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君桃花》采良

19、第 19 章

　　我突然间意识到，一个人行走江湖其实是件很寂寞的事。

　　我的家乡发过大水，父母都是被洪水卷走的。大约因为是孤儿，我很怕冷。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街上没有地方住，只能躲进破庙，庙子很小，没有门，穿堂风会从四面八方的漏洞里钻进来，地上很多地方都是湿的，冻得骨头都仿佛在嘎吱作响。我没有被子。和我一起来的小孩一动不动，脸上蒙上了一层霜。我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然后缩在角落不敢看他。我没有去探他的鼻息，因为他已经没有体温了，就和外面的朔天彻地的积雪一样冷。

　　——我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就是冷。

　　风吹皱了酒盏里的桃花，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对我说话。

　　所以我知道这只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师父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既然要挨刀，为何还要学武功，为何还要入江湖。

　　最近，我老做着同一个梦，所以我回到了桃花谷。其实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外面世界是好，是坏，是热闹，是冷清，都没有太大关系。以前热切渴望的事情，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我觉得我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一定蠢得要死。

　　我没有什么事做，只好学着师父酿酒。

　　九十九坛桃花酿，埋在树下，等到来年挖出来，一坛给师父，一坛给他旁边的那人，剩下九十七坛，全数归我。

　　不知为何，我总要忘了喝酒，于是一年年下来，酒越来越多，我坐在桃花树下，心想要是有人进来，我就请他喝酒。

　　我等了很久很久。每一天，我都会在桃花林中练剑，阳光从花间缝隙漏下来，地上的桃花越来越多，如同火焰。剑锋嗡嗡作响，我很想杀人。

　　我想，这个地方大概是不会有人再进来的。

　　——如果有人敢破了师父的阵，我一定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