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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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老马识途，但是受惊吓的马儿对于自己行至何处可就没有那么灵敏的认知了。正像眼前文砚刻胯|下阿花的情况。
“阿花你……我……唉！”辨认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认出现在身在何处的文砚刻看到白马内疚般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再说下去，只能暗暗感叹自己命途多舛，才出妖口，又入迷途。
寂林地如其名，是淮安城最僻静的一片深林。老一辈淮安人曾经在林子里迷路时撞见了一匹体型巨大的白狼与面目狰狞的巨猿互相撕咬，哀嚎声声震天，目睹此景的樵夫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一路狂奔幸运地逃出了密林，却被吓丢了半条命。当时正巧在城中的一个留着八字胡自诩“降妖尊者”的道人掐指一算，道白狼乃妖物，与猿神争斗预示城中将有大灾降临。面对惊惶的众人，那道眼睛一转，缓缓道曰，此劫未尝不可破，只要众人心诚将自家一件最宝贵的东西作为食粮献给猿神，猿神必克白狼，守护城中安宁。如道士所言，捐出“粮食”后，城中果然没有出现命定的大劫难，不过也从那时起，对白狼恐惧被口口相传，人们都对这片林子敬而远之。除非多人结伴而行，否则大家宁愿绕远路，也不会选择从林子边缘的小路出城。因此，这里平素人烟俱寂，是个静美却荒凉的所在。也就不难理解天不怕地不怕的文砚刻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来这里的原因了。
然而此时，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却没有散心的雅兴。繁密的枝叶遮蔽了天空，让人无从判断时间的流逝，不过，一人一马漫无目的地在密林中兜兜转转这么久，恐怕天色已然暗下来了。夜晚，便是一种极大的未知的恐怖，更何况白天还遇上了妖佞，儿时被灌输的关于这个林子的恐怖传闻也不容文砚刻不信。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胆，生怕会遇上蛰伏于密林深处的白狼。
不过，主宠两只着实有些草木皆兵了。
“咔嚓！”阿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一凛，不安地来回踏地的时候文砚刻才发现，原来是自家白马踩到了干枯的断枝，“哈哈哈，阿花你个胆小鬼……”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大笑着给自己壮胆的文砚刻耳边掠过，狼狈地从马背上摔下来这才躲开了黑影的文砚刻在黑影消失的地方，听到了一阵轻微地扑翅声。此前被主人嘲笑的白马此刻意味深长地打着响鼻，悠然地睨视蹲坐在地的文砚刻。收到这种视线，第三次被林中惊起的鸟雀吓到的文砚刻愈发鄙视自己了。
“这里很危险……”一个带着不确定般的声音忽地从身侧的树木间传来。声音说话者在看到自己的语言效果时，微微扬眉。
文砚刻从阿花两前腿间露出个头，此刻正一脸无辜地望着来……“人？”
“……这里很危险。”饶是波澜不惊若他，还是在听到这个疑问的时候抽了抽嘴角，来人重复了一遍，又问，“你迷路了？”
“是它。”条件反射似的向上一指，马腿间的少年大言不惭。
被一脸无赖的文砚刻指个正着的阿花不满地打了个悠长的响鼻，威胁般前后来回跺了跺，“别别别，我错了……”识时务赶忙认错的人还是被白马雪颈一扭，无情地叼着衣服扔了出来，正在无言以对的神秘来者面前。
就这么被队友卖了的文砚刻泫然欲泣地抬头，正对上阴影中的那张脸。
风牧云开，密林上方的墨色晴空，月光慢慢充盈，终于从缓行的云层中满溢而出，洒落自枝叶稀疏处，凝于那人眉眼间。冷月微光，映得面色微寒，苍白尽染。疏离相貌，不辨喜悲，只从那双沾染了些许黯淡眼眸中，透出几分掩饰不住的温婉情愫，那是属于人的感情，一眼，便足以让人心安。不知是不是一瞬的错觉，四目相对的一刹，文砚刻心中竟似有一份温暖熟悉的情绪漫溯开来。这种感觉在哪里也出现过吗？
见地上的少年定定地看着自己，神秘少年似乎被盯得有些不适。“我送你出去。”没有给怔忡呆坐的文砚刻任何反应的机会，神秘少年转身沿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人一马面面相觑，到底该不该跟他走呢？这个在密林神出鬼没的少年真的是好“人”吗？
一路沉默，气氛很是诡异。只见密林幽径中，一个苍白纤细的少年步态微紧，身后五步开外，一人一马面带戒备地保持自认为的安全距离亦步亦趋，明眼人大概可以理解成这是忌惮，不明真相者恐怕还得为前方赶路的纤纤少年捏把汗：后面的贼寇必是欲图不轨啊。
分开一处灌木，纤细少年步入其中，身影消失在了灌木背后。五步开外依然戒备着思索神秘人身份的文砚刻暗道一声“不好跟丢了！”忙紧走两步，牵着阿花从尚在摇曳的同一地点钻去。
“喂等……哇啊啊啊！”一头钻出来的文砚刻刚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年，不禁吓得后跳一步，然后撞上了身后还在抖落叶的阿花，然后……真的成马趴了。林中“腾楞”几声，飞起了几只受惊的雀。
有些无奈地看着挣扎着想站起来的白马，和它怀里龇牙咧嘴的白衣少年，神秘少年似乎勾了勾嘴角，直接走上前想把人拉起来。
“啪！”文砚刻风车一样乱挥的胳膊定格在空中，愣了。
收回被狂甩的大范围人肉兵器打到的手，那个神秘少年脸上的表情却云淡风轻，“怕我？”
呆愣的文砚刻却慢慢缩回胳膊，因恐惧而略显冰凉的手上还残存着刚刚不经意接触时的温度。“你真的是人？”虽然不似父亲般温暖，但那种触感，确确实实是人类的温度。
不料少年似乎不打算理他，负手走入月光。
文砚刻这才发现，面前的林木已不似此前般诡谲茂密，而是出现了一条丈余宽的大路，再无遮蔽的银辉倾泻而下，将路中铺砌成流光溢彩的锦缎。已经接近密林边缘了！
独行的少年，此刻全部被泽于月光之下，银丝若霜，墨衣似夜，身形纤然，步不惊风，微风中轻飏的发丝映射光辉，负于背后的双手纤细颀长，却苍白如玉。细细查看，少年竟是赤足而行！墨衣掩映下，白玉般的双足时隐时现，似在行走，似在飘游，所行之处，不惊起任何一颗石子。除却那件似乎有些不太合时宜的墨色长袍，整个人周身环绕着光芒，近乎梦幻，恍若徘徊于人间的精灵，倘使风再大些，便会化为无数光芒，归月而去。恍惚间，总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是一副画，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却丝毫不感违和。
文砚刻看痴了，直到成功站起身重新抖落浮土碎叶的阿花扯了扯他的衣角，这才回过神来。“诶！你怎么又走了？等等我啊，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密林？你是怎么认识这里的路的？还有你从一出生就住在林子里吗？以什么维生？你多大了啊？我叫文砚刻，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的家人是不是也住在这里？哎，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嘛……”
这一路可就热闹极了。被忽略个彻底的白马自顾自踢着小石子闹着小情绪，而它的主人却言语喋喋地围着身旁的少年问东问西，被连珠炮般的发问纠缠不休的少年则微皱眉目装聋作哑。
“……那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有听你家人说过深林里有白狼妖吃人的事吗？”
“白狼妖？吃人？”
这次抛出的问题总算得到了点儿回应，文砚刻激动不已，立马接过话茬，点头道：“对啊对啊，好多年前还有人亲眼看见白狼妖跟猿神缠斗呢！”
“猿神？”少年重复。
见少年对这件事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文砚刻马上展开，侃侃而谈道：“嗯，算命先生说猿神是淮安城的守护神明，还说白狼妖会给城里带来灾祸，幸好乡亲们倾力相助，猿神才得以胜利的呢！”
“愚钝！”
“诶？”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又生气了呢？文砚刻愣了愣，一时间没回过味来。刚要重新追上问个清楚，就听少年又开口了，“猿灵乃是自地府逃出的魔物，拜魔为神，助纣为虐，不是愚钝是什么？”
突然听到这么长一句话，文砚刻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天性不好与人争论，更何况争论下去把人惹恼了把自己又扔回林子深处该如何是好？于是他另找话题，问少年：“你好像对灵界的事很了解，那你知道最近皇城是什么在为非作歹吗？皇帝好像在四处找人降魔呢。”
“……不明。”
换话题这个点子效果明显不好，两人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起点，文砚刻内心叹息。
于是，场面再度陷入沉默。
“到了。”兜兜转转，少年终于止住脚步让在一边，指着文砚刻前方的灌木道。
“啊……诶？这是哪里？”
“入城的大路。”
“哦……你还要呆在这里吗？你不是说这里很危险……”
“你要去的地方，我不属于那里。”
“哦……”也不知是不是懂了，文砚刻只是看着他点头应到。
墨衣少年转身欲走，迟疑一下，又回头对文砚刻说：“善恶之辨，切不可轻信人言。望君诫之。”
“嗯……”望着少年黯淡却深邃的眼睛，文砚刻觉得，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永世沉沦于这双眼眸之中了。
见人应下，墨衣少年似乎松了口气，再欲行，却发觉衣袖被扯住了。
“我……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文砚刻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紧张。
“最好不是又在你迷路的时候。”墨衣少年唇角绽出一丝笑容，旋身离开。
那一抹笑意，在文砚刻脑海中萦绕不去。忘却了离开，他静静地呆立原地，目送那个身影消失于林际。
只此一笑，注定沉沦。
“墨凝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没遇上什么坏人吧？我们刚刚还想出去找你呢……”刚回到住处，神乐和君君就同时扑上来问东问西。真是像极了那个蹿前蹿后聒噪纠缠的白衣少年。
他笑了笑，答道：“送一只迷路的小狗回家去了。”
“啊！又看到墨凝哥哥笑了呢~那只小狗一定很可爱吧？好像摸摸看啊……”神乐一脸兴奋。
“小狗还有些胆小，一直提防着怕我碰它呢。”微微抖了抖袖子，墨凝调侃道。
“要是我的话一定……”
“一定没戏！”君君此刻插嘴打断自家姐姐的妄想。
“为什么？！我可是女孩子，不知道小动物一般喜欢女孩子嘛……”
“切……连墨凝哥哥这么温柔的人都会怕，那只小狗才不会喜欢你嘞……”
“你再说！”
“娘亲，神乐欺负人……”未雨绸缪先告状。
“明明是君君不好……”神乐也装委屈道。
“都别闹了，你们的墨凝哥哥早就饿坏了。”白衣妇人慈爱地制止了两个孩子的争端。
“墨凝哥哥快来吃饭~”“君君帮娘亲做的呢。”“神乐也有帮忙！墨凝哥哥快来尝尝看~”两个孩子各执一袖，拉着墨衣少年就往里走。
他身上的气息，是那个人。看来，还是遇见了。白衣妇人长身伫立，眉目含悲。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