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清明番外 一个人的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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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的雷声响起，闪电在人们未能反应时便已无情地割破了天空——那么的厉狠果断，不留一丝余地。空旷的天空像是脆弱的琉璃，那支离破碎的模样，已经不知能否再重拼凑回去，只是为何……明明被伤的遍体鳞伤，却还是在黑云翻滚，雷声嘶鸣中固执的伫立。晶莹的大雨从空中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狠狠的砸向地面，像是抗议什么，亦或是，哭诉什么……似乎还能分辨出晶莹圆润的水珠在地面弹起的清脆声和最终粉身碎骨的叹息……那止不住的泪洗刷着地面，草木还有石碑……雨中的青木似乎焕发出了惊人的生机，深得近乎发黑的不知走过了多少春秋的枝干矗立着，像是孤独的独脚守卫人，不言不语地静站着。身后是被洗刷而显出斑驳原色的乳白色木制栏杆，有的地方似乎还被经过的调皮孩童折断，院内，是一座座石碑，冰凉得没有温度，在仔细些看，会发现，那是墓碑——没错，那便是荒芜的墓地，没有什么人烟，探望者也不多。那里似乎深藏着许许多多无法诉说的冤屈与留恋……此时，在一块碑前——那碑身看上去并不算陈旧，但是上面的字已经模糊的分辨不清了，只是一片鲜艳的殷红，不知是岁月的痕迹，还是，人的意愿。墓碑旁翠色的杂草丛生，看似荒芜的模样，可偏偏这单调中，有一抹艳丽的黄和纯净的白——一枝雏菊和百合躺在碑上，花瓣被雨水一层层划过，可那鲜艳的色泽却像刚出世的婴孩。层层叠叠的花瓣被狂风卷的凌乱，只不过，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坚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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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乘坐CVNT2768号航班从美国旧金山飞往奥地利维也纳的乘客在3号登机口开始登记检票，请乘坐……”播音员的声音在大厅中一遍遍响起，甜美却那么清冷——似乎已是习惯了那么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余音回响着，伴随着一阵阵行李拖动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在滋长。
轰鸣的螺旋桨的转动声响起，仅是恍惚的瞬间，便是满耳的震颤，在一瞬间的失重后，飞机便已翱翔在晴朗的天空上，只留下身下越来越小的城市，车辆，最后成为消失不见的影子。随着逝去的，似乎还有芥蒂已久的回忆……头等舱上坐着的，赫然是一位正在闭目养神的黑发男子。胡须已经剃干净，头发也用啫喱水梳好了，黑色的剑眉斜飞入鬓，沉思的模样，儒雅高贵的艺术气质引得空姐一再回眸，不得不说，他整个人看上去年轻许多，也精神了许多。
没错，这位黑发男子便是林叔，林淼的爸爸，林亦然。
（以下为第一人称）
飞机嘈杂的轰鸣声似乎也掩盖不掉脑海中女孩离去的背影：瘦弱的身板上庞大的网球袋，还有自己送给她的红木色小提琴盒及白色行李箱，那背影很是倔强……是回去了吗？
浅浅的笑容，偶尔的对日语的抓狂，弹琴时的专注而享受的模样，凝望天空时淡淡的忧伤，放空时呆愣的模样，不知是坠入了怎样的遐想，或是回忆……这几个月来的情景在我眼前一幅幅缓缓浮现。
长得纵然再像，气质也终是不一样，她也终究不会是她，而真正的她也终究是回不来了……
“自欺欺人了那么久，也是该面对了……”我将身体靠回柔软的椅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脑中的背影仍是挥不去。那样的她，还真是倔强呐，几曾何时，我也那么倔强，甚至固执，固执到，丢掉了她，丢掉了自己，丢掉了一切，仍放不下。
“唯希……”我低声的呢喃道，似是陷入了回忆：
第一次见到她，是那个雨天。早晨的阳光还很好，甚至是明朗，一如那个日子。走路经过新建的游乐园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似乎被心魔支配着脚步，最后呆呆地愣在旋转木马前，望着里面的孩子，不能自拔。
甜美温馨的音乐声，暖暖的装修色调，精致的白马，马车，上面笑得灿烂而衷心的孩子，情侣……那，仿佛天堂，远离喧嚣市侩，远离悲伤利益……浅浅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温暖。
果然……至今，还是忘不了啊！
『旋转木马将一切逆转，却无法抹去，关于你的记忆。』
淼淼……对不起，原谅爸爸，好吗？
如果，可以的话。
不知是那么站了多久，耳边的喧嚣吵闹渐渐变得清晰明显，眼中的浑浊消逝，涣散的眸子重归明亮，才发现接受到不少人奇怪的视线，带着说不明的感情。唉！那时，能做的，也只剩下了叹气罢了。
离开游乐场，一路慢慢踱步到咖啡厅，人不算多。墙纸，吊灯，红酒，高脚杯，瓷盆点心，木制装饰……古典大气的装修彰显出地位的高贵，最后竟把悲哀的寂寞装点成了被人憧憬的生活……我独自一人面对一杯蓝山发呆，似乎觉得嘴角边咖啡香浓的气息中，带上了那么一些浅浅的咸味。
还要这样子浑浑噩噩多久呐？
回忆，事实，梦境，谎言……怎么办，好像连我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了呐……
面对自己这几年来的颓废，我已经没有其他的想法了，既然连最后努力的动力希望都破灭了……
——那颓废，又怎样哪？
——反正也没人在意了,不是吗？
每个人的生命都需要一个支点，那是他存活的意义，向上的动力，是疲惫时，心伤时，甚至绝望时给他力量的光芒。只是，这道光现在被黑暗狠狠的掐灭了，你说，一个人生命的支点破碎了……来能做什么哪？
看着落地窗外的行色匆匆的人群，或高傲，或匆忙……看着灯火辉煌的建筑，看着嬉笑着，冷漠着，哭泣着，形形色色的表情，人物，他们的连都开始逐一变得麻木，变得相似，然后像是傀儡，充斥在这个世界，上演着自己也无法决定的角色。
满耳的提琴声在回荡，似乎是《万福玛利亚》，还真是可笑，我的小提琴，曾那么热爱，被我视为生命，视为全部世界，最后使我拿到一切又丢了全部的小提琴，哪去了？估计此时此刻正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哭泣吧，说不定，还有蜘蛛蚂蚁在那厚厚的灰尘上爬过吧？那又怎样？反正也无人问津……
只是，
在那样黑暗的夜，总会有一个鬼魅的声音从心中溜出来，一字一句的嘲讽，一字一句的事实开始狠狠地打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它像是心中的鬼，将心用力地握紧，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拧碎。它支配着魔鬼，字字句句嘲笑着我的无能，就像个傀儡，但，人类，除了擅长颓废，做什么，都不对……
就那样又挥霍去了一下午的时光，走在回去的路上，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变了脸色，一片漆黑，几个惊雷乍响，豆大的雨珠密密地砸了下来，无奈中，只能折回去买了把伞。
走在路边，昏暗的光线有种说不出的鬼魅，能勾起人心底潜藏最深的悲凉……透过暗黄色的光线，似乎看到了墙角某个身影。
或许，这个相遇，早已注定……
哪家的孩子，又在任性的闹变扭，到现在还没回去，我有些不悦的皱皱眉头。正准备离开，但看到她的侧脸时，便像着了魔般，鬼神差使地定下了脚步，就这么站着，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有种说不出的颤抖。
淼淼……
脑中一片血红闪过，像是人间炼狱，透着浓浓的血腥与凶残，上面的曼珠沙华是娇艳欲滴的鲜红……
就这样，我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撑起伞为她遮蔽风雨，看着她涣散的瞳孔和倒下去的身影，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忍，便抱起了她，然后，事情以我无法预料的趋势展开了……或许，我该感谢当时的选择，哪怕只是一念之差……
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色，我便起身去了厨房，熬起了姜汤，那热气熏得我泪流满面，回忆像决堤的海水涌出，满满的愧疚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几曾何时，淼淼她也奢望着这么一碗姜汤，而我……
走进去时，她已经醒了，看到我的进来，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后便陷入了沉思，望着她如星空灿烂的双眸，似乎从中读出了些，可悲，怀念还有，是怜悯吗……不要，我不要看到这种眼神。
还未等我说什么，她似乎就感受到了什么，讪讪地收回目光。出于习惯，我的日语的问候脱口而出。
她一脸茫然的模样，然后蠕动着嘴唇，僵硬地吐出了那一句“Thank you.”才发现原来她听不懂日语。
望着她精致的亚洲人面孔，似乎有一串电波从我脑中闪过，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久违的中文。
感觉是那么像，看她一脸了然的模样，果然……“小姑娘你也是从中国来的吧！”
从那以后，许久没再讲过中文的我直到不理智的话语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的口语发音已是那么僵硬。
果然是因为，太久没讲了吧……大概是因为太久找不到倾诉的对象了，还是说因为太过害怕它给我带来的美好回忆……
只是每次说出这门古老的语言，心中就有压抑不住的凄凉。
于是，便只能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远离……
再次看向她，那黑如夜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自嘲和惆怅。
“我是混血，中法混血。”她解释着，带着浅浅沙哑的声音很是好听。
不知道该在说些什么，只是伸手将姜汤递给了她。
她蜷缩在床头，望着这里的建筑设计，呆愣愣地接过这碗姜汤，然后将它以捧在掌心的姿势挽在了膝前，她低下了头，暗金色的秀发垂了下来，快要垂到姜汤里了，那片阴影使她白皙的脸棱角分明。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吧，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嗯，其实我很喜欢那双眼睛，很大很深，像是黑色的深海，不知里面潜藏着什么……但此刻那双眼被雾气萦绕，雾蒙蒙的没有什么光泽，她望着姜汤的眼中带着些虔诚与怀旧，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喝一口姜汤，只是那样端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那透明的泪光缓缓地低下一滴一滴落下，落到姜汤里，浇灭了姜汤的热气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哭了，没有抽泣声，没有呜咽声……就那样静静地落下两三滴泪，便看不到她眼了。
她过长的刘海挡住了本该绚烂的双眸——她在想些什么，我猜不到。
只不过，那碗被泪水浇灌了的姜汤，直到最后变得一片冰冷，都没见她喝过一口。
她那么固执……
在听到我那声关于家与父母的询问时，原本温润的眸子突然阴沉下来，像是自嘲，像是赌气。她就那么站了起来，不顾自己还在发烧的身体——真是不像话，她有想过那样的后果吗？！有那么多得了绝症的人，或者，已经死去的人那么竭尽全力的想要活下来，她却那么不珍惜自己身体，难道不知道，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关心她的，爱她的人会多么难过吗？！
我似乎感觉有股怒火在心中燃烧，只是，很快便熄灭罢了。
珍惜，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没什么在意……
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会懂吗？
不过，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这话哪？自己，不就是经过了那么惨痛的代价——血的教训才明 白的吗？
心中慢慢的苦涩弥散开来。
仅是出神的瞬间，女孩便已走到了门口，只见她晃了晃身子，便要向冰冷的地面倒去，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已作出了反应——我就这么冲上去拉住了她……
大概是因为，我的心再也没办法再看一次那么像淼淼的人在我面前受伤了吧，哪怕，只是个相似的替代物……
“唉！”面对这几分钟来，她一次又一次的道谢，我叹了口气。最后竟然用了老乡这个无趣的借口，留下了她。
面对琳琅满目的乐器，我似乎看到了有一道明亮的光从她眼中闪过，这光彩是那么耀眼，热得似乎快要把我灼伤……欣喜，热爱……几曾何时，我的眼中也有那么一道光，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那个，我可不可以在这里打工？拜托了！！叔叔，我的要求不高的，而且这些乐器中我也有会的，除了打扫，我也可以通过演奏帮你招揽客人，我不要工资，只要你教我日语，让我住在这里就行了！拜托了！”女孩激动的声音响起，诚恳而充满期望。
打工吗……
她的请求令我为难，只是，当那双充满希冀的明亮的黑色眼眸那么直直地向我望来，拒绝的话语便无法再说出口。
“在此之前，你应该先换一套衣服，梳洗一下，回房休息会，过会我教你日语吧。”我无奈的开口，似乎是出于私心，我将这套珍藏已久的服装交到了她手上，她穿着，应该很像淼淼吧！……
说实话，看到镜子里的她，我心中的震撼可不能用一点点来形容，那样恬静的她，可以说是像极了，曾经的她。
“淼淼，……好像，真的好像！”不由自主的话语脱口而出。
“淼淼？淼淼是谁？？”女孩的发问犀利准确。
瞬间，我的眸子暗了下去。斟酌片刻，我轻轻地掏出了我珍藏已久的照片——多少个夜晚， 只能靠这张虚假的照片去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
“淼淼，她去哪了？”女孩好奇地发问，殊不知，正好准确无误地打中了我心中回避已久的东西。
“淼淼，淼淼现在美国，在读大学……”我都没有想到，我竟然会用这么自欺欺人的蹩脚谎言。
美国，大学吗……
如果不是我的固执与任性，或许现在她真的应该在那里享受着一生最美好的花季，过着，属于她的大学生活。
只是……
岁月太蹉跎，还是该说，我们那时，都太年轻？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乎，该放下了，这女孩的到来，像是天使，送来了新希望。我想，还是因为，那次演奏吧……
其实，那场合奏，我并非，没有见证。
明明已经出门了，却还是放不下她，匆匆赶回来时，只听得满屋清脆的琴音，带着挥不去的……念想与悲伤，这份感情汹涌而粘稠，我似乎感觉到灌入耳中的琴音在心中跳跃着，哭诉着。
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我发呆的片刻，琴音又响起了，风格却有了极大的转变。是欢快的《致爱丽丝》，我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了有一位微笑着的少年坐在了钢琴边。
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周助……吗？真是个温柔的孩子，那个，能给人温暖和阳光的孩子。似乎，今天也有些不开心呐。
不过……
我望着那名少年，当他才刚刚与钢琴那般高的时候，就已经在这练习钢琴了，那时淼淼好像刚读国中吧！现在周助一转眼，就那么大了。那我，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中，又有多久了哪 ？
我静静听着钢琴曲，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悄悄的破土了，然后萌芽了……
音乐的力量果然是惊人的。
像是阳光，像是甘泉，帮度过了我最黑暗，最难捱的日子。
“周助，帮我照顾好唯希吧！”发件箱里躺着新的短信。
…………
飞机着陆了，我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地上。
再见，周助，再见，唯希，再见，淼淼，再见，那段颓废的旧时光，再见，那一个人的谎言……
自欺欺人的谎言，总该走出；似是而非的傀儡，也该摆脱绳线；青春的无知，终会丢去；曾经的过失和阴影，又该归去何方？命运的转轮，已经展开，注定的结局，终将来临……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清明番外 一个人的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