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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说不出口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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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要赢他,必定是在他准备万全的情况下。”
自初一开始的一场不合规矩的私下比赛,我不二周助有了一个秘密。
我开始对自己的网球感到疑惑。
网球不该是用来伤人的东西,只是游戏,只是为了比赛谁的技术比较好,只是为了取胜。当然输也是比赛的一部分,有人赢就必定有人承受失败。
一开始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对我来说,输赢也只是比赛过程的产物,我喜欢比赛,但不那么在乎输赢,只是赢的情况比较多,所以有人叫我天才,其实只是技术稍微比别人好一点,球风比别人偏一些罢了,只是我还没遇到对手。
而在初一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让我充满期待的对手,手冢国光。
我邀请他比赛,为了试一试自己的技术足不足以打败他。当然,我也想看看他隐藏在左手的功夫。
啊,老实说,我是邀他比赛,但并没有认真到那个程度,反正只是部活之后的一场游戏,无人观战。
让我认真到那个程度,是需要一定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天气如何,心情如何,对手如何,我比赛一向比较随意,只是想要一场开心的比赛。但是手冢君完全地从另一个角度,让我对这场比赛认真了。
他居然带伤赴赛。
看到他频频失误,已经感到奇怪,最后看到他忍不住疼痛抱着左手臂半跪在地上,我感到惊慌。
我认为是我让他受伤了。
不,即使是他向我解释他不顾手臂受伤还鲁莽赴赛他也有不对,但是我内心的感受仍然停留在他扶着左手跪下去的那一刻。
为什么非要约他比赛呢,不二周助,你就那么浅薄,非要和他分个胜负吗?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这么好胜?为了证明自己是天才?为了将他比下去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这种心态和那些为了显威风而教训他的“前辈”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就是你的网球的真面目吗?
我对网球的疑惑以此为开端,对我这个人自身的疑惑亦伊始。
即使后来稍微理解到这场一方带伤赴赛的比赛是在双方的意愿下才得以促成,心底仍然有一股难以平静的情绪。
意料不到的是,这股情绪居然持续这么久。
从此我有了一个秘密,一个对象为手冢国光的心结,抑或可以称为负罪感。
负罪感是个很麻烦的东西,一旦开始了,就很难解决。而且,你会不自觉地想对那个人好一些,以补偿自己的过失。
手冢一定没有察觉到我的这种心理吧,因为他就是一个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的人。他应该将那场比赛的责任全部归到自己头上了吧,包括因为受伤后不作治疗马上剧烈运动而使伤势恶化这回事。
其实,如果我没有向他约赛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个地步。
我就是讨厌他这一点。
但这也让我松了口气,如果他察觉了的话,我们的相处会变得很不自然吧。
他一定会用那种严肃认真得可以去参选学生会主席的语气对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不必介怀。
光是想象就让人无力,怎么会有这么古板严肃的小孩是我的同龄人?为了将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我还是装作不在意的好。
可是,真的这么容易就不介怀,我就不必烦恼了啊。
在下午的部活开始之前,网球部的部员都挤在狭小的部活室中更换衣服。因为部活室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加上房间里放置的储物柜、网球器材和条凳,几乎站不下几个人了。
和平常一样,因为讨厌人挤人,我在门外轮候,等待人少一些再去换衣服。这时手冢也正好在门外等着,手里提着运动服和球拍。
那场比赛之后,手冢请了几天假,没有参加部活,是为了让手臂休息恢复吧,但没过多久他就若无其事地开始训练了,也就是说手臂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吗?可在场上他用的一直都是右手,也没办法判断。
无法毫无顾忌地用左手打球,手冢一定觉得很郁闷吧。说到底,那些前辈太不像样了,看不惯手冢比他们优秀而迁怒,因为发现手冢故意用右手和他们打球而更加生气。唉,即时故意装成右撇子也还是躲不过,手冢也是左右为难吧。
一种最近开始熟悉的心情又像我袭来,我看着手冢孤零零地拿着球拍,因为怕被别人找麻烦,连球拍都不放心放置于部活室内,心头不禁泛起一股微酸的感觉。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优秀本是好事,但是如果不善于韬光养晦,就会受人嫉妒,这也是现实吧。
如果说针对这种事我能够帮得上忙的话,也只有一件事吧。虽然之前也有这样想过采取这种做法却没有实行,但是今天的话,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手冢,今天陪我练一场吧。”终于换好队服,我待其他人离开部室,对殿后的手冢说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偶尔也没关系吧。”我弯弯眉眼,笑得一如既往。
手冢感到一丝古怪,想从不二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偏偏不二是个能将一切想法藏于眼底的人。
“好吧。”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的左手还没有痊愈,要用右手呐,记得哦。”
“我一向都是用右手。”手冢不在意地说。
他明明很苦恼,却偏偏爱独自硬扛着,死心眼的家伙。
“那倒是,我本来还担心你左撇子的事情曝光后索性恢复本来面貌呢。看来你还很从容嘛。”
不二?听着不二略带讽意的话语,感到对方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手冢索性不再说话,随着不二步出部室。
热身运动和惯例的挥拍接球练习结束后,一年级生被允许利用一个球场练习,其余的几个场早已被前辈和正选们占领。不二一反常态,迅速抢先进场,站在球场的半场内,示意般看了手冢一眼,手冢便也随后进场。
由于场地有限,一年级生的单打练习总是以三球为限,三球打完就轮到下一组。
球来球往,场边观看的众人渐渐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
“不二这家伙,什么时候技术变得这么好了?居然能和手冢相持这么久瞄!”菊丸惊讶地叫道。
“已经有20球了吧,”大石在心中默默记数,“手冢怎么了吗?和对方相持这么久还可不像他。”手冢打球总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拉,如同他的个性一样。
“是想拿也拿不下来吧,这一球。”乾早已捧起他的宝贝笔记本埋头狂写,忽然说了一句,“不二的控球明显地比平时要好啊,平时训练的时候都没有使出全力吧。”
“嗯?”
“他控制球的落点,让手冢不容易打出好的线路,居然让手冢成为被压制的一方。”
“不二......”大石菊丸听了乾的解释,再看场上果然是这样的情况,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还不止这样,不二是故意拖长了这一球的胜负吧,有好几次明明能够得分的,为什么故意放过机会?乾疑惑地观察着。
网球持久不停的碰撞球拍和地面的声音,竟然将相邻球场的正选队员也吸引了过来。
“他是叫不二吧。”一位前辈问道。
“是的。”旁边的一年级生马上回答。
“他的技术不错嘛。”那位前辈语气中带着欣赏的意味。
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欣赏别人的心胸,“这家伙,有这样的技术,平时却在装蒜,是在小看我们吗?”一位学长突然怒气冲冲地嚷道。
场上的手冢有一瞬间的僵硬,不二的球便这样落地得分。这话和那个打伤他左手的人所说的话何其相似。
“手冢,集中一点,不然就会被我3-0直落哦。”转动调整着拍面的角度,对面的不二依然笑得一脸良善,仿佛对那刺耳的叫骂充耳不闻。
不二他很少会这样说话,好像在故意嚣张炫耀一样,应该说他从来不是这种性格吧。不二更没有在练习中这么积极尽力过,从加入网球部就不曾,他总是将实力粉饰在作为一年生恰当的水平,美其名曰韬光养晦。其实只是懒散吧,手冢曾这样想,但自从左臂受伤,他不得不佩服不二棋高一着,洞察人心,将自己处于纷争之外。
那么,现在又为何不再掩饰?我的前例他是最清楚的,为什么?
不二将球高高抛起,一个漂亮的高速发球,让手冢无暇顾想其他。回球过去,不二已到网前,不得不承认,一直悠悠闲闲的人突然积极进攻,让手冢很有压迫感,尤其那人是深藏不露的不二周助。
不二想以穿越球再下一城,手冢反应力极佳地半场截击,球未落地,已被不二挑上半空,一个极妙的后场吊高球,手冢也不落后,抢在球落地前追上,反手已是一个大力扣杀,直奔不二身后的空挡。在这样紧迫的局面还能打出这么高质量的回球,场边的人都要忍不住出声喝彩了。
不二怔了怔,像是没料到手冢还能反击,看着来球,却见不二眸中闪过一道明亮的光,回身180度挥拍,还未看清他如何动作,黄绿色小球已经轻轻扣落手冢半场。
不二维持返身下蹲的动作,一动不动。包括背后的手冢,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地追望那落地滚动的小球,鸦雀无声。
“好球。”换回众人魂魄的是带着小圆太阳镜的大和部长。
不二这才站起身,恍然望着手中球拍。
何止好球!?这都干了些什么呀,这种球都能打回去?这已经不是技术好就能做到的事呀。
“不二,这招叫什么?”大和问出了乾脑中所想的问题,正愁不知用什么名称记录呢。
“唔...”不二皱着眉不作声,似乎没有听到大和的问题,过了一会却像突然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
现在才来想命名吗?别告诉我这是临场发挥呀!
“我也搞不懂呢,不知道是怎么打出来的,碰巧吧。”笑得分明是格外得意的样子。
不少围观的人有种颓然倒地做Orz状的冲动。
“是吗?即使碰巧也不是随意能打出来的,要多加练习掌握哦。”
“是。”
最后一球,众人已经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到现在的屏气凝神,生怕不小心就看漏了精彩画面,不论是不二还是手冢,他们的动作总是带着一股难言的魅力。直到网球从手冢拍边擦过,如同不二所宣言一般,3-0直落3球,完全颠覆了众人对不二实力的评价。手冢的球技优秀从他好几次打赢前辈已经初见端倪,没想到这个不二更强啊。
“决定了,我要为不二建一个独立档案,太值得研究了。”乾激动地捏住手中的笔,眼镜强烈反光。
菊丸早已飞奔过去挂在不二身上热情地夸赞他。
只有手冢远远地望着不二的身影,若有所思。
放学时间,手冢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不二的班级教室,果然,不二还在收拾东西。
“手冢?”我有些奇怪地问,“有什么事吗?”
“一起走吧。”
“唔?啊,好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手冢严肃地问不二,为什么今天要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
“出风头?”我回答道,“我只是打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而已。”
手冢忽然觉得这句话很耳熟,这不就是他以前对“前辈”说的话吗?
“不二,你不会是打算重蹈我的覆辙吧,表现太好的话,会被前辈为难的。你之前不是一直尽力避免......”
手冢忽然恍然大悟。
不二,难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前辈的眼光转向你吗?难道,是为了我?!!
“被发现了?”我笑了笑,眯起眼睛,我有种不知道怎么应付手冢的感觉,只好尽量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吧。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决定这样做。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为什么要为他着想到这种地步?这种事,等到手冢进了正选阵容,自然就解决了。到时前辈即使再不服气,出手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没面子,他们自会停止。我何必急着将自己搅和进去?
唉,但是离正选选拔还有一段时间,让手冢一个人面对前辈的欺负也太可怜了吧。变成这样的话,下次前辈再来找手冢的麻烦,我也有插手的空间了吧。
“不二...”手冢却露出了一副比起被人欺负更加烦恼的表情。
“别这样看着我啊,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也没办法。总之,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难对付,前辈也会收敛一点吧。”
“为什么?你也不用这样做呀。”除了这句话,手冢想不出他还能说什么。
你别这样问呀,连我都不知道的问题怎么去回答啊!
绞尽脑汁终于编出一个理由,“我对前辈的做法也很生气,一味避让,连球都不能好好地打,也太让人郁闷了!”
别扭地好不容易挨到分开走的路口,我率先和手冢说了再见,马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手冢看着不二疑似落荒而逃的身影,心想,他也太容易害羞了吧。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要害羞的事吧。
未来部长再次迟钝地完全没有发现不二的心思。
“啊,忘了跟他道谢了。”明天要记得和他说才行,唔,光是说好像还是不够,毕竟让他这么费心了。让妈妈多做一些好吃的菜,明天叫他一起吃午饭吧。
于是,明天的中午,手冢见识到了一个更加别扭害羞,却还假装自在的不二。
作:不二,要习惯面对手冢,似乎还要花很长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