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与天齐》一水白

62、第六十二章

　　“你怎么样？”
　　纪于时刚踏出一步，被苏天齐制止。他挥刀指着男人，声音沉稳：“先解决他。”
　　纪于时停住，转身更加凌厉地攻向男人。

　　苏天齐运功逼出毒血。他头晕得厉害，手也有点微微颤抖，但这都没有让他的刀法变慢。
　　他缀在纪于时身后，刀锋过处，所有试图袭击的蛇都被他干脆一刀两断。
　　“呵呵，继续拖着，继续运功，”
　　男人躲开纪于时的掌风，动作幅度极大，拉扯得伤口不断出血，他却还笑嘻嘻得毫无反应，“气血翻涌起来，毒素游走得更快更深，到你们发作的时候，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好看的样子呢。”

　　纪于时没有再说话，他禀气凝神，出掌一次比一次凶狠，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男人，却不敢再增加对方外伤。反倒是男人自己毫无顾忌。他失血时间长了，行动不如开始凶狠，但还是任由自己的伤处越来越重，不加任何处理。
　　丛林中的血腥气渐渐浓郁起来，纪于时也不免行动放缓，苏天齐更是眼前越来越花。
　　在剩下最后几条蛇时，他终于坚持不住，失手挥刀落空。扑上来的毒蛇露出尖牙，狠狠咬在他的手背。

　　“该死的！”
　　纪于时双眼发红，男人哈哈大笑：“我还没遇到过像你们这样，明知自己中毒，还敢更放肆地运功打斗，哈哈哈，真是好样本啊。我简直要等不及，把你们拆开好好研究研究。”
　　他说着，忽然变了方向，眼看就要刺向苏天齐。
　　纪于时有些晕，但身手更快。他立刻去挡，自己一侧就暴露在对方眼前。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手中剑锋准备好得一转，狠狠刺进了纪于时腰侧。

　　苏天齐踉跄着想要向纪于时跑去，却又被绊倒，半跪下去。
　　纪于时迅速点了自己穴道止血，忙说：“我没事。”
　　“这麻痹的效果果然会减轻人的痛觉体验啊。”男人不满道。
　　他一击即中，心里已经觉得完全拿下中了自己血毒的两人。这会失血不少，也放松了神经，靠在旁边自言自语：“毒性还是不够狠，还需要改进。”
　　苏天齐没有说话。他眼中像含了雾气，直盯着纪于时。
　　两人看着彼此，纪于时不由得垂下手，向苏天齐的方向走了几步。

　　男人给自己止了血，重新拿起长剑，朝两人走过去：“蒋晋那个白痴，不给我准备马。。这么好的两个材料不能全带回去。。。挑几个部位吧。。。”
　　他絮絮叨叨说着，已经来到挡在前面的纪于时身前。
　　“就从你开始。”他把剑锋高高举起，在纪于时脸前比划着，似乎在衡量怎么下手。
　　说完，他手臂开始绷紧，利剑上提下压，就要砍下来。

　　剑锋转瞬已到眼前，纪于时目光直视男人，身体却突然后仰向下一躺。
　　他身后，原本半跪着的苏天齐猛地跃起。弯刀平刺，薄得像道银光，正正扎进男人的咽喉。
　　三人距离很近，几乎同时听见□□里那一声沉闷的骨碎声，弯刀立即停住。苏天齐另一手攥了团什么东西，迅速塞进男人半张的口中，牢牢堵住喷涌的鲜血。
　　男人眼睛睁得很大，好像还不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无力地向后倒了几步，苏天齐没有拔出刀，顺着他的劲儿跟着他一起倒地。

　　入夜，平都城中还是一片灯明人沸的景象。颜元跟着医师来回跑着帮忙，间或忧心忡忡看向病帐外：“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这句话不知他想了多少次，外面忽然有人声骚动，夹杂着人群哭喊的声音。
　　“怎么了？”
　　颜元急忙往外走。他挤开人群，见太医院院首的大弟子满面喜色，正指挥医师们给病人分发药。
　　“有法子了！”大弟子认得颜元，一见他就欢喜地喊，“解药有了！这些人有救了！”
　　颜元睁大眼睛：“真的，怎么找到的？谁找的？”
　　“暗客找到的！”大弟子乐得狠狠拍了把他的肩，“幸好幸好，太及时了。。。”

　　“大夫！大夫！”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门口喝了药的一家人又哭又叫，那大弟子连忙跳起来跑过去，颜元赶紧跟上去。
　　“醒了醒了！”那家的男人忍不住哭着说，“我娘醒了，大夫您快看看。”
　　大弟子仔细号脉看过后，长出了口气：“脉象已经稳了，看来毒性消退了，后面好好养养就好了。”
　　一家人又开始哭，旁边的几户人家被他们影响的，也开始哭。但随着醒来的人越来越多，这哭声与早先听起来已决然不同。

　　“哭什么？”纪于时躺在床上，想坐起来就扯动伤口，痛得脸上一阵扭曲，“该死的，哭什么？那些药到底对不对？这么半天解毒了么？”
　　“院首已经看过，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了。”苏天齐靠在旁边，慢慢说。
　　纪于时偏头看他：“你晕不晕？要不去躺着吧。那个王八蛋就是个毒人，你还被蛇咬了两次，该死的！我一定明天去烧了那个王八蛋的尸身！”
　　苏天齐轻轻抬起手指，作势要碰他的伤口。纪于时立刻闭上嘴，一脸痛苦：“我躺好！别碰了。”

　　苏天齐看着纪于时，忽然起身，挪到他身体没受伤的一侧，也躺上床。
　　病帐里的床不大，两人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近得即便帐子外面人声鼎沸，耳边似乎也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纪于时忽然说：“我没想到你这么果断。万一我们没找到解药，这伤不是白受了。”
　　“。。。”苏天齐瞥了他一眼，“找不到解药，就一起死吧。城里有大夫，总会比我们强。”
　　纪于时赞许点头：“这话我爱听。”
　　苏天齐笑了下，忍不住把脸迈进纪于时肩头，声音微微发颤：“幸好，”
　　“幸好你没事。”纪于时却赶在他之前，轻声说。
　　苏天齐抬起头，眼睛有点红。两人互相看着，不禁微微一笑。

　　“天齐哥！纪大哥！”
　　帐子门帘被打开的瞬间，苏天齐已经飞身从纪于时上空越过。颜元一进门，就见两人表情古怪，各自僵硬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你们怎么样？受伤了吗？太医怎么说？那个人死了吗？纪大哥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纪于时放任自己幽怨的眼神，盯着旁边床上的人：“还好，有伤，在治，死了。”
　　“？”
　　颜元满头雾水，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苏天齐微笑看着他，坚决不回头：“外面情况怎么样？怎么这么多哭声？”
　　颜元简单说了外面的情况，仔细问了两人的伤和方才战斗的经过，皱紧眉头：“霍家连这样的人都敢带进平都来，如果真的让霍允君得手，不知道南平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城外战况怎么样了？”苏天齐问。
　　“廉将军这边虽然人少，但是几次交锋都是小胜。我看霍家的气势就快崩干净了。”颜元说，“昨天他们试图挽回颓势，特意派了个高手来掠阵，结果被廉将军手下的一个小孩儿给打跑了！”
　　苏天齐看着他嫩生生的小圆脸，笑笑不说话。

　　帐子外面越来越吵了，全然不复昨日只有萧瑟哭音。往来医师的叮嘱声、训斥声断断续续，大人小孩的聊天声笑闹声也出来了。三个人伴着这样嘈杂的背景音，躲在帐子里偷闲。
　　“终于回来了。”
　　颜元长长出了一口气，对苏天齐笑着说：“大殿下说等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为我父兄平反。”
　　“颜大人泉下有知，定会为你感到欣慰。”苏天齐说。
　　颜元低下头，忽然说：“其实有没有这件事，我大哥，他本也活不了多久。”
　　苏天齐一怔：“中毒的不是颜纶洲大人？”
　　“父亲也中了毒，但发现得早，没什么大碍。”颜元轻声说，“大哥中的毒更少见，我们起初都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事发之前，却已经太晚了。”

　　帐子里的时间像被冻住了，任帐外人声鼎沸，也不能打破这一时的寒意。
　　苏天齐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师兄，有参与么？”
　　颜元摇头，对他笑笑：“天齐哥，关心则乱。如果霍大人真是主谋，大殿下怎么会愿意留他一命？”
　　苏天齐揉了揉额角：“是霍家？”
　　颜元还是摇头：“是楚肖。”

　　“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都离不开楚肖的推波助澜。”颜元说，“霍家在边境早就和他们搭上了线，这些年表面上看霍家势力与日俱增，但其实里面许多都是楚肖的功劳。”
　　苏天齐说：“难怪霍允君迟迟不敢下手，多年来一味保存实力。因为这实力中还有很多不是他的，他说了不算。”
　　“没错。”
　　颜元说：“霍光与霍家，霍家与楚肖，彼此间互相助力也互相提防，也幸亏如此，我们做起事来就简单很多。
　　大哥假装将证据交给我，送我出逃吸引注意。真的证据他在被抓前已经先给了大殿下。”
　　颜元看了看两人：“大殿下知道楚肖和霍家不成功，派出的人一定会越来越难缠，我又不能带太多人引起阳国晋国的怀疑，所以他找了他所知的武艺最好的人，就是天齐哥和纪大哥你们两个。”
　　纪于时客气笑笑：“有眼光。”

　　“当时情况不允许，现在我想把这些说清楚。”颜元看着两人：“你们救了我，又杀了那个毒师，就是为我大哥报了仇，我欠你们的恩情，实在太多了。。。”
　　“停停。”纪于时不耐烦打断，“光说这些有什么用，说就要说点好听的。你刚刚破坏了我们的二人。。。”
　　“你可以还。”苏天齐立刻说，“现在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好！”颜元立刻说。
　　“我知道和弘晟还活着，我要见他。”苏天齐干脆说，“如果是你同大殿下说，他一定会同意。”
　　颜元点头：“我会去同殿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