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曾拂年

1、01、恩缘

　　“你还活着。”

　　云沧指尖算出这一卦，苍白的眉眼间不禁浮上了喜悦。睫毛轻轻颤动，一滴泪滑下来，他却浑然不觉，下一秒，连软靴也不顾穿，便往外面冲去。

　　“天君！天君！天君醒了，天君您去哪！”立在浮华宫外的天奴看到一袭白裳的天君跑出来，一时间，又是欣喜，又是紧张，只得跟着云沧跑过去。

　　云沧踉踉跄跄地跑到通往凡尘的尘泉边，被割破的双脚带来阵阵痛意，低头一看，白色的罗袜上氤氲满刺目的血迹。

　　这身体……怎么了？

　　云沧脑袋一阵眩晕，脚跟一个不稳，跌倒在尘泉边。一缕苍白的发顺势扑到眼前，云沧蹙起好看的眉，伸出指尖去捻那撮白发。

　　这是……他自己的头发。

　　伏在泉边，云沧的眉头蹙得越发地紧。尘泉中的人一头白发，眉眼依旧是当年的凛然修长，不变分毫，只是这一头的长发，却不再是墨色。

　　“天君！天君！”身后的天奴喘着气，见云沧跌倒在地，慌慌忙忙跑来，扶起云沧。

　　云沧收紧墨蓝的眸子，抓住一个天奴问：“本君究竟睡了多久？”

　　那天奴见形势不对劲，汗涔涔地回道：“三、三百年了，天君。”

　　“三百年……呵……”云沧愣愣地退了几步，他竟然睡了三百年！“那流华他……”

　　“那个唤作流华的魔之子已经在跳下命盘时灰飞烟灭了，清浅仙君亲口说的。”天奴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云沧蹙着眉，现在还不能说出来。方才他醒来算过一卦，流华还活着，他还活着。可是，清浅他……

　　“天君！”

　　不知何时，身旁多出了几个仙君，均是一脸欣喜地望着云沧。其中，一袭湖蓝衣裳握着十二骨凤尾折扇的孤傲男子正是清浅。

　　“醒了？”清浅挥开扇子，唇角弯出一个清冷的弧度。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几眼后，别开调笑道：“原以为你不会再醒过来。”

　　“罢了，本君累了。”云沧淡淡道，看了清浅一眼，转身捻了个诀，回到浮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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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紧了右手，云沧紧闭着苍白的眉目。如今只剩下这么点法力了，还不如一个刚入天界的小仙，怕是只够捻个诀了。

　　“总会恢复的。”清悦的声音响起在浮华宫内，云沧一惊，回头看到眉眼冷淡的清浅双手抱胸，懒懒地靠在门旁。

　　“怎么，连旁人的气息也察觉不到了么？”清浅略带讽刺的笑了一声，提步走进屋内，坐到云沧对面，直直地望着他。

　　“本君说过，再不想见到你。”云沧移开视线，静静地闭上了双眼。是他害死了流华，是他逼死了流华。

　　清浅并不反感，笑了一声：“哦？是么？流华入了轮回，这个你应该算出来了吧。”

　　云沧一惊，默不作声。他怎么会知道流华入了轮回？三百年前，自己在流华落下命盘的那一刻，将他度入轮回，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很讶异为什么我会知道吗？三百年前，流华跳下命盘，你跟着跳下去，散了毕生的法力，成了如今的废人，而凭借你天界最后一名神裔的体质根本不至于此，难道我会猜不出其中的缘由么？”清浅含笑着挥着扇子，见云沧不答话，便抿了一下唇，站起来，笑了一句“你果真绝情，云沧。”便走了出去。

　　“绝情……”云沧挑了挑唇角，眉眼浮上几许失落。

　　白裳袖摆中伸出一只纤细惨白的手，云沧轻轻掐指算卦，每当流华的气息在指尖跃动时，他的唇角就会上扬一分。流华还活着，流华还活着。

　　“流华，我不会再抛下你了，再等我几日。”云沧垂下纤长如蝶翼的睫，泪水沿着眼角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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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沧，我走了。有清浅在你的身边，我就放心了。云沧……云沧……云沧……”流华站在命盘边，唇间泛着浅浅的笑。他冲过去想要拉住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到，流华就这般笑着落下了命盘，猎猎的青裳宛若翩跹的孤鸿，却怎么也托不住他纤瘦的身子……

　　“流华！”

　　云沧惊叫一声，从睡梦中惊起，苍白的皮肤上渗出一层冷汗。即使在睡梦里也是这样的真实，心口抑制不住疼痛。

　　“在睡梦里都想着他么？”清浅不知何时走过来，递给他一方手帕。

　　云沧垂着长睫，接过手帕，擦着冷汗。“你来做什么？浮华宫也是你能乱进的地方么？”云沧的声音冷冷的，寒得能结冰。他现在不过是废人一个，天君这身份，于他，不过一个虚职。

　　“云沧，我对你还有用。”清浅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道：“你想见他，对么？但你要知道你若是唐突地下凡去寻他，天界一定会发现流华还没有死，届时，你的流华一样会死。”

　　“所以呢？”云沧挑了一下眉，看着清浅。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故此到现在还没有去寻流华。

　　清浅扬起手，手中变幻中一柄琉璃梳，随后，轻轻地为云沧梳理纤长的白发。“所以，你首先要学会蔽息术，屏蔽你的气息。”

　　云沧任由他梳理着白发，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

　　“这样的白发却也挺适合你，不过看起来更绝情了几分。”清浅浅浅笑了笑，唇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云沧看着那个梨涡，有一刻失神，但很快便移开视线。他记得，当初就是为了这个梨涡，才会把清浅带回浮华宫。因为，流华的唇角边也有这样一个小巧的梨涡。

　　“清浅，流华他，是独一无二的。”

　　清浅的手滞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带着些许轻蔑。继续为他梳理垂至脚尖的白发，不冷不淡的嗓音响起：“你觉得，三百年，我能看破多少？”

　　云沧不语，这世间，三百年是何等的漫长，又有几人能坚守了三百年。云沧抿唇低沉着眉目，因法力丧失，很快便有了睡意。

　　“困了就睡吧，明日我送你去找他。”清浅轻轻一拂袖，云沧便熟睡下去，没有素日里的冷漠，眉眼间竟透露着几分真实。

　　“真实的你，就是这样么？”清浅站起身来，走近云沧，俯身细细地看着他的眉眼。唇角拉出一个苦涩的笑，清浅俯身在云沧的唇上浅浅地碰了一下，还未沾上他的温度，便离开了。若是沾了他的温度，怕是再也不想这样离开了。

　　跪坐在云沧脚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腿上。“云沧，难道当年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惹不起的人么？”

　　清浅淡淡地勾出一个笑意，我的确是惹不起的人，一旦动了情，便是万劫不复。云沧，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