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细雨轻弹，点点滴滴落入院中的泥地，悄悄地，无声地。
月还在空中挂，光晕朦朦胧胧，云雾并不能掩盖它的光华。
“全队分三路，左路从树林侧潜入，右路严守官道，中路随我来！”
粗犷的男声响起，把寂静的雨丝生生地分割。
空珂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他本就浅眠，经不起一丝打扰，何况如此突兀的粗声叫喊。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么？”空珂取下外袍轻披在自己身上，起身走到纸门前。
“回少主，是皇宫派来的检非违使，似乎在找什么的样子。”壶姬早已跪在了门外恭敬而轻声地解答了空珂的问题。
纸门被拉开，深夜的寒风迎面扑来，吹起空珂雪白的内袍，袖摆翻飞。
虽已到了初春，可空气还是冷得像结了冰，让空珂还不甚清醒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清明。空珂深吸一口气，再缓缓放出，幽静的山中响起了检非违使行动时发出的杂音。
不意外地看见女官担忧的神色，空珂轻轻一笑，自己还没到风一吹就倒的地步吧……
“找什么？”空珂轻声问道。
“奴婢不清楚，听说是天皇要找一条神鱼。”
“神鱼？”
“是。最近春雨一直下个不停，而且还越来越大，是很多年未曾见过的怪现象了，很多地方都闹起了春汛，阴阳寮的人说是龙神动怒，必须用神鱼祭祀，方可平息这场天灾。”
“哦？难道神鱼还会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里？”
“少主莫要如此，这里山清水秀，云水环绕，是个凝聚了仙气的灵地，夫人才会安排少主在此休养的。”
“也是个远离凡尘，叫天不应叫地不闻，丝毫不能有所动作的地方，对吧？”
“这……”
“罢。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壶姬是真心诚意地侍侯自己的，不该把气出在她身上。
“是。”女官皱着眉头退了下去。
空珂并非嫡出，生母是庶民出身的小妾，身份的低下注定了空珂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在这个势力横行的外戚藤源家里，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下人们叫他一声少主，倒显得讽刺了。上月生母因多年积郁成疾，辞世了。这是多数侯门小妾的下场。
长夫人却还疑心自己会争夺继承之位，以开解心怀，休养调整为由，将自己赶到了这等荒山野岭之中。
有雨丝吹进了门廊，沾上了空珂赤着的脚，细细地湿了一片。
钻进心窝的冰冷。
空珂回身入房。
拉上了纸门，把风雨都挡在外面，空珂想，今夜又是一夜无眠。
突然，屏风后面一阵悉嗦，似是有人摆弄衣服的声音。
空珂睁大了眼睛，莫非已把自己逼到如斯地步了，还非杀了自己不可？
然后，一束飘逸的亮发从屏风后面露了出来，在漆黑的夜里泛着绿莹莹的光。
空珂的手已经抚上了自己的唇，难道并不是暗杀，是山中孤魂野鬼闹事来了？
无论哪一样都叫他心惊肉跳啊！
“唉！总算给弄好了，我说这衣服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穿啊！”
从屏风后面竟然传来了稚嫩的说话声，清脆的，让人联想到夏天挂在门廊上的风铃。
接着一个身影从屏风后面爬出来了。
眼前的人额前留着刘海，还是个若众（十五岁以下的少年，还没行元服之礼），长发披散着，并没有扎成总角，穿着天蓝色的直衣，兰紫的括绔，赤着脚。
空珂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多虑了，一来杀手不可能会是这样一个少年，二来少年的样子并不像是山中野鬼般狰狞，也没有传说中媚惑世人的妖怪的妖艳。
少年用手理了理散开的长发，抬头看着空珂。
黑暗中并不能看清少年的相貌，只能看到依稀的轮廓，清秀圆润，一双眼睛仿如星光般，在黑暗中闪耀。
“你是谁呀？”少年闪烁的眼睛盯着空珂，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并没有用敬语，对于属于贵族的空珂来说这是极不礼貌的，可少年的声音是如此的动听，以至于空珂并未在意。
“这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能无缘无故闯入他人房间，到底所为何事？”空珂努力地让自己的言辞听起来更威严些，他不在意他的无礼，但总不能对他无故闯入自己的房间也熟视无睹。
而且，他是怎样进来的呢？又是何时进来的？
“是我先问你问题的，你应该先答了我才对啊！更何况，我才不是无缘无故进来的呢！没有原因谁会进来啊？”少年反驳道。似乎空珂的质问对他完全起不了威吓的作用。
也对……空珂第一次觉得自己问了白痴的问题。进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不行，不能被他牵着走。
“要别人告诉你名字，就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空珂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先和他周旋一下。
“是这样的吗？”少年歪了头思索着，星光一样的眼睛露出了迷惑，样子甚是可爱。
“是这样的。”空珂优雅地点头道。对于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很得意，毕竟自己已经行了元服之礼好几年，年纪比眼前这个少年要大。
“那……我叫静琉，安静的静，琉璃的琉，你呢？”少年一改之前针锋相对的态度，盈盈地笑着，很温顺。
少年的笑颜在黑暗中依然显得灿烂夺目。
空珂一时说不出话来。
“空珂，藤源空珂。”鬼使神差地，空珂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空珂……唔！”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哦！呐，我们是朋友了哦！”
少年并未对藤源这个姓氏有任何反应，反而说了一句如此莫名其妙的话来。
他只是个山野中的无知少年，也许是这里的田园人家的孩子，一时贪玩闯进来的。
“朋友？”
“恩！朋友！母亲说的，互相知道了名字的人，就是朋友。”静琉说得天经地义。
“哪有这样的道理？”朋友？为什么会变成了朋友？他闯入了自己的房间，本来应该是空珂大叫侍卫和女官来把他带走才是，现在竟然，成为了朋友？
“不是这样的吗？不管，我已经听了你一次，你也该听我一次才对！”静琉一派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
“这……”空珂竟不忍心拒绝他。
“还是说，你不愿意？”静琉巴巴地看着空珂。
“不，不是这样的。”空珂一口推翻。
“那就是愿意咯！”静琉笑开了花，看得出来很高兴。
“恩……可以……这么说吧。”空珂看着静琉，笑得温柔。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