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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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寇克站在巨大的灶台前，左手倒拎着一只还在垂死挣扎的鸡，右手提菜刀。他生得高大，上身赤膊系件脏兮兮的白围裙；乱糟糟的褐色头发，发际线退的已经很危险；说起话来很像烧开水时炉子里轰隆隆的低鸣。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说话同时手起刀落，利索地双臂往前一甩在空中会和；咔嚓。
她伸手抹了把满脸的鸡血。
“我叫梅菲斯特.雷亚，我想报这个名字你应该就能得到一大堆信息量了。”
“你就是……”他举着菜刀的手正对着雷亚的头部有些激动地抖着。
“是，我是。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是！”她随着对方危险地动作左右挪动，挪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还身负巨毒，索性就不动了。“你是这船上的厨师？”
男人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门被暴力地撞开。当然，在这艘船上这说不定是官方的敲门方式。
进来的是罗奇，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看到雷亚的新造型似乎被震了一下，旋即转过脸去对厨房的掌管者说：“跟另一艘海贼船打起来了，让这女人藏你这儿没问题吧，乔？”
“打起来了？”厨师也不急着应答。跟着罗奇的海贼流里流气地说：“嘿嘿，本来那艘船只是进入了射程范围，虽然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弗里克观察了一会儿跑去跟老大说对方没有进攻的意思，你猜老大怎么说？”
他一推搡旁边的人，另个海贼立刻清了清嗓子，用手吊起眼角模仿基德的语气：
“他们不进攻？……那我们进攻不就得了吗？！！”
罗奇见怪不怪地撇撇嘴，“我想他今天火气不是一般大。”说着瞄了眼雷亚，后者立刻摆手表示无关。“总之，现在外面挺热闹，不过不关你们事儿啊，”那个像小流氓的家伙指了指地上没有头的家禽。
“厨子就好好地煮饭就行了哈哈哈哈哈——”
乔单手提起灶台上大只的铁锅，哐当一下砸的对方鸦雀无声。
“我最后重申一遍，你们，还有你也给我听好了。”感觉并不是头一回发表如下宣言了，仔细一看厨房里的用具大多都生了锈，大堆的盘子和碗叠在一起很容易就撞出裂缝来；厨师的脸和身上都有疤痕交错，明显就不光是切菜或起油时造成的那么简单。
“我不是厨师，是会做饭的海贼。”
他说完这句，利索地推开门，外头的喧哗与厮杀挤进这一方狭小的空间；热烈的光线映衬着乔.寇克伟岸的背影……和他手上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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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艘船被相互的铁钩与绳索几乎并到了一起，敌我不分地在各自的甲板上互砍。那海贼团不怎么出名，实力也不甚强劲；船头悬着常见的狮子，张开的大口已经真正被染成了‘血盆’；唯一值得赞赏的是全团都莫名带着不怕死的精神大吼大叫，反倒让他们这边也来了兴致。
毕竟这帮人没一个会通过宰杀弱者获得快感。
两相较劲下竟也拖了不少时间，但优劣差异明也很快就凸显。弗里克和罗奇各自带着一帮小弟在别人船上乱窜乱跳；基拉只站在原地等着别人冲过来就顺手劈开；博达还捂着自己带了一圈勒痕的脖子，单手托一瓶散发蒸汽的滚烫液体，作普度众生状；最绝的是基德，一脸狞笑站在船中央，以三米为半径飞着的金属武器风卷残云地瞬杀，无人再敢靠近。
在这个撞了大霉的海贼团里有个刚上船不久的男孩，显然没有其他人那么视死如归，抖抖瑟瑟地躲在尸体堆里不敢去看那个就快团灭他们的；他的船长很快落败了，他听见船长从怒吼到求饶，再到不得不祭出他们的‘后台’奉劝对方好自为之，可他认出了那嚣张的脸还有标志性的红发和大衣，现悬赏金六千五百万的尤斯塔斯，船长基德。
这出了名暴虐的海贼会害怕那个人的名号吗？
接下来的举动明显给了否定的答案。获胜的海贼们将他同伴的尸体抛下海去，叫嚣着口号搬回他们船上的货品，他看见船长基德拎出匕首撕啦划破了引有骷髅头的封条。
男孩咽了口唾沫，偷偷地从同伴残缺的尸首后头匍匐逃离，他利用身形矮小的掩护灵活地钻到船舱后头，为了避免被发觉一直猫着腰前行，听到有脚步声临近时急忙钻进了手旁的房间。
那房间有一股霉味，铁锈味，腥气和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幸好他今天没吃什么东西，不然一定会吐出来；他掩住口鼻借着门缝微弱的光观察幽暗的房间，也许这是间废弃不用的仓库？那他说不定能藏一段时间，直到这群海贼停泊在下个港口，他还能回去报信来换回自己一条命。
男孩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隔一阵后他的眼睛就能适应这昏暗了，举目所见皆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厨具和食材；这让他想起了几小时前还完好无缺的海贼船，他们的比这干净多了；他又想起了更远的，他故乡的家里有小而温馨的厨房……男孩无声地咒骂了一句，自己也弄不清是出于愤恨还是后悔，抑或两者都有。
突然他觉得近处有人的气息。
有人发出细细咀嚼的声音，吧嗒吧嗒，并不算大声，时不时也停下来，像是也在警惕他人；但因为四周太安静，他屏息时确信无误地听见了另一个呼吸的起伏。男孩倒抽了一口冷气，手握紧了随身携带的短刀，竭力悄无声息地向可能的声源转去——
那人，或者说那个东西，停顿住，又缓缓地转过头来。长发盖着脸，可那股腥气让他确定了对方身上那凝固了一半另一半还在滴滴答答流个不停的是什么。‘它’盘着腿坐在巨大桌子构成的遮蔽下，和他对持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嘴里塞东西，在一片寂静里发出可怕的咀嚼声，随后伸出几乎整个被染成红色的手朝向他。‘它’开口说话了，声音听着是个女人，只是低沉些，它说：
“……要来点儿吗？”
男孩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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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斯塔斯基德坐在那堆木箱子上头，他的船员已撬开检查了其中的一半，都是些军火武器，还有上好的酒。这笔买卖做得值，让他心情好转了些。甚至能表情正常地面对一身鲜血的梅菲斯特还有那昏死过去的陌生男孩了。弗里克和罗奇分别站在他们两侧，基拉也抱臂站在后头，饶有兴趣地打量这副场景。
“你杀人了？”基德的口气并没有太惊讶。
“没，虽然如果他死了，多半是为我而死的。”
基德让弗里克把那男孩拖到一边泼醒，航海士很聪明地留了半桶水等着待会儿泼她。雷亚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衣服，甲板上一大滩水渍稍微印出了些她脸上的红印子；女孩用手背挺用力地揩了一下。
“那你干什么了搞成这样？”
“亲近自然。”她带着全身的鸡血腥味面不改色的回答。
弗里克笑得东倒西歪，好一会儿才注意到那男孩已经转醒了，一帮人移开了注意力；雷亚刚想趁机开溜，瞥到船医站在二楼船舱外头，冲她狠狠做了个威胁的姿势。
她一咧嘴，比了个小指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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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德的船驶离威西卡镇接近十海里时，雷亚在船上的各个职位轮番被揍了一遍，最后还是滚回了厨房。乔.寇克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又转手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他们沉默了很久，乔一人要做接近三倍的工作量，雷亚偶尔帮着递个盘子或菜刀。如前所见这厨房和厨房里的用具都不怎么干净整洁，也并不像会在意食材是否过期导致全体食物中毒；可乔的功夫到家，还是让雷亚看得一愣一愣的。在递了第十三还是十四回厨具后他终于开口：“你以前那家店到底卖的什么？埃尔登那小子现在看到咖啡就吐，连博达都治不好他。”
“这有什么，他看到我的脸都吐呢。”
“哼，嘴皮子功夫倒挺厉害。听说你把弗里克和罗奇都气得够呛？”他边说边把一整只猪扔进滚烫的开水，水花溅到身上也丝毫不躲闪。
“呃，好像是。”
最初基德把她扔给了航海士；对方开始还挺耐心地教她些航海的常识啦如何辨识天气啦怎么简单地掌舵啦，没过两天偶尔他一走神，雷亚能把船往暴风雨中心开；之后是船医，因为双方都在时刻挑战彼此忍受能力的极限很快就为了保全生命而作罢；再之后是罗奇，不甘不愿地教她怎么用三叉戟，两小时后以‘武力值太弱’为由踢她出门……
“这不公平，”雷亚挥舞着手里的杯子忿忿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才能。”
“噢？是吗？我听说你连咖啡都不会泡。”
“呃……”
“真不知道船长为什么让你上来，”他嘟囔了一句，猛地一掀桌布连带掀掉了其他所有的东西，算是清理了台面，又随手铺上一层毛巾兮兮的东西，开始和面粉。
“这量少了点吧？”雷亚插嘴说。
“这是给副船长专人的，整个船就他吃这个，而且！”他嘭一拳砸进刚成形的面团，声音比平时咬牙切齿了几分，“每天都只吃这个，雷打不动！！有时候我真怀疑基拉的理想就是强制全世界的人三餐全吃意大利面，说不定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想要那个宝藏的。”
“他来我们店也点了这个……这对厨师来讲可能真的是种侮辱。”
嘭！又一拳几乎要砸穿了桌子。
“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厨师！！”乔回过头恶狠狠地强调了一句，“我是个海贼！只是刚巧会做饭……我们家就希望培养出个厨子来，可我生来就讨厌这行；有什么办法？有些人就是擅长他们讨厌的事。”
“或者讨厌他们擅长的事。”
“……没错。总之我成了个厨师，还差点当了主厨，每天在厨房里都他妈憋死了；我很感谢船长和副船长，是他们把我从那个一无是处的乡下地方拉了出来，你知道他们怎么做的吗？”
“杀了你老板？”像干掉登特一样利落，她在心里默念。
“差不多。他们干掉了整个餐馆除了我以外的人。我活着，因为我用砧板拍死了他两个手下，又举着菜刀冲船长砍了过去，‘老子他妈的本来该是个海贼！一点也不输给你！’……当然我输了，所以现在我在这儿，可无论如何我高兴多了。”
“我为你高兴，真的。”
“谢谢。”他开始用模具让那些面团分成一条条细丝，做了一会儿后忽然停了下来。“那么你呢？——你知道基德有个规矩吗？”
“……把自己穿成重金属乐队的样子？”
“呸！难怪他们喜欢把你扔海里，活该！”他转过头去继续手头的活计，但没停下话。“船长不会让没杀过人的兔崽子上船。没杀过人的，就算你本事再大，你也进不了基德海贼团。”
倒真符合这条船的风格。
“说起来你来我的地方干吗？！”
“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被他们都赶出来了。”
“既然以前也是这行当的，就算不会泡咖啡店也总还有点底子吧。”他说着不耐烦地把弄了一半的面条往旁一推，“我不是个厨师，只是会做饭的海贼……但我也不想接受既不会杀人也不会做饭的家伙留在我的厨房。”
“乔。呃，我能叫你乔吗？”
“不叫我的名字就行。”
“哦，好的。乔……你会后悔的。”
她说完，果断地一掳袖子，在心里默背了一遍意大利面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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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
因为迟迟不开饭的缘故，一船的海贼都有些毛躁，借着酒劲大吼着‘厨师’的名字发泄不满；乔.寇克推开厨房的门出来了，没理会一路上众人的推搡喊叫，他手上托着一盘奇怪的东西，另一只手揪着雷亚的后衣领；径直走到船长和大副面前重重地放下盘子。
盘子里的物体无论形状还是颜色都让人怀疑是直接从煤炉里抠出来的；散发的味道不浓却久久不散，整体让人产生了——疑似在大清早空腹喝了牛奶随后剧烈奔跑导致胃里翻江倒海又不得不捂住嘴巴不让它倾泻而出的——不适感。
“老大。”乔平静地对基德开口：“这家伙绝对杀过人。”
见对面的人全都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乔转向了大副，“这是她做的意大利面。”
基拉噌地就站了起来。
“我不是个厨子，我重复很多遍了，但有些厨子的守则我必须遵守，比如不能浪费食物……可是说真的，我真希望先前那些面粉，鸡蛋，肉酱全都被直接扔进了火炉！”
乔粗重的喘息声还在空气里回荡，所有人的视野慢慢挪向低着头的雷亚。也许是注意到他人的目光聚焦，她慢慢地抬头，小心地挪了几步远离乔和基拉的攻击范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知道的，也许这个世界太糟糕了，我必须做点卑鄙下流的事情，才配得上它。”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