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恩仇，恩断之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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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活在世上岂非是为了寻找？
寻找活下去的必要，寻找命定的一笑。
可是话虽如此，却极少有人愿意面对死亡。
纵然，死亡即是解脱，是自由。
（二）
深夜，总是如此的静谧吗？
天和地都像在沉睡，就连湖边偶尔才听得一两声的蛙鸣也显得那么的有气无力。
傅红雪和衣躺在刚生好的篝火旁。
在这种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山林里，能找到一处平整的地方歇息算是很不错了，更何况傅红雪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即便是要他这样一辈子漂泊不定，也很好。
起码，他可以不用在思考刚才那个让他头昏脑胀，甚至痛彻心扉的问题。
痛？
原来傅红雪也会感觉到痛的。
他抓紧了原本就在手中的刀柄，冰冷，却似乎在温柔地安抚着他。
苍白的手，抓着漆黑的刀。
不应该是突兀的吗？
傅红雪毫无睡意。
与其浪费时间胡思乱想，倒不如继续赶路。
傅红雪这样想着，身体已经比大脑快了一步跳了起来。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叫自己去遗忘，去放下，没想到只是徒劳无功。
即使没有练习大悲赋，没有受佛门的净化，他也无法跳脱开去。
他始终想要理解，什么是爱。
爱，爱。
世间一切烦心事，岂非都是源自于那所谓的、该死的爱？
傅红雪突然又想到叶开了。
这种不知不觉的侵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知道。
他只是想去问叶开一句，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离开。
在他们已经可以放下一切前尘往事悠闲自在的时候，留下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无间地狱。
叶开要离开，他不会挽留。
他只是不习惯叶开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一个傅红雪。
他只是不习惯叶开忘了他。
不习惯。
“红雪。”一声轻唤，打断了傅红雪的思绪。
是谁？
有谁会这样唤他？
曾经有过，只是她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傅红雪紧紧攥住手中的刀，道：“谁。”
黑夜如浓墨泼洒在大地，让四周也如墨般漆黑。
傅红雪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任由涌动的灰雾将他笼罩。
“红雪。”又是那个声音，彷佛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却让人无法辨认是从何处发出来的。
“出来。”傅红雪缓缓地转着身，努力地想让自己看到更远的地方。
“红雪，你忘了我了吗？”清脆明净如铜铃相碰的声音，曾让他刻骨铭心魂牵梦萦的声音。
傅红雪停止了无谓的转圈，道：“你是心儿？”
那人道：“红雪，你还记得我，真好。”
傅红雪道：“你到底是何人，莫要装神弄鬼。”
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般，声音也颤抖了起来，道：“红雪，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明月心。”
傅红雪道：“我信，你出来吧。”
那人突然大喊：“我，我没办法，红雪你要救我。”
傅红雪抬头，右足点地蓄力猛地朝一个地方掠去。
十余丈之外，已经穿透了浓雾。
那声音却依旧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红雪，红雪，你要来救我，要来救我。”
微风起，浓雾正悠悠地消散开去。
那人，是谁？
如果说那是明月心，傅红雪是断断不敢相信的。
一想到那日在云天之巅，明月心和周婷双双死在他的怀里，饶是傅红雪，也不禁面露悲戚。
如果那不是明月心，世间还能有第二个明月心，第二把一模一样的声音吗？
傅红雪停在原地，辨识着声音远去的方向，再抬头，看向繁星点缀的夜空。
夜色浓，一轮明月，五更钟。
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一闯。
因为明月心，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三）
在叶开踏进孔雀山庄大门之前，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就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了，可他不知道。
他的脚步有些小心翼翼，却又想要装出一副不那么做贼心虚的样子。
为何要做贼心虚呢？
他也不知道。
从大门走到中堂，叶开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他甚至开始怀疑，莫不是孔雀山庄的人都连夜举庄迁走了？
但是很快的，这个疑虑被打消了。
因为他发现孔雀山庄的上上下下，都像木头一样杵在了后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连原本在门外装着大红灯笼的，和在花圃里修建杂草的仆役都放下了手里的工具奔了过来。
叶开很想发笑。
但是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笑的好时机。
因为他嗅到了从人群中散发出来的不和谐的味道。
仇恨的味道。
叶开很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此他轻轻地跃上了房顶，在屋脊后像只猫一样窝了下来。
一点也没有即将为人女婿的自觉，叶开暗暗自嘲。
然后他看到了傅红雪。
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傅红雪那样，他又看到了那个傅红雪。
只见他背对着人群，虽然没有封在冰里，却一如已经被冰封了上千年，那样冷。
苍白的手，紧紧攥着漆黑的刀。
而傅红雪的跟前，是一具伤口仍在汩汩淌血的尸体。
“全天下的死人，都是我杀的。”没有丝毫感情，不难想象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说话的人太懒，懒得去辩解。
傅红雪举着刀，缓缓地转过身来，乌黑空洞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叶开这才看到南宫翎。她跪在尸体旁边，啜泣声让人听起来肝肠寸断。
南宫翔也站在一边，目光好像燃起火焰一般，狠狠地冲着傅红雪道：“姓傅的，你休要欺人太甚。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能从何抵赖？你杀了我爹，还口出狂言。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纵使孔雀山庄奈何不了你，我爹生前的好友也不会轻易饶恕你。我南宫翔，定是要你血债血还。”
傅红雪冷哼一声，一副听你如此多话已算待你不薄的表情，已欲离去。
叶开见状，思虑了片刻后，仍是叹了口气从屋顶上翻了下去。
“这深秋的天气竟是比酷暑还要热上几分，依我看来，莫不是因为这儿人太多的缘故？”叶开一边优雅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边用手扇着风，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南宫翔。
南宫翔也不笨，听懂了叶开的弦外之音。山庄里人多口杂，有些事传了出去，倒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本的模样。他这才勉强压住了心底的怒意，吩咐管家去把大伙都疏散掉。
叶开四处看了看，又不动声色地瞅了傅红雪一下。这人看到自己出现，就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叶开知道这为了什么，或者说，他希望这是为了点什么。
“你们两个，好生把庄主......”
“不准动。”叶开大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南宫博的尸身旁，正欲掀开衣领查看伤口，却被南宫翔拦下。
“叶开，你即将是我们南宫家的女婿，你竟由得我爹的尸身暴晒在日光之下？还是，你想要毁灭证据，好替你的好兄弟洗脱罪名？”
叶开微一拱手道：”南宫兄，在下并无此意，况且如今孔雀山庄发生这等大事，你提起我与翎儿之事恐怕有欠考虑。不过叶开保证，定当竭尽全力找出谋害南宫庄主的真凶。”
闻言，跪在一旁不曾开口的南宫翎忽然道：“叶大哥，你不相信翎儿吗？”
叶开皱眉道：“翎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翎幽幽道：“叶大哥，翎儿亲眼目睹，是他，是傅红雪，是他用灭绝十字刀杀了我爹，难道，你这还不相信吗？”
叶开连忙道：“我相信你，翎儿，但是我同样相信傅红雪，他不会这样做的。”
南宫翎心头一痛，忿然道：“你岂知他不会这么做？就凭你相信他？然后就可以把我亲眼看到的事实真相凭空抹消掉吗？”
叶开无言以对。
他是从心底不相信傅红雪会突然出手杀人，虽然他的确有杀南宫博的理由，但是他断断是没有这个必要时隔三年等到今日再来动手。
傅红雪没有杀人，叶开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
叶开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傅红雪，而傅红雪，也正看着他。
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合力杀敌的每一个瞬间。
看对方一眼，只是为了确认身边是不是他。
是血缘的羁绊，还是深植的信任？
“是的，就凭我相信他。人，不是傅红雪杀的。”
我相信你，兄弟。
（四）
傅红雪已经离开了。
但是他不会走太远的，叶开这样确信着。
“叶大哥，你，也要走了吗？”身后传来南宫翎的声音，好像五脏六腑都被人揉碎、全身的血液也被人抽干了一样，无力的声音。
叶开回过头，想好好地拥抱、安抚这个一直被命运苦苦捉弄的可怜女子，却被对方闪开了。
南宫翎轻声道：“翎儿知道的，在叶大哥的心中，只有傅红雪。”
叶开道：“翎儿，莫要胡说八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傅红雪是我的血缘兄弟，你们在我心中的位置都是同等的，我断断不愿失去你们任何一个。”
南宫翎苦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什么都明白。你为了避开他，和我隐居山林，但是你也为了他，用守孝三年作为理由不肯娶我。我早就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他！”
叶开叹了口气，说：“翎儿，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来查查你爹的死因为好。”
南宫翎道：“你终究，还是宁愿相信傅红雪，也不愿意相信我。”
叶开道：“我是相信我的判断，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翎儿，你要给我一点时间去查探清楚，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南宫翎似乎被说服了，道：“也对，叶大哥，对于你，我从来都是无话可说。”
闻言，叶开心生窃喜，正要将南宫翎拥入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但是，父仇不共戴天，我南宫翎，今日和你，叶开，恩断，义绝。”南宫翎狠狠地抛下这句话，却不知盈满眼眶的热泪已经出卖了她的软弱。
她永远无法对叶开狠心，纵然他伤她有多深。
“翎儿......”叶开看着大步跑出房门的南宫翎，挽留的手却是怎么也伸不出去了。
南宫翎为他做了太多太多，所以叶开也欠了南宫翎太多太多。
他想要去弥补，他也会去弥补。
但是即使时光倒流，他也不会做任何不同的抉择。
叶开，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他只会为了他所想要保护的东西，不惜一切。
“对不起，翎儿。”
叶开飞身离开了孔雀山庄，他要去找傅红雪。他有必要去找出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还南宫翎一个交代，还傅红雪一个清白。
傅红雪。
傅红雪。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恩仇，恩断之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