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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草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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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有句话叫“祸兮福所倚”,还有个成语叫做因祸得福,老祖宗说的话果然是很有道理的,至少思梦现在是这样想。在她被老爹罚得饿了一夜肚子吃了一顿苦头之后不久,便发现自己恢复了自由身,前几日总是寸步不移窝在食盒边的福惠不见了,忙命天盈打听了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昨晚老爹传话,以口外不比畿辅之地、天凉风大、恐二格格照料八阿哥不周为由,不顾福惠的哭喊踢打,把他硬塞进了随侍的嬷嬷手中。于是,大家的世界都清静了……
脱了缰的思梦认真地消化了一下这个喜讯,再三确认后断定它不是自己某位无良的兄长编出来捉弄自己的假冒伪劣信息,于是兴冲冲的找了匹脱了缰的蒙古烈马,一个漂亮的翻身跃马之后,她两眼闪烁着掩不住的躁动,得意的甩过一个响鞭便一夹马肚当真脱缰而去。怡王府的骏马都是不逊于大内的千里名驹,载着思梦几下腾跃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这么狂野的骑法惊的一众侍卫怔忡了半晌,煞白着脸互相看看,回过神后便忙不迭的扬鞭追随护持,于是远去的二格格身后扬起了一片烟尘滚滚。然后小余子便听到了自家主子对着他的四哥说:想不想知道什么是兴高采烈与灰头土脸的完美结合?一个时辰后便可有幸一观……
日子在思梦奔腾的马蹄下飞快的驰过,在金乌玉兔一天天的东升西落中,广袤的塞外草原在思梦眼前不紧不慢而又毫无预兆的铺展开来,视野里渐渐出现了起起伏伏形态和缓的山包和越来越广阔的绿色。绿,到处都是化不开的绿意,浓绿、翠绿、浅绿、嫩绿……满目温柔的青翠晃的人眼睛也润润的。
扬起脸,任凭清风拂动有些零乱的额发,思梦端坐在马上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了眼睛,握着马鞭的手微微抬起遮住眼前金灿灿的阳光,她认真地看看头上宝石般蓝得醉人的天空和天心里悠闲地飘来荡去的棉絮般的云朵,叹息般的呼出了胸中一口闷气——塞外的一切都是那么旷达豪迈。在这种地方,无论胸中有多少郁结都会不自觉地抛下。
同是浑厚壮美,这种一望无际的旷远却不同于大海的霸气包容,也不同于五岳名山的雄浑威严,大地的壮阔带给人的是一种心有所依的归属感,是一种山岳海洋所不能给予的无名安心,这是一种并不凌厉逼人的大气磅礴,温柔的简直让人迷醉。深吸了几口带着浓浓草香的空气,感受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随着这些清新气体的进入而填满了草原特有的爽利松快,思梦惬意的弯一弯嘴角再次举起了马鞭,□□高傲的蒙古骏马一声长嘶,甩开四蹄腾云驾雾般几步便跃上了前方一个小山岗。
一路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弘历弘昼两兄弟只看见思梦不停飞扬的衣袂在上了山岗后渐渐停止了舞动,稍后一阵欢叫声传了过来:“元寿哥哥、天申哥哥,快点儿呀,你们两个太慢了!这么快就没力气了么?”于是相视一笑,两人不约而同的策马扬鞭,一人后面跟着一队护卫,也向着那山岗冲去。
“二格格这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看看这一路鸡飞狗跳的,知道的说这是怡府小格格走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山贼了呢!”弘昼快马跃上山岗,刚在思梦身边勒住马便忍不住张口打趣,看到思梦撇撇嘴伸了伸懒腰在山岗上抱着腿坐了下来,他潇洒地跳下马,将马鞭扔给紧跟在后的侍卫后也在思梦旁边坐下,低着头在草地上随手拔了一棵草茎放进嘴里笑道:“先说好,这可是你叫我们过来的,回头若是两位叔王责我们没有皇子风范,你可要自己出去招认。”
“切,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从前多不讲义气似的,我害过你们很多次么?再说,我阿玛才没工夫理你呢!”思梦一哂,心说你以为你们的叔王是那么好当的么?论私你们是侄子,论公你们是皇子,管不得又纵不得,分寸难把握得很,所以只要不是太出格,阿玛才不会对一点儿小错追着不放呢!转了转眼珠,思梦看着弘昼笑道:“何况啊,我阿玛现在忙得很,谈完了公事还得哄孩子,哪有那许多闲工夫管你们?”
“哼!还不是因为六十,他干吗那么粘人?真不怕累着了十三叔。哼!我真搞不懂,庄亲王叔也挺和气的啊,他为什么非缠着我十三叔呢?每天又哭又闹的烦死了,也亏的十三叔好脾气。”在这个问题上,弘昼是名副其实的一激就火,他果然怒冲冲的一通抱怨,越说越气:“你看他整天都快挂在十三叔身上了,真没有一点儿皇子的样子。”
“喂喂喂,五爷您可注意点儿,那不是‘你’十三叔,是‘你们’十三叔。”思梦呵呵笑着,把“你们”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再说,听着你这意思,你看不惯六十到底是因为他太粘人呢,还是因为他太粘我阿玛呢?”真是孩子气,怎么在这上面就没有他评论宫廷人情时的伶俐早熟了呢?难道皇家的孩子也是畸形发展?思梦皱皱眉。
“你——”
“好了好了,天天吵架斗嘴的好玩么?”晚了一步的弘历刚刚命令跟来的侍卫们退到山岗下等候,一回头便看到两个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起先还觉得有趣便由着思梦,这会儿看弘昼有些变了脸色倒像是动了真气,连忙开口道:“谁也别说谁,依我看啊,你们两个是半斤对八两,没什么大分别。——总是说人家六十,老五你就有皇子风范么?多大的人了还总和——总和妹妹斗口,就不能让着点儿思梦么?”他本想说“还总和个孩子吃醋”,说到一半怕真惹急了弘昼,于是话到嘴边换了一句。一错眼看见思梦正得意地歪着头瞅着弘昼笑,便无奈道:“还有你,看看这脸花的,每天这么疯跑有意思么?瞧你这又是汗又是灰的,还不快擦擦。”他说着掏出手帕,解下水囊打湿了帕子递给思梦,“这里离围场已经不远,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时辰内便会有蒙古的人过来迎咱们,让他们看见你这副狼狈样子,大家的脸面也都别要了。”他顿了一下,看了看弘昼渐渐缓和的脸色,又补了一句:“只顾着笑话天申,你当你很有皇家格格的风范么?”
思梦闻言瞪了弘历一眼,甩给他一句:“元寿哥哥你好象天盈哦!絮絮叨叨的烦不烦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训人?”说着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又递了回去,“真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小姐会这么倒霉被指给你当福晋,那一天到晚的还不被你唠叨死?”她皱着眉无奈说着,在弘历眼前晃了晃手中拿着的帕子。
弘历却没有伸手去接,愣了一下才不自然的笑笑,说道:“认真点儿,擦的是你自己的脸,这么毛毛躁躁的应付谁呢?——我真就让你觉得这么絮叨?好好的居然都能扯出什么福晋之类的!”说话间,眼里已经没有了笑意。
“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思梦没有注意弘历的表情,抖开帕子无奈地又抹了一把脸,漫不经心的说道:“放心好了,不妨碍你娶福晋的。说句老实话,你已经不错了,真的。”她再次把手帕递还给弘历,笑着说:“比天盈好多了,方才要是她,一准儿说我这是在擦我爱新觉罗皇族的脸。”
“哈哈哈,四哥,照这样说,你离登峰造极还远着呢!”弘昼大笑着,脸上的阴霾不忿一扫而光,瞥见弘历沉着脸不答话神色似有不惬,又吐了一下舌头,站起身对着思梦伸出手笑道:“快回去吧,闯祸也得挑时候,今儿可不是什么适合胡闹的正日子,真要在那些蒙古王公面前丢了人,十三叔只怕轻饶不了你。”
“我就那么爱闯祸?”思梦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却还是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翻身上马,一低头看见不知为何忽然情绪低落的弘历,此刻正木着脸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折好再小心翼翼的收进袖中,不由得又为这份在她看起来过于严谨的生活态度撇了撇嘴,然后三个人一起下了山岗去和车队会合。一扭头,正看见山岗另一边如火的夕阳下,无数人马旗纛正向这边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