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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秋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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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黯然地走出永和宫,思梦向守在外面的赵德顺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默默地向宫外走去。天盈看到她这幅颓唐的样子很不放心,她追上去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却被思梦摆摆手斥开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天盈你留在这里吧,告诉赵德顺,太后心情不好,叫他寻机多劝劝吧!”她这样说道。
一路向着御花园走着,思梦漫不经心的欣赏着小径两边的景致,农历的三月天,大地已然回春,御苑里蜂绕蝶舞,触目嫣然,满满的花团锦簇,处处是生机盎然。高高低低各种各样的树争先恐后的将自己浅嫩的叶子铺展开来,或圆或尖地顶在枝头。满园子都飘荡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嫩草香,透着那么清新怡然。
走在这样的环境里,思梦的心情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开始冷静地梳理自己乱成一团的心绪。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怎么这阵子总是在烦躁,是太累了么?为什么现在每次面对皇帝和太后之间的问题时,她都表现得如此不冷静,还是不能对幼年的往事释怀么?尽管表面上很洒脱,内心里还是耿耿于怀于当年的那段童年生活吧?看到刚才太后的态度,又一次让她想起了母亲。现在她不是七煞孤星了,母亲是否能接受她了呢?那么多年的芥蒂真的能够就这么消除了么?
摇摇头,思梦踮起脚尖轻折了一支玉兰,凑在鼻下闻了闻。看看太后就清楚了,那天思梦对着太后哭诉时,分明感到了太后的疑惑和隐隐的懊悔,可如今事到临头时,对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误会苛责,几十年的矛盾,已经转变成了下意识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消就消了?何况——想见到母亲,也不容易呢,谁知道她现在又在哪里?
思梦恍恍惚惚的走着,依稀记得上次和阿玛谈心的时候似乎看到前面有一架秋千。还记得小的时候爷爷常常抱着她荡秋千,每当那个时候,工作时一脸严肃的爷爷总会笑得很和蔼,他总是小心地把小小的无双轻轻放在秋千架上,然后慢慢地摇起长长的麻绳,秋千在无双快乐的笑声中越荡越高,看着无垠的蓝天离自己忽近忽远,地面上爷爷慈祥的笑脸忽而清晰忽而模糊,无双有多大的委屈不快也会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快乐的笑声洒向这一片广阔的天地。现在,爷爷不在了,所幸秋千还在,思梦找到那架秋千,慢吞吞地爬上去。抓紧两边的绳索,思梦满满的向后退,然后猛地双脚离地,如是几次,秋千小幅度的晃了起来。
在不停轻摇的秋千上,思梦愣愣的看着一旁柳树垂下的万千烦恼丝,一如她这段时间的心情——千头万绪,飘忽不定。有句话说,一切都在不定之间。而思梦现在烦恼的就是这种不确定。
与众多的穿越者不同,思梦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少得可怜。作为一个八爷党,当年的无双所做过的,不过是不停的疯狂搜寻一切关于八爷的小说,偶尔也会自己动笔写一些白痴般的文章,把自己想象成文中的女主角与胤禩一起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对于真正的史实,她的了解仅限于康熙朝诸子夺嫡的那一段特定时间。雍正王朝胤禩悲剧似的凋零,她从来就拒绝去看,致使到了如今,她的头脑中对于身边的一切都只有个模模糊糊的感觉,什么都不确定,这种感觉简直让她受不了,这甚至比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们还要惨,这种一知半解令她无时无刻都处在思索、回忆、盘算和预测中,这让她的生活烦恼不堪无比疲累,她无数次的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了解一些关于雍正朝的史实。现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些地球人都知道的大事,还有就是关于二月河小说的一些模糊印象,还不知是不是老先生杜撰的。这种半吊子的先知,带给了她太多的不便,每件事她都要不自觉地盘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因为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扮演的到底是哪个角色,结局又是如何。难道真的是那个难产而死的和硕公主么?可是那老和尚所说的应劫而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九天灵凤难得的转世应劫就是为了难产而死么?这未免太儿戏了吧?
“喂!你一个人荡得起来么?要不要我来帮帮你?”正想着,思梦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思梦闻声望去,一个英朗隽秀顾盼神飞的少年正斜倚着一旁的柳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烟色的素淡长衫,虽是半旧却浆洗的平平整整一尘不染,最扎眼的是少年腰上围着的那条黄带子,张狂的表现着这个衣着朴素的少年令人不敢逼视的尊贵身份。
“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帮忙?”那少年把玩着一柄精致的湘妃竹扇,翘翘嘴角笑问着。
“哦?”思梦上下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荣幸之至,有劳了。”
有了外力的帮忙,秋千越荡越高,思梦闭上眼睛感受着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滑过,那股香香甜甜的青草香便随着风声留在了鼻翼、鬓角、眉间……清风拂动着洋装垂下的繁复的裙摆,竟真的带给人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睁开眼仰头看天,湛蓝的天空干干净净的,蓝得那么纯粹,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儿时在爷爷身边度过的幸福时光。
“再高些再高些。”思梦不停的欢叫着。让我离那镜子再近一些,离快乐再近一些吧!
小的时候爷爷告诉她,天空是这个世界上最宽阔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放得下,什么时候心里有了烦恼没有地方放了,就把它们统统抛给蓝天,只把快乐留下来。现在,既然心里的烦恼不安无法对人诉说,那就把它们送给上天吧!
思梦这样想着,却发觉秋千渐渐的慢了下来,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荡了快半个时辰了,这位声称要帮忙的少年想是累得没力气了吧?
“你累了吧?快停下来吧!”思梦略带歉意地开了口。待秋千停稳,她忙跳下来想过去道谢,却不想脚步虚浮,从大腿往下都酥软得厉害,索性向后一仰倒在绿茸茸的青草地上,向那少年招招手道:“今儿玩儿的真高兴,谢谢你了啊!”她想了想又皱眉道:“你累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害我让你费了这半天的力气!”
那少年见到她在草地上说躺就躺的举动后明显的一愣,后又释然的笑了,一撩袍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展开扇子猛扇着,“看你玩得那么高兴,我怎么忍心打断?我若是说了,不是徒惹你不自在么?”
“嗨,累了就是累了,这有什么不自在的?都是亲戚这么客气干吗?”思梦摆摆手满不在乎。
“哦?你知道我是谁?”那少年停了扇子,看向思梦的脸上满是兴味。
“废话,不知道你是谁我会随随便便和你玩笑么?”思梦一哂。小样儿你当我智商低啊?“再说,你不也知道我是谁么?不然你会提出帮我的忙?”
“呵呵,早听说怡亲王叔新认了个女儿聪慧无比、明敏爽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少年笑着,“不错,我是猜到了你的身份。今儿一早就听宫里的人在传,说是二格格穿着身奇装异服来给太后贺寿,却不想在这里碰到了你。你呢?说说看,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简单,敢这么悠闲的在御花园里晃的黄带子肯定是位皇子。”思梦指着他腰间的黄带子笑道:“年龄又和弘昼相仿,必是四阿哥无疑了。”
“呵呵,行啊!有理有据的。不错,我就是四阿哥。”他站起身子拍拍衣服上的土,向着思梦伸出手,“说了这半日也口渴了,想不想上我那儿坐坐?”看着思梦大大方方地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弘历的眼里滑过一丝欣赏,又问道:“你去拜过寿了么?不用再回永和宫了吧?”
“不用,太后正恼我呢!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不想见我。”
“为什么?”弘历疑惑地问。不是盛传太后这阵子最宠的就是她么?
思梦两手扯着裙摆原地转了个圈儿,苦笑了一下,“就是你说的,奇装异服。”她解释道:“入不了太后的眼,我贺礼送错了。”
“呵,虽说是奇装异服,我瞧着也挺漂亮的,颇有些异族风情呢!”弘历看到思梦满脸的自嘲,忙安慰她道。
“得了,你不用安慰我,这衣服是我亲自设计的,好看不好看我还不知道?太后那里只是看不惯罢了,我心里清楚。”思梦换了副轻松的表情说道。
“你设计的?这么个样式——你从何想来?”弘历很是惊讶,这种西洋服饰,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呢?
“有一天和我二哥一同去了郎世宁大人那儿,瞧见他额娘的画像,穿的就是这种式样。”
“和弘暾一起?”弘历略思忖了一下笑了起来,“是偷溜出去的吧?难怪前儿他说自个儿被人拖累得又挨罚了,叔王罚他抄了50遍的《仪礼》,这两天腕子酸的抬都抬不起来。难不成就是因为你?”
“他又挨罚了?那怎么没听他和我说?”思梦疑惑。这几天心里烦,天天整弘暾,他怎么一次都没有生气呢?也从来不曾提起过这件事啊?
“他是个厚道人,这件事情既然牵涉到你,他怎么会和你说?罚都挨过了,再告诉你又能有什么用?白惹得你内疚自责么?唉!叔王对他也忒是严厉了。只是不知他带着你偷跑出去的事叔王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做事这么不小心么?”弘历挥挥扇子,语气里全是对弘暾的无尽同情。
“……”二哥啊!我对不起你,害你犯错的是我,出卖了你的还是我,你,你会原谅我的,对吧?你是个厚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