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37、福惠

　　半个月后，思梦终于如愿坐上了北上的马车，开始了她的木兰之行。不过她的心情么——却不似出发前想象的那般好，或者说是糟透了。出发了五天，她的脸色就阴了四天半，这是为什么呢？
　　“二姐姐，你不高兴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思梦哼了一声，伸手撩开车帘，把头转向窗外。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
　　半垂在远方地平线上的那一轮夕阳恋恋不舍的播撒着最后的余晖，金黄璀璨、炫目动人。白日里蔚蓝的天空变成了一片橙黄，漫天的云朵都镶上了金边，飞快的聚而又散，卷卷疏疏。难怪人们都爱用夕阳比喻老人，现在看来真的是很像。漫漫西垂，却处之泰然；将近垂暮，却依旧温馨。辉煌却不似正午般灼人的张扬，最后的壮美中是满溢的温情。真是夕阳无限好啊！唉！只是——近黄昏。可见世上很多事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行围也无限好，只是……
　　思梦郁闷的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二姐姐，你为什么不高兴呢？”天使般纯净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思梦感到一个温温的软软的物体靠了过来。
　　“格格，小阿哥和您说话儿呢！”眼看着被思梦的不理不睬晾得快哭出来的八阿哥福惠，天盈看不下去了。她委婉的提醒思梦，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思梦动了一下身子，依旧懒懒的不说话。他小，我还小呢！我哄他，谁哄我？思梦想起这两天的经历就来气，他个小P孩儿，看着皇父的面子，我没找他麻烦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呜——哇哇哇——”
　　看着思梦的冷脸，福惠终于忍不住了，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哭声（或者说是嚎声？）响彻云霄。
　　“哇哇哇，为什么大家都不要六十？叔王不要，四哥、五哥也不要，二姐姐也不喜欢六十。哇哇哇，六十不干啊啊啊——”福惠紧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哭喊，双手握成小拳头在空中挥舞，拼命摇晃着脑袋，把飞溅的泪珠全蹭在了思梦的身上。
　　天呐，怎么又来了？！
　　思梦哀叹一声，任命的俯下身，抓住那两只不断挥动的小胳膊，把福惠从自己怀中拉出来，冷着脸掏出手帕，在那涕泪横流的脸上胡乱抹着。
　　“呜呜呜——”福惠见状声音低了低，号啕大哭立刻变成了低声啜泣，他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扳着手指抽抽噎噎地算着：“那天叔王说……说要和大人们议事，把六十……十送到了四哥那儿，呜呜，四……四哥说要看书，不许六十打……打扰他，可是六十没打扰……扰他呀！他还是……呜呜，把六十丢到了五哥那儿……那儿，五哥……哥说要骑马，不能带我，就把六十轰到了姐姐车上。现在，呜呜，二姐姐也不……不喜欢六十了，呜呜呜……”他晃着脑袋凄楚地控诉着，说的思梦一阵一阵的头疼。
　　“哎呀呀，妹妹，你这是怎么给人当姐姐的？怎么又把小弟弟给弄哭了呢？”车外弘昼的嬉笑声透过帘子传了进来，思梦猛地打开帘子，果然如她所料，弘昼的脸上正挂着幸灾乐祸的很欠扁的看了简直让人手痒的笑容。
　　“好妹妹，我这做哥哥的真同情你，可是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啊！我帮不了你。”弘昼眨眨眼，换上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真是的，我怎么这么没用呢？竟然帮不了自个儿的妹子。哎呀呀，这可怎么好？”他捶胸顿足的表演一番，一下没坐稳，差点儿从马上摔下去。
　　“五爷可千万抓牢了，六十这边儿可看着呢，别让他觉得他五哥连马都不会骑！”思梦恨声说完，一把扯下了帘子。但这起不了什么作用，帘外弘昼尴尬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进来。
　　“随他去！我才不怕他呢！一个小毛孩子，除了哭他还会干什么啊？呵呵，好妹妹，你慢慢哄孩子，我去看看风景，顺便感受一下在夕阳中策马狂奔的快感。你放心，虽然你现在是不能体验了，但是有哥哥啊！回头儿天申哥哥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你听，啊，哈哈哈……”
　　“你——”思梦被他激得刚想扯开帘子嚷，却陡然感到一股危机感正从背后升起。她缓缓地回过头，果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福惠又在酝酿感情，一、二、三，三秒钟后，又一阵哭声在车厢内回荡起来。
　　“呜呜，五哥又笑话六十，六十要去告诉叔王，呜呜，大家都不喜欢六十……”他抽抽噎噎哭得无比委屈，边哭边爬起来，揉着眼睛摇晃着向车门走去。
　　大事不好！思梦和天盈愣了一下猛地醒悟过来，四只手便飞快地伸了出去。开玩笑，马车正走着，就这样下去还不得摔着？那大家就都吃不了兜着走了。况且，这要让阿玛知道了，那……思梦不敢再想，打了个激灵更紧的按住福惠。
　　福惠拼命扭动着小小的身子，哭得越发声嘶力竭，小小的车厢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僵持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车边慢了下来，思梦听到了窗外一个恭敬的声音问道，“格格，王爷差奴才过来问问，这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小阿哥一直哭？”
　　“啊？”思梦回过头望一眼天盈，天盈马上接口答道：“没事，许是小阿哥饿了……”
　　“才不是——”福惠一张口立刻被思梦捂住了嘴，诉苦的话也被按回了肚子里。
　　“噢，王爷谕令，说是八阿哥还小呢，叫格格好生陪着阿哥，不许欺负他。”
　　“你回去替我向阿玛回话，就说我知道了，一定照办。”思梦隔着帘子恨声说完，转过头看向天盈，精致的脸上悲悲戚戚，“天盈，怎么办？现在我也好想哭！”
　　看着她欲哭无泪的表情，天盈也是一阵心疼。也难怪格格如此沮丧，都是这个八阿哥，一出内城就变得异常调皮，又哭又闹的就不和嬷嬷保姆一起坐车，结果转来转去就害的平日就精力充沛的小格格如今只能窝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车厢里面哄孩子，她心里怎么会不堵？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八阿哥跟着来呢？这么小的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皇父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想起……”思梦的抱怨还没出口，就被一旁福惠清脆的叫声压了下去。
　　“二姐姐，我饿了。”
　　“你方才不是说你不饿么？”你个小P孩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思梦看着边说话边瞄着点心盒的福惠冷冷回答。
　　“真饿了，不信二姐姐听听，”福惠挺起肚子用小手拍了拍，“都有响声了呢！”
　　“哼！”思梦沉着脸不答话。
　　“二姐姐……”福惠的声音立刻又开始打颤，“二姐姐才答应了叔王要好好照顾六十，现在却不让六十吃东西，六十要去告诉叔王，二姐姐就是不喜欢六十。六十要去找叔王要东西吃。”
　　“阿哥！”天盈闻言连忙搂住又要往车门爬的福惠，看了一眼思梦，见她还是没有任何要哄孩子的表示，摇了摇头，对福惠柔声笑道：“格格这是在车上闷坏了，心情有点儿不大好，不是当真不喜欢小阿哥的。小阿哥是个懂事的孩子，连皇上都夸奖过的，您可得体谅体谅姐姐，不兴动不动就去找叔王。您想想，王爷那么忙，还要分出心来照顾阿哥，万一累着了可怎么办呢？阿哥想让王爷累着了么？”
　　“不想，六十喜欢叔王，不想让叔王累着。”福惠仰头想了想，终于转身倚进了天盈的怀里，在天盈的温言抚慰下慢慢安静了下来。
　　“这就对了，所以啊，小阿哥以后可不能再动不动的就去找王爷了。”天盈说着打开一个食盒，“阿哥不是饿了么？看看，想吃什么？”
　　“哼！”思梦扭头瞪着达到目的、开心地在食盒里挑来拣去的福惠，愤愤不平。那些糕点可都是临行前弘暾特地为她准备下的，正宗的素心斋的秘制点心，一块儿就要一钱银子呢！二哥不知花了多少月例银子才置下的这两大盒，这几天里倒有一大半都进了福惠的肚子里，真叫人不甘心。思梦越想越不平衡，忙伸手也拿起一块。哼！不饿也要吃，要不就要被这小鬼吃完了。
　　抓起一块松仁酥，思梦恶狠狠的咬了下去，浓浓的奶味伴着松子的清香立刻占据了口腔的每一角落。酥脆的外皮里面包裹着鲜嫩爽滑的馅儿，入口即化，妙不可言。怎么做的来着？思梦眯眼回忆着弘暾当日的讲解，一肚子的不快渐渐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松仁酥在素心斋的点心里头还算是做法简单的。据说是先把那花生仁瓜子仁和芝麻统统碾成粉，混进细白面里，团成团子，用那荷叶包着蒸上半个时辰，等到荷香都渗进面里以后，再把叶子剥开，单留下面团，往里头填上一点子奶酪，在那小鸡油里炸过了，捞出来淋上点儿蜂蜜，再滚上松仁儿渣就成了。”一身白袍的弘暾轻摇着扇子，向着桌旁听得目瞪口呆的思梦逐一解说着各种点心的做法。“怎么了？觉得太奢侈了是吧？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一个点心都做成这样，简直是穷奢极欲，像这样的铺子都该查封，这不是找着让人沉迷口舌之欲么？可后来我想通了，人家也是本分人家、小本经营，凭手艺赚钱有什么不对？有买才有卖，没有我们这些攀吃比喝的富贵人家来买，他纵是做了又卖给谁去？根子还在我们身上啊！……其实，我是很少吃这些的，想着你没吃过，带你来尝个鲜……”
　　其他的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弘暾脸色凝重地望着窗外，良久，才开口叹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更多的人都吃上这素心斋的点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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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儿个就是十三忌日了，贺兰明天有课上不了网，今天赶着发一章，算是个祭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