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贝柚

7、文艺三则&琐事三则

　　文艺三则

　　悔
　　天空蓝得刺眼，喧嚣声呼啸地冲过地面。熙攘的人潮从我身边绕过，好似躲避着浮华世间令人伤感的种种。我呆立着，找寻一个可以穿过的缝隙，但人与人之间看似松散却又紧密，只将我独自隔离在外。
　　脸上有水渍划过，随即直直跌落地面，璀璨一如钻石。啪哒，啪哒。我抬头，万里无云；伸手轻抚脸颊，依旧湿润一如五月的烟雨。十指轻撮，闭眼深深吸气，鼻端却只有灰败滋味萦绕。
　　只有这时，心中悔意才油然而生，一开始选择的这个停留之处，无疑是个错误。暗声诅咒着自己的愚蠢，但说再多也已枉然。
　　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诞生的自责，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头脑——

　　等着过马路就等着过马路，我TM干吗站在空调室外机的排水管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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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
　　等待的队伍杳无尽头。视线所及，只有人们重重的背影。前方着黑色裙的女子微微侧身，百无聊赖地把玩纤细手腕上的血红丝绦，瀑布般的长发倾泻。
　　相同的愿望，是的，我们就是为此聚集。但这世界如此不公，所求是否必定能得到？我呼吸急促，冰冷渗入手心。心中的焦急无以言表，双手搓着衣服下摆，只求和你同去。
　　沉默的时间仿若有无限长，待我从沉思中醒来，已是轮到前面的女子，片刻后她轻盈地旋身，裙摆在光洁的小腿上方扩散，如妖异的花朵，而她满足的笑容，同样如花般绽放。我看见她携着你离去，而你，沉默地伴随着她，身体矜持的弧度一如记忆中那样令人向往。
　　那时我已敏锐地觉察，等待着我的只有失望。你走了，随着别人，而那女子是最后的成功者。
　　果然如我所想，这就是正确答案，冰冷的眸光，和缓缓摇动的手。你已然不在了。希冀着一个慰藉，可换来的，只有一重重的失落，乃至愤懑。
　　按捺不住，我转身，冲着后面的人大喊：

　　“——靠，食堂的鸡腿又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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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白
　　已然徘徊了三个来回，他，还在原地。
　　白色洁净的衬衣，乌黑柔软的发，眼神清澈，双腿修长笔直。
　　而我，只能缩在远远一角，遥遥投以凝视。双手攥紧，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此刻，双腿像铅般沉重。
　　周围有来去的过客，他们是否会注意我的举动？当我摸出口袋里的纸走向他，他会以什么表情面对我？微笑，抑或鄙夷？
　　但，我必须前去，每一条神经都呼啸着命令我；我亦了解，若不去，只会更长时间地陷入毫无目的的迷惘与彷徨。
　　咬着唇，大步向他迈去，他闻声转过头，眼光充满疑问，但是和善。
　　我双手递上那张放在身上已很久的、字迹有些模糊的纸，内心惶恐，但勉力展现最纯美的笑容，迟疑着，问题缓缓而出：

　　“同学，请问这地图上的这栋楼怎么走？”

　　20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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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琐事三则

　　示好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纸。
　　这是第一次。她站在食堂门口，胆怯地左右观望。身经百战的学姐大力拍肩鼓励道你一定能行，她心头却惴惴不安。
　　她在等一个人，和善、温柔。面对她，他不会冷漠以对，而是会微微笑着，迟疑地点点头。
　　她不禁心生疑惧。自己能迈出，这充满纪念意义的第一步吗？她等待的那个人，究竟会不会路过这里？
　　突然她的双眼闪亮。没错，就是他，他终于来了！她咬咬嘴唇，紧迈几步走到他面前。他正独自一人默默行走，嘴角还含着一抹弧度；他的一切都那么符合她的标准。看见她，他的眼光一顿。她赶忙羞涩地开口，同时笨手笨脚地递出手里的纸：

　　“同学，请关注今天中午的社团招新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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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爱
　　我站在那个人背后。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你，雪白的圆润的面庞，对我而言，美不胜收。
　　我前面还有一个人。他百分之九十九是冲你而来的！你绝对想像不到我有多么嫉妒。我对上苍祈祷，愿你没有落在他的眼里，愿他所求和你半分也无关。他作为先来者，比起我，占尽了优势。
　　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你，看着你远远地巧笑倩兮，恨不得冲上前一把将你拉到我身边！可是那个家伙出手了！没错，他要的就是你，而你无言，默许了他，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你，一步步，走远。
　　我站在原地咬碎了牙，内心哗哗地流着泪：

　　“X的，最后一个大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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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逝
　　我的头发上淌着水，身上也淌着水。
　　我深深低下头，把脸隐藏在雾气中。
　　走了，离开了，不见了。就在刚才，我们分开。一起度过的时光在我脑海里瞬间出现又幻灭，留下的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刹那间也消隐无踪。
　　我无助地蹲了下去。失去就是失去，如同流水一样，从来不会逆向返回；同样地，就算我再如何努力地伸出手，也抓不住找不到什么了。
　　水打在我的背上，生疼。我悄然站起。

　　永别了，掉进澡堂下水道的，我的学生卡。

　　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