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花火》清明迷离

2、第二章

　　2、
　　“少主……少主……”纸门外是壶姬的声音。

　　空珂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天已大亮。

　　空珂总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过来了的，看来昨夜真的睡得太沉了些。

　　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去，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那片温暖早消失了，如同梦一场。

　　摩挲着身下纯白的被褥，心也空了一片。

　　“少主！”壶姬看空珂许久未曾应答，顾不得礼仪，未经空珂的同意便拉开的纸门，唯恐空珂出了什么事。

　　进来的时候，却只见空珂脸上一片落寞之色。

　　但总算是安好的，壶姬松了一口气，不知空珂发生什么事。

　　“少主，该用早饭了。”壶姬恭敬道。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我更衣。”连声音都变得空洞。

　　“是。”

　　还是早春时节，离樱花绽放的日子还有一段距离，但樱树的虬枝间朵朵花蕾已是渐露头角，孕育着舒展的美丽。

　　春雨还在缠绵，的确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绵长的雨势，从深夜到晌午，从破晓到黄昏，像剪不断的丝线，延伸到亘古的永恒。

　　用完了早饭，空珂躲进了阁楼的藏书阁，拣了几卷小札，就着窗外阴沉的光，读了起来。

　　然而读了半天，却只是任凭窗外的寒风吹乱一桌的卷轴。

　　也吹乱了一腔思绪。

　　正想把卷轴收起时，一个人影突然跳入眼中。

　　“空珂早！”静琉正伏在窗框边上，笑意盈盈看着自己。

　　窗外阴沉的天似乎也被他点亮，漂亮的唇弯着好看的弧度，两个小酒窝称在雪白的脸庞上，一头长发依旧散着。

　　空珂颤抖着伸出手去，惟恐这又是另一场美好却虚幻的梦。

　　触到静琉那略显微凉的小脸，他一颗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手指在静琉的脸上恋恋不舍地抚摩着。

　　“怎么了？”静琉觉得空珂有点奇怪。

　　“没，没什么。你来了就好。进来吧，外面冷。”空珂笑着扶起了静琉的手臂，想要拉他进来。

　　可静琉只单脚踩在窗框上轻轻一跃就跳了进来。手脚利索得很，完全不需空珂的帮助。

　　“呵呵，看来静琉是个调皮的孩子。”空珂温柔地揉着静琉的长发。

　　“哪有？我乖得很呢！”静琉撅着嘴反驳。

　　“要不你怎么每次都不从正门进而要用这种不规矩的方法进来呢？”空珂挽了袖子把挂在静琉发上的雨珠给抹掉。

　　“我只想见你，又不想见其他人！”

　　空珂一愣，随即愉悦地笑着，缓缓把静琉的身子纳入怀里。

　　静琉的身子还小，并不温暖，空珂只道是静琉在雨天里玩得久了，怕他着凉，双臂紧紧地将他环绕。

　　静琉也把手抚上了空珂的还显瘦弱但挺直的脊背，贪恋着这人的怀抱。

　　此后，空珂天天都从阁楼的窗口把静琉给抱进来。

　　静琉虽再也未在夜里来过，但天天都会准时出现在阁楼的窗口，与空珂玩闹，大概晌午时分就离开。

　　空珂自然愿意天天陪着他，更愿意他留下来一直陪着自己，然而静琉离开时，他也不强留，心里却是浓浓的不舍。

　　空珂也曾担心地问过那些人还有否欺负静琉。

　　“他们还在啊！到处找我呢！不过他们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就是天天出来找你他们也不可能抓得到我！哈哈！”静琉叉腰大笑ing。

　　空珂见他这样，看他也确实无碍，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总归是担心的，日日盘算着要不要让他来自己这里暂住。

　　虽是被丢弃的，却也总算是官宦人家，那些人总不敢轻易来这里闹事。

　　可空珂也没能把这邀请说出口，他和静琉相处的时间不长，突然提这样的要求似乎太冒昧。

　　更何况，静琉是适合自由的，空珂不想束缚他。

　　在相处的时间里，静琉会枕着空珂的腿，听空珂读小札里的故事，空珂的声音很柔和，和着外面的雨声，不一般的好听。

　　然后换静琉把他的所见所闻告诉空珂，京都的樱花，关西的红叶，甚至是北海的冰冷，空珂惊奇着静琉竟然到过这么多的地方游历，也向往着，这样的自由。

　　静琉说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手脚并用，惹得空珂一阵大笑。

　　壶姬在楼下，从来未曾听过少主这样开朗的笑声，一时间既好奇又安慰，就到楼上去看了看。

　　“少主，什么事让你如此开怀？”

　　“呃……”空珂并未想到壶姬会来，感到怀里一轻，静琉已躲在了书橱后。

　　空珂看着如临大敌的静琉，止不住地轻笑，起身拉开纸门，吩咐壶姬拿些点心上来。

　　不消一会儿，壶姬就捧着黑色的瓷碟上来了，上面放置着梅枝、桃枝、餲餬、桂心等几种精美的点心。

　　挥退了壶姬，空珂捧着一碟点心回到房里，不意外地看见小静琉已经快快乐乐地盯着他手里的点心了。

　　“嘴馋！”空珂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鼻子。

　　静琉顾不得这些，无视放在碟子上的筷子，直接用手拿了点心就要吃。

　　空珂拦下了他的手，笑眯眯地说，“主人家都还没说可以吃，你就这样，真没规矩！”

　　责备的话语里搀杂了太多的戏谑，以至于本来就没有多少分的责备含义也烟消云散。

　　“那……”静琉做委屈状，“先给你吃好了！”说着就把手里的点心递到了空珂面前。

　　空珂自然很满意他这么听话，张了嘴就等他送进口里。

　　不料静琉却突然把手缩了回去，点心被他一抛，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嘴里。

　　空珂不可置信地看着静琉一副“你能奈我什么何？”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也没多想，就凑上前去用嘴堵上了静琉的嘴。

　　用舌将静琉的双唇打开，探进了静琉的口里。

　　静琉的口里还残留着没吞下去的点心，甜腻的，软绵绵的，带着一种清新的花香。

　　空珂却不在意这些甜美的点心，于他来说，静琉的味道才是让他深深爱恋与沉醉的。

　　舌尖碰触，躲避，追逐，纠缠，分开，又再纠缠……

　　吻绵长而温柔。

　　两人都一心一意地沦陷。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静琉的唇，感受静琉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今天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静琉早已神智不清，身体微微的颤抖表明他现在还沉溺在刚才那深情的吻的余韵里，只听得好听的嗓音温柔的哄着，引诱着，就乖乖地点了点头。

　　空珂笑得灿烂，抱着静琉又再扑了上去。

　　闹了一会，午饭时间也到了。

　　空珂吩咐壶姬把午饭送上阁楼，因为知道静琉似乎并不愿意与其他人见面，并没有安排在大厅用饭。

　　正当空珂烦恼着要怎么跟壶姬说有客人来了的时候，壶姬却说，“要准备两人份的，是吗？少主。”

　　眼里尽是了然的笑意。

　　空珂呆了一下，遂微笑着颔首。

　　空珂并没有让壶姬进入房里，害得壶姬一阵嘀咕“这么宝贝不能让人看看么？”。

　　待空珂把菜肴都放到桌上的时候，却看见了静琉一瞬间苍白的脸色。

　　今天的主菜是，秋刀鱼。

　　静琉的眼睛睁得很大，看得出里面的血丝，脸色苍白得没有人色，一脸的惊恐，全身都紧绷着，一边摇着头一边颤抖着往后退。

　　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骇人的东西一样。

　　空珂被静琉吓坏了，丢下了手头上的东西就往静琉那边靠过去。

　　然而口中那句“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静琉捂住了嘴一阵干呕。

　　空珂连忙伸出手想要拍拍静琉的后背好让他舒服些。

　　却还没碰到静琉，就被静琉吓得丢了魂魄。

　　此刻静琉的表情是空珂从未看见过的，也想象不到自己会看见的。

　　静琉的胸膛剧烈地欺负着，双眼危险地眯起，唇狠狠地咬着，目中流露的凶光像利刀一样刺入空珂的心中。

　　那是厌恶，痛苦，恶心，蔑视，憎恨，凶狠……

　　是仿如见到了自己的仇人一样想把对方千刀万剐的仇恨！

　　之前的温顺可爱天真全都好象没有存在过似的。

　　现在的静琉，像一只凶残成性穷凶极恶的凶灵。

　　空珂不得不退后了一步。

　　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是什么让静琉变成了这样。

　　然而下一秒，他又向前靠去，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不怕，这是他的静琉。

　　静琉却像疯了一样，双手蹂躏着自己的长发，撕扯着，空珂越上前，他越往后退，最后发泄似的嘶叫了一声，便跳出了窗外。

　　空珂扑到窗前，却已不见了静琉的踪影。

　　只是那一声痛苦而绝望哀鸣，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