“阿爹，你做什么！”她冲到我面前，紧张的看着我说，“阿爹，你怎么可以打人，还下手那么重，都流血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嘴角有什么流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抬头望着这个动手的男人。真可笑。他就是我的阿爹，我和月都是他的女儿，但是他对待我们却是不同的。非常的不同。
　　“你看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她忙拉开阿爹拽起我衣领的手，“阿爹，放手！”
　　“柳夜！你到底给我的月儿下了什么迷咒，把我的月儿还给我。”
　　“宰相大人！你给本宫住手！”
　　她威严的一喝，喝住了阿爹。
　　“月儿……”那个男人松了手，“月儿，你从来没有这么对阿爹说过话阿。”
　　“宰相大人，请回！”她又挡在我的面前，指着门口。“本宫这没有侍女送宰相大人，还请宰相大人见谅。”
　　“你！”阿爹愤怒的望了我一眼，拂袖离开。
　　“夜，痛不痛？没事吧？”她扶起我，开口要唤奶娘。
　　“不要。”我阻止了她，“不想让她老人家担心。你让宫女拿药箱，上点药，反正我不见人的，没事的。”
　　她点了点头，走去召唤宫女。
　　我搓了搓手臂上的寒意，我知道那一霎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杀意……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
　　她当上了皇后，她把我带出了无极宫。
　　皇后的头衔却将她牢牢困住在东宫。
　　16岁，在这个女孩子自由欢笑做梦的年龄，她却陪我被禁锢在这深深的宫闱。
　　我似乎有些猜测到那个狐狸阿爹的算盘。
　　我是被柳月带出了无极宫，但事实是，我仍然被囚禁着。只是，从无极宫换到了东宫。而她是代价。
　　什么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