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季》他们的日子

8、谢谢你

　　京都。五月。
　　这家和食店意外地很热闹。坐在背对门边的位置，能不时听见木门轻启，身着青布和服的店家夫人操着京都腔笑道：“欢迎光临。请进哟。”
　　服部平次约了线人中午在这里见面。他很早就到了，之前将附近古香古色的街道转了个遍，难免勾起某些遥远的回忆，毕竟这个城市对他而言曾有过太多的情感牵绊。收不住思绪，一盏淡茶抿得很慢。
　　先是声音，再是身形，平次的目光随着那女子登堂又落座。隔着木质梁柱能看见她半个背影。装饰用的绿色藤曼顺着柱子攀爬。他确定若她回过头来，眸子也会是一样的翠碧。
　　这几年他们谁也没刻意去找过谁，于是也就没有见过面。不过现在碰到了，也没什么要躲的。
　　平次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和叶”，然后在她面前坐下。
　　熟悉的声音，稍显陌生的容貌，和叶刚刚还陷在同样的回忆中不可自拔，脑海中的故人就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需要情感的过渡，眼泪瞬时溢满眼眶。
　　“平次……”
　　不像年轻时那样可以抱着他任性号啕，和叶伏在桌上抽泣，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平次的眼睛也一点点红起来，压抑着濒临崩溃的理智，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哭就可以了。
　　彼此之间都有亏欠和辜负，可谁都没真的做错，便连解释和原谅都无从提起。最可悲的是他们的感情并未产生过误会，只是单纯的错过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仿佛生命的前二十年把所有的缘分都耗光了一样，之后的十年中只单方面遇见过两次，剩下的就是一半的想念，一半的努力放下，而这努力的结果，现在看来，都很成功。
　　和叶的手机在一旁响了很久，她抹抹眼泪接起来。
　　“我就快到了。你在那家店里对吧？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没？”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男声。
　　“……没有。”和叶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哽咽。
　　“怎么了？”对方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你哭了？算了等我到了再说吧。很快。”
　　放下电话，和叶仔细擦干脸上的泪痕，抬起头看着平次，迟疑了一下说：“我丈夫他，一会儿来接我。”
　　“哦。”平次应了一声。方才两人紧握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
　　还能说什么呢。
　　“你过得怎么样？”她问。
　　“我在奈良那边的警局工作。也在准备结婚了。”他答。
　　“那挺好。那挺好。”她机械地重复着，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还能再说什么呢。

　　不一会儿，和叶忽然起身，向窗外经过的人招下手。那男子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神情，又盯着平次的脸看了几秒，冲和叶摆摆手指，示意她接着聊，然后进到店里的等候区，点上一根烟。
　　却拽不住身边两个小朋友，一前一后朝着和叶奔过来。
　　“这是工藤家的小爱。”和叶拍拍女孩儿的头，“这是……”
　　“坏叔叔！你把妈妈惹哭了！”另一个小男孩儿抱住和叶的腿，抬头瞪着平次，眼神里全是敌意。
　　“我儿子。”和叶不好意思地笑笑。
　　平次蹲下身来看着他，“你以前见妈妈哭过没？”
　　“从来没有！”男孩儿回答的坚决。
　　平次眼神一软，伸出手去扶住小小男子汉的肩，“那以后你保护妈妈再也不要她哭了好不好？”
　　“恩。爸爸也会保护妈妈的。”男孩皱皱眉，跟这个陌生人达成了某种约定。
　　和叶的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她慌忙地擦去，望着平次的发顶欲言又止。
　　“你们快走吧。我等的人待会儿也要到了。”平次站起身来，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说实话他也再也没办法在现在这样的气氛里应付下去了。
　　“恩。”和叶恋恋不舍地又把他好好端详了一遍，拉着孩子离开。
　　平次注视着她一直走到丈夫身边。见她过来他马上掐灭抽了一半的烟，跟她说了几句什么，她摇摇头，从他手中接过伞，然后一人牵起一个孩子走入雨中。

　　灰原哀走进家门，只见服部平次坐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鞋子脱了一只拿在手里发呆。
　　见她进来，他抬起头，眼神也湿漉漉的，“我今天碰见和叶了。”
　　哀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把平次的脑袋搂进怀里揉揉，“先去洗个澡，咱们晚上吃鱼。”

　　沉默地吃完晚饭，平次倚在沙发上换着台，哀收拾完碗筷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腿自然收上来蜷住，也不问他什么。
　　平次牵起她的手，指头一根根勾住，转过头来望着她。
　　灰原哀一凛，心生出一丝忐忑。
　　没有什么令人不安或者心安的特别交代，他竟撇开嘴角吐出这么一句：“你知道吗，工藤的女儿叫做小爱呢，哀。”
　　她愣了一下，“那和叶不会也有个儿子跟你同名吧？
　　两个人相视笑作一团，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这也太狗血了吧？！”
　　“简直是讽刺一般的纪念啊！”
　　……
　　喘息平复，哀抱住平次的胳膊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谢谢你。”
　　他握紧她的手。

　　Season after season.
　　他们的故事，就这样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