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祥核电站的风波》草山人

6、（六）

　　坐在小车里的张宏峰迷迷糊糊。梦见自己在大海的波涛上翻滚，被浪打下去，挣扎着又浮上来，不住地沉下浮上，终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
　　挣扎中，张宏峰的眼前升腾起一股寒气，江湾省副省长，也是省社会保障房项目建设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的薛宁明冷冷地沉着脸，正站在县委大院门前，严厉地直逼他，“阳光小区保障房，2008年就开始动工，现在还没封顶。阳光，名称很温暖嘛。阳光应该普照百姓，可你看看这个小区，被拆迁的村民生活能够充满阳光吗？”
　　呈现在张宏峰面前的阳光小区，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像个在风雨中飘曳的迟暮美人，人们还没欣赏到她的丽影，就已经凋败而被遗弃在荒凉中了。
　　张宏峰在心中大声争辩，财政拿不出配套经费。
　　漂游在大海上，自己很想上岸，却四肢无力，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突然，手机脆生生地大响了起来，将张宏峰从混沌中惊醒。噢，自己在车上竟然睡熟了。张宏峰有点黯然神伤。自己仿佛在现实与想象两界之中来回穿梭，只是现实自己是不能控制的，需要做许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想象却能徜徉。
　　张宏峰打开接听键，梁香香一句“张书记，越是自己知心依靠的人，越不能留下把柄。”没头没脑的话，让张宏峰很是云里雾里。张宏峰问，“你说什么？”梁香香道，“面谈。”随即关了手机。张宏峰读不懂梁香香了。女人就像海水深不见底。
　　自从举报以来，张宏峰再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给梁香香，不去想，也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个时候，他的心思仿佛给毛毛细雨洇湿了，缺少了定力。
　　又一个仲夏之夜，暮色沉浸在阴雨嘀嗒嘀嗒声中。有人敲宿舍的门，张宏峰很是奇怪，这么晚了，谁会来敲一个县委书记的门？！但还是打开了门，惊讶地一下子愣在那里。
　　梁香香笑吟吟：“不欢迎我吗？”但她又怕被张宏峰看低了，心里很急切，表情却很稳贴。
　　张宏峰这才醒过神，邀她进屋关上门。关门的一瞬间，飘进了一股潮湿的夏风带着黏乎乎的雨丝的气息，外面的场景，街道的喧嚣，被他关在了门外。不明就理，张宏峰的心彻底放松了，他和梁香香之间的故事终于开始了。张宏峰的呼吸变得非常急促，甚至能听得见咕咕咕的声响。梁香香没有任何虚伪的掩饰，直扑张宏峰的怀中，将身子紧紧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宿舍里的灯光开始不住地摇曳。
　　岁月的风吹散了记忆的云。
　　张宏峰考虑，乡镇换届迫在眉睫，县委组织部目前拟定的这个方案调整的面还不够，可适当再大一些，想得更长远一些。嗯，不能再拖了。该安排的人事要安排好，该兑现的承诺要兑现了。走进办公室，唐小雨已经在等自己了，他总是这样精明。
　　张宏峰落座后，低声说，“这次县级换届，把你调到副书记的位置。”
　　唐小雨的眼睛闪烁出一丝光亮说，“张书记，心里有鬼的人，往往会把水搅得浑浑的，但我对你绝对忠心不二。”
　　张宏峰抬眼盯住唐小雨，不言，办公室沉寂了下来。张宏峰的心像压了块石磨，沉重无比。
　　唐小雨再次开口，“张书记，按你吩咐，我已经约好了姚宝强，他一会儿就到。”
　　张宏峰岔开话题说，“阳光小区保障房续建开工这件事，你必须亲自落实。明天上午省社会保障房项目建设工作组来我县检查，你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姚宝强如约而至。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有些尴尬，随即又都自嘲地笑起来。张宏峰这个“东飞伯劳”说，“姚总，你要牢牢抓住这个民企承担社会重任 “饮水思源”的机会呀！姚宝强这个“西飞燕”却说，“张书记，你要政绩，可不能把我牵累进去哟。阳光小区应该是你的一出重头戏吧！”张宏峰心想，自己与姚宝强没有任何经济的往来，更没有深厚的历史渊源，怎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厚厚的云层压在青阴上空，看上去骤雨将至，但最终不见雨滴，相反却出了太阳。
　　副省长薛宁明率领的省社会保障房项目建设工作检查组一行来到了青阴。张宏峰领着一群人早早等候在高速路收费站出口处。
　　青阴县公安开导车，警笛一路呜、呜、呜……畅通无阻，霸气十足，直接将检查组带到了阳光小区。车辆载着一行人还未到，工地上的轰鸣声就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只见工地上插了许多七色彩旗，大卡车一辆接着一辆运送着建筑材料，100多名头戴安全帽的工人，砌墙技术娴熟的仿佛一个个手工艺人在制作艺术品，场面蔚为热闹。
　　张宏峰情不自禁在心中为唐小雨叫好加分。姚宝强这张政治牌打得太出色了，自己的牌，那就更不在话下。
　　薛宁明副省长一行一边看，一边不住地频频点头，赞许有加
　　青阴县临时抱佛脚抱得那叫一个扎实。官场上的事，有时按规律，有时又按潜规则，但有一条规律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政绩，至于真与虚，不必加以考证。
　　送走薛宁明副省长一行，张宏峰如释重负。抬头望着午后的阳光，穿越县城高楼间隙，又洒向老屋旧墙，投射出暖暖的光辉，参差栉比，有一种错综复杂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