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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重新来过 ...

  •   云志平静的悄无声息的处理了苏珏的丧事,谁也没有告诉,亲戚即便有,云志也不知道该找谁,邻居朋友和同事什么,云志也全无概念。先是报居委会街道办走程序,大过年的,连正月十五都没过完,这人突然的就想不开的自杀了。报警后确定是自杀无误,经手人心里都堵的厉害,连句多问的话都懒得问,草草的过程,仓促到能省就省掉啰嗦的程序,理由很简单,死去的人总要安息,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还得把没过完的年过完。
      不过两三天,苏珏就已经入土为安。直到苏珏的名字成为公墓里的一座石碑标志,云志才恍惚的感触度日如年这个词的词外意。寒冬的萧瑟吹打着公墓的空旷,寂寞到层层落落的每个墓碑都像是一种嘲弄,寂寞到假情假意的嘲弄。
      云志就坐在苏珏墓碑旁边的石阶上发呆,他手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苍白色的灰烬被寒风吹拂掉,只剩余过滤嘴的部分,突兀的像被折断了羽翼的动物肢体。云志石雕般的漠视着远处,他的脑袋从来没这么空过。

      安茉终于等到阿布从马尔代夫回来,她就兴冲冲的拎着电脑包去阿布的工作室找阿布,把电脑还给阿布,委婉的说起能否把所有的费用都结一下。
      “安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阿布疑惑不解的看着安茉,对她突然还回来电脑感觉很意外。
      “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年前找了几个工作,我想这段时间比较下,看哪个更适合。”安茉漫天的撒谎,如果真的让她选择,安茉更喜欢选择阿布工作室的工作,没有太多的时间限制,也没有很多附加的行政制度,她真的很轻松。
      “我并没有限制你的工作时间啊?你忙了,我这边就可以稍微松松,你不忙的时候,我这边的工作你就可以多接几个。”阿布逻辑清楚的表述着,马尔代夫的空气和阳光很好,阿布的脸色和心情也都不错。
      “可是,我还是觉得……”安茉一下子找不到特别合适的理由推诿,她只好违心的解释,“我不是科班毕业,总觉得跟你们这里的设计师差很多呢。”
      “安茉,单从专业角度而言,你画画的技巧并不算多好,但你画出来的东西很有感觉,素描的层次感不突兀,插图画的感觉也透着淡淡的细腻,我是个卖东西的人,通常有很多买东西的人不会特别计较专业与否,他们要的是某种感觉,你的东西给了她们想要的感觉,就是这样。”阿布笑着看安茉,她甚至悠闲的倒了咖啡给安茉,“电脑你拿回去,我这边随时有合适你的工作随时找你,你只要给我想要的东西,其他的,我管你去哪里?找什么工作?那些都跟我无关,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安茉的心莫名的就暖暖的,这个世界人可她的人不多,很多年前的刘瑾,很多年后的阿布。人家说得一知己足矣,这话看着听着都很矫情,那是因为没有戳到当事人的心窝,戳到了,就是字字如金。
      “钱我会让财务打到你账户,春节前财务回家了,捎带着要休年假,明天才能过来上班。”阿布歉意的看安茉,她向来不拖欠员工的薪资。

      黄轶飞坐在办公室里,头大的看着满桌子的管理公司的投标书。文森就站在黄轶飞旁边,参与投标的管理公司都是他找来的。
      “文秘书,我不是说了让你全权负责吗?我还选个毛啊?”黄轶飞不耐烦的推开眼前的投标书,站起身就要走。
      “黄先生,不行啊。”文森苦着脸拽住黄轶飞不放,生怕他甩手不管,“投标的管理公司都是我找来的,我再去选中标的公司,逻辑上说不过去,于情于理更说不过去,这个必须你选,我全权负责不够客观啊,你好歹也让我好过点儿行不行?”
      “文秘书,你这人也太较真儿了吧,你自己找来着的这些公司,你自己再去选,这样才不会有私心啊,别人都看着呢。”黄轶飞皱眉看文森,拿开他拽着他手臂的手,黄氏集团的办公室让他不太舒服,而且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安茉了。
      办公室的突然被推开,黄轶飞和文森都愣了一下,云志不期然的出现在门口,他淡淡的看一眼黄轶飞和云志,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黄轶飞的脸上,“我有话跟你说。”
      “他有话跟我说,文秘书你去忙吧。”黄轶飞解脱般的瞪着文森,半命令半推脱似的。
      文森无可奈何的看看云志又看看黄轶飞,转身出了办公室。

      安茉从火车站售票员手里接过四天后的火车票,小小的激动了一下。这张火车票是她自己的选择,亦是一个新的开始,以后再也没有能限制她,她也无须看人的眼色和脸色过日子,不仅她不需要,安茉想她也要教会安心不需要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火车站南来北往的客,熙熙攘攘,带着各种各样的神色,还有身上的味道。安茉就心情愉悦的穿行在过客的人群里,她留在这个城市的期限还有三天多的期限,安茉一直离别都是悲伤和难过,但她从未如现在这般开心和兴奋,也许是因为安心,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安茉真的没有感觉到悲伤,即便她想到黄轶飞,是她不够喜欢她么?所以即便离开,也未有那么多的感慨,那个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有如此强大的心理承受力,她离开与否,都不会影响他以后的生活,所以安茉真的无须伤感。

      黄轶飞的办公室里,云志看了黄轶飞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你大老远的跑过来,不会就为了这样深情脉脉的看着我吧?”黄轶飞给云志倒了水,眯着眼睛揣度他的意图。
      “我能把安茉托付给你吗?”云志淡淡的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质询。
      “不用你托付,她这辈子注定是我的。”黄轶飞瞥着嘴角一笑,那丫头没那么好命,还跑了她不成?就算跑了,天涯海角也要抓她回来。
      “对她好点儿……”云志欲言又止,他本来以为会有很多嘱托的话跟黄轶飞说,说来说去,却被他强硬的气势卡断,云志觉得,他真的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的好像临终遗言似的,你和岳小芝不都在这边吗?我对她好不好你们没眼睛看到妈?”黄轶飞不屑的瞥一眼云志,他的话里不免带出酸涩的味道。
      虽然黄轶飞从来没问过安茉和云志到底什么关系,但是从岳小芝的话里话外,从安茉和云志之间的零零散散的那些事情看,安茉和云志之间一定是有很多他没办法掺入其中的秘密,拥有秘密的两个人都昭示着最亲近的关系,这确实让黄轶飞心里泛酸。不问不过是强撑着点儿骄傲的自尊,也不想让安茉觉得他迫的她太紧。
      云志沉默的转身离开,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手已经准备拉开办公室的门把手,但云志还是犹豫了一下,再次转过身看黄轶飞,“男人之间很少讲故事,但我想跟你讲个故事,可能会很长,但我希望你能听完,听完后,你决定要不要好好的照顾安茉一辈子,若是不能,请你现在就离开。”

      安茉去和风坊看陈妍,不期刘瑾也在,他在后厨间的椅子上专注的看着陈妍在里面做三角小蛋糕上的裱花,陈妍的精神更专注,若不是她微垂的发丝在轻轻的动,安茉会以为陈妍是一座雕像。刘瑾看到安茉,多少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刘瑾让开位置给安茉坐,他又从旁边拖过来一把椅子,椅子脚和地方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陈妍抬头瞥一眼安茉和刘瑾,接着低头做蛋糕上的裱花。
      “我喜欢看陈妍做蛋糕,你来干什么?不用上班吗?”安茉挨着刘瑾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就要离开的缘故,安茉竟然也不觉得和刘瑾独处有多么的尴尬。
      “我辞职了。”刘瑾的眼睛看着陈妍纤细的手指,语气淡淡的,似在说不相干的事情。
      “辞职?”安茉惊讶的提高声音,陈妍手里裱花奶油袋歪了一下,可爱的兔子头变成了兔子熊,陈妍就木呆呆的抬头看刘瑾。
      “用得着这么惊讶吗?”刘瑾诧异的看看陈妍,又看看安茉,忽然之间有了一种被重视的感觉,貌似之前他说什么做什么,眼前的两个人都未如此的紧张过。
      “你……不是做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辞职啊?”安茉有些语无伦次,她想着刘瑾是不是因为看到了陈妍和和风坊老板娘儿子之间的默契。陈妍依旧不吭声,好像她知道安茉会问出所有疑问似的。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回沈阳吗?我现在也觉得沈阳蛮适合我的。”刘瑾调侃的看着安茉,他亦没有说出是黄轶飞让他辞的职,若是真的如实相告,想必安茉会心里内疚,刘瑾并不想那样做。
      “可是……”安茉语塞,她之前不希望刘瑾留在北京是因为他对她有很多高中时延续的想法,现在这些想法应该已经没有了,而且陈妍并没有回沈阳的打算,安茉又觉得陈妍现在和刘静已然渐行渐远,若是从不期然的损失上看,也许他们俩当初都不该离开沈阳。
      “没有什么可是,现在你们都挺好的,我也挺好的,沈阳挺好的。”刘瑾笑着看一眼陈妍,又看一眼安茉,他桃花眼里的笑意始终带着专业摄影机的虚光,掩盖了很多真实。
      安茉没有再说话,陈妍也低了头继续弄裱花。安茉想,刘瑾的此次决定离开,也许有她的原因,也许有陈妍的原因,也许有她还不知道的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再问下去,因为安茉自己都想着悄然离去,别人的去留她又何必在乎太多呢?

      冬日的天空,扬着昏黄的萧瑟。
      云志躺在苏珏墓碑旁边的,枕着脑后交叉的手臂,仰头看着昏黄的天空。看得太久了,眼睛就会出现严重的虚影,甚至还会出现幻象,好像遥遥远远的地方,崩塌了很多的东西,向他的身体冲过来,又快又慢的速度,快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慢的有如光年。

      黄轶飞沉默的坐在车子里,车子里被烟雾弥漫得模模糊糊。他在安茉的楼下等了很久,本来想打电话问安茉去哪里了,但又觉得云志讲个那个漫长的故事,一个经历了二十多年乱七八糟恶心龌龊的人,他每天这么无休止的追着问追着戏谑她,黄轶飞突然觉得他很缺德。然后,他就一直安静的坐在车子里等安茉,等到他口袋里的香烟都抽完了,等到车子里剩余的香烟也抽完了,等到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头有些发抖,等到他忽然觉得有些秘密真的无须知道,因为真相是如此的残酷和肮脏,一个健康的身体上的创伤,感染、化脓,然后再在抗生素的作用下愈合,结痂。黄轶飞一直都觉得他和甄晴够惨绝,当云志那个长到让他再也无法镇定的故事讲述完之后,黄轶飞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是最不能做比较的,那就是谁比谁更惨,比较了,心就会愈发的苍凉,几乎看不到世间还有阳光和希望。安茉眉眼间那些极淡的表情,那些动辄就戒备的如刺猬般的提防着周围细如发丝般的变化,那么多暗黑的夜晚,那么多孤寂喧闹的日子,黄轶飞不知道安茉是怎么熬过来的,至少他还有甄晴,还有那些放肆岁月里的释放,但安茉却什么都没有,这样想着,黄轶飞就觉得他对她做的很多事情,都如此的混蛋,混蛋到他恨不得时间倒回去,若时间真能倒回去,他一定好好的重新开始的对她好,好到安茉再也没有本能的戒备和不安全感,他不会在她的试用期考核表上打叉,不会像呵斥小猫小狗一样的损贬她,不会促狭的说狠话挖苦激怒她,也不会促狭的揶揄她,更不会在他愤懑的时候强要她来释放自己的欲望,上次和甄晴戴安一次吃完饭,他送她之前,还说了那么多为难她的话……想到这里,黄轶飞的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破了,他那天怎么能做出那么混蛋到家的事情呢?
      安茉拎着阿布执意要她拿回来的笔记本电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她的脚踝有些肿,走路的时候非常不舒服。黄轶飞的车子就停在单元门附近,安茉黄轶飞弓着身体伏在方向盘上,她的心紧了一下,虽然感觉从始自终未有纰漏,但依然还是会心虚。
      “喂!你没事儿吧?”安茉忐忑不安的敲敲车窗,黄轶飞弓着身体伏在方向盘上的姿势让她觉得他是不是胃疼抑或不舒服。
      黄轶飞从方向盘上坐起身体,侧身看着车窗外面的安茉,好一会儿,他才摇下车窗玻璃。车窗里蓄满了的烟雾被寒风吹拂开,黄轶飞的表情淡淡的。
      “我过来看看你。”黄轶飞推开车门下车,他本来是想习惯性的问安茉去哪儿了,但忽然就觉得他每次的质问都带着质询的怀疑和不信任,几乎是一瞬间,黄轶飞想他以后都不会问安茉去哪儿了这样的话。
      “你怎么抽那么多烟?”安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本能的用手掩住鼻子。
      “有那么讨厌吗?我以前抽烟你也没这么抵触吧。”黄轶飞背倚着他的车子,笑着握住安茉的手,转脸看安茉租的房子,“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你今天怎么了?”安茉狐疑的打量着黄轶飞,他一直对她没那么客气好不好?
      “我就是想……重新……爱你一次……等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为止……”黄轶飞的话含糊的几乎听不清,尤其是最后几个字,他自己的脑子都快空白了,以为有些字眼怎么都说不出口,人的血液里有冲动还是好的,会不过脑子的冲出来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安茉的脑子也嗡了一下,她避开黄轶飞的眼神,低头看地面,黄轶飞话太让安茉感觉到一种不可预期的危险。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黄轶飞瘦削有力的手,攥着安茉的手,像是闹了腻歪的情侣,赌气似的谁也不看谁,却谁也不肯甩开谁。安茉突然有些恨眼前的男人,她都要走了,他突然又变得如此的温柔无限,连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宠溺的口吻,安茉开始怀念以前的那个黄轶飞,霸道、无理取闹、蛮横,因为他那样,她就能走的有借口,走得毫无留恋。
      “不为难你了,上去吧,想出去吃饭了,想聊聊了,电话我,现在很闲的,随叫随到。”黄轶飞笑着松开安茉的手,倚着车子没动,他看得出她陡然间狐疑和戒备的表情,以前他一直都想打破她的这层外壳儿,但和云志聊过之后,黄轶飞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急切,急切的有些揠苗助长,譬如孵化期的蛋壳儿,小鸡还没有破壳而出,他就想拿锤子下先砸碎壳儿,也许壳儿里面的小鸡还没准备好看外面的世界,也没学会怎么呼吸氧气?
      “那我……上去了?”安茉依旧狐疑的看着黄轶飞,她真的没有要他上去坐坐,不确定的很多因素框住了安茉的想法,她只想快点儿结束眼前的一切,了无牵挂的离开。
      “上去吧。”黄轶飞表情的平静的看安茉,习惯性的想点支烟,却发现没有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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