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一然笑

9、石阵

　　魔界，红珊林
　　一缕青烟袅袅而升，莹蓝的芙蕖散发幽媚的暗香逸满林见，深澈的池塘被一颗石子惊一片涟漪，带出水面的芙蕖无风自曳。蓝衣男子慵懒的卧于软塌之上，狭长的双目半掩，欣赏着随手而出的潋滟之作，纤长的莲花指轻拈置于一旁几上的古纹酒樽，享受的啜了口温酒。并不理会凭空立于池塘边的人影，不慌不忙拎起微温的酒壶就着旁边空置的酒樽斟了一杯，掀起殷红的唇瓣：“这可是上好的魔域佳酿。”
　　眼波流转，妩媚一笑，满室生辉。那人影不受这媚色蛊惑，淡漠的眼神瞥向他，走向另一张空置的软塌，落座。风华且显尊贵的容颜在银光流逸的长发映衬下更显疏离，修长的手执起杯盏浅饮一口。
　　“知道你要来，特意备下的，味道如何？”蓝衣男子酥骨的声音逸满宁静。
　　清冷的声音轻哼， “你倒是挺会享受！” 不单指这杯中之物。
　　“既然来了，就多呆几日吧，妖皇会送份大礼过来。”蓝衣男子不以为意。
　　“相识一场，竟不知你几日后生辰？”
　　蓝衣男子微勾红唇，魅惑的凤目幽怨的投了个眼神给对方：“你一声不想把我给抛弃了，我总要找乐子打发时日不是。”
　　等了半晌，见对方并不理会他的冷幽默，手指轻敲扶手道：“见着了吗？”
　　“恩！”

　　魔界之门五万年前被上神重华开启，从此魔入三界，魔分两类，一类是精兽，乃至仙、人、妖幻化成魔，成魔后本源之力尽化魔息，并且魔力暴增，另一类是意念成魔，这种其本源就是魔，无形无影，可幻化万物，也可附于万物，其魔力靠修行积聚，抓到的那个小魔就属于这种。
　　凌霄收敛了灵气，负手走在魔界的地界上，为入眼的景色惊叹不已，比之天界不遑多让，整个魔域竟藏于海底，琉璃的金藻与火珊瑚迤逦着璀璨的光彩，梭鱼、美人鲛在头顶上穿过，稀稀落落云母石和贝壳搭建的屋舍散布其间，在海空中一轮蓝月的映照下，幽然闪烁星辉。
　　可这究竟是什么破路呀！七拐八拐的，这么复杂！凌霄站在一处三叉路口，等了大半天不见有人经过，早知道岔路这么多，前天应该叫那小魔画个地图出来，这到底该走哪条道呀！凌霄沮丧的蹲在地上画着圈圈，连脑后的小髻也垂头丧气的。
　　其实咱们凌霄小姑娘来到魔界已经快一个半月了，因为灵力不能施展，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又怕魔多的地方穿帮的机率大，只能走小道，在高高低低的黑林中迷了几次路，碰上几头食魔兽，搞得万分狼狈，幸好这魔界挺像人界的，不是所有的魔都凶神恶煞的，不仅有城镇，山林里还有一些靠打猎为生的低等魔居住，估计魔界关口把得严，在此生活安逸，对外来者倒是没起什么疑心，借个宿，讨口水，问下路也算过来了。
　　好不容易快到隐龙城，前两天遇到一个下等魔，问清了方向，满以为不消时日便可到魔都，这会儿看着前面，又给难住了。
　　郁闷了一阵，歪着身子从路旁摸来截干枝，把命运交给上苍。树枝转啊转，停住，看着树枝指的方向，凌霄下定决心，起身，继续朝前走。
　　三个时辰后，身处一片石林，栉比鳞次的山石挡住了前面的道路，凌霄踏入石林，走了半天，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石头，突然发现自己仍在原地，暗叫声“不好！”闯入了一个石阵，赤色巨大的山石上泛着一层晶莹的光芒，映着这片海域微微的幽红。阵阵压迫感从红石上传来。
　　她捡起一颗石子，在面前的石头上作下记号，每经过一堵石墙画一笔，如此二十多次后，前面豁然开朗，一片不大的空地出现在眼前，心下一喜，蹦了出去。
　　忽感觉一道有杀伤力的眼光似要灼穿她的后脑勺，回过身，竟见一黑发小男孩被绑在她刚才出来的地方旁边的石头上。五六岁模样，水汪汪的小凤目给瞪的圆溜溜的，配上肉嘟嘟白里透红的小脸倒是没什么威慑力，秀挺的鼻梁，粉嫩精致的樱桃小嘴，煞是可爱，小小年纪就有迷倒万千阿婆的姿色，可以预见长大后肯定是一祸国殃民的妖孽。短短的头发用一根金色丝带扎出个发尾，甚是活泼。穿着质地上好的金丝小褂衫，同色的短裤露出两条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被一圈圈银色的细线勒出了红色的印子，凌霄看得心都软了一半，谁咧，忒狠的心，把这么可爱的胖娃给绑这里晾着。正要上前给娃儿松绑，却听：
　　“喂！女人！快过来给小爷我解开这破绳！”脆生生的童声传来。
　　凌霄掏了掏耳朵，停住了欲上前的步子，丫你个小子，长这么可爱，说话这么没礼貌，白废了这张脸，难怪会被绑这儿。
　　“喂！叫你呢！聋啦！”小男孩踢了踢白嫩嫩的脚丫子，放大了声嚷。
　　凌霄看看四周，才又望向男孩，大凤目对上小凤目，指着自己道：“你是在叫我？”
　　“不叫你叫谁，这里还有别人吗，快给我解开，小爷自有重谢！”小孩子，见有人理他，激动了。
　　“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先叫声‘姐姐’听听”凌霄挑眉朝他一笑，盛满恶意捉弄。
　　虎落平阳被犬欺， “你知道我是谁吗？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当我‘姐姐’两个字，就凭你！哼！” 男孩小鼻孔喷了口气，稚声叫道。
　　“我管你是谁，你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恩！”凌霄咻的把脸凑到他眼前，似被眼前这张放大的脸盘子吓了跳，男孩瞠圆眼，怔愣了下，忽而鬼灵灵的眼珠一转，想到什么，嘿嘿咧出个笑：
　　“哼！你以为你这是在哪儿，没有我你以为你出得了这个红石林！你只要帮我松开，小爷就带你出去，如何？”
　　凌霄皱了眉，抬头，这才看清四周，竟还在石阵中，刚才是在边缘，现在却是在石阵的中心，这石阵诡异的很，不用灵力的话，一时半会儿看来很难出去，沉吟了下，道：“你这小娃真知道怎么出去？那你怎么会被绑在这儿？”
　　估计是被踩到痛脚，男孩顿时像炸毛的小狮子，涨红了脸，恨声道：“若不是被这银蚕丝缠住，小爷我会和你耗这儿，你解不解？”
　　“要是一解开，你跑了怎么办，我岂不亏大发了。”凌霄歪着脑袋考虑道。
　　“哼！你把小爷当什么，整个魔界谁不认识小爷，慢着，你、难道你不是魔界之人？”
　　丫的，看他这行头是有些富贵样，虽年幼，眉目间也有些贵气，难道真有来头，不过也神色镇定道：“我是刚来魔界的下等魔，不认识你很奇怪吗，你有什么好拽的。”
　　男孩见她如此理直气壮，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吼道：“你到底解不解？”
　　“好吧！信你一次，你说话可要算数，不能偷跑。”凌霄本就看着这小娃觉得挺亲切，挺有意思的，也没再为难他，遂走过去研究他身上的银丝。
　　“这个好像劈不断耶。”用手扯了扯，试试力度，抬起头，摸摸脑袋道。
　　“笨蛋！这乃银蚕丝所制，刀劈火烧、法力都弄不断的，仙、妖、魔被缚都只能束手就擒。”男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傻子样儿，手脚不能动，摆头用目光示意了下：“瞧见那边那块石头没？”
　　真真被鄙视了，不同小毛孩一般见识，凌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银丝虽绑着男孩在这块岩石上，但机关结头却在不远处的那块石头上，不仔细还真发现不了。
　　走过去几下摆弄，竟见银蚕丝“咻”的一声，从男孩身上滑落钻进石缝消失。
　　男孩摆脱束缚，赤着白嫩嫩的小脚丫轻巧落地，站稳，整理了下仪容，那气质立马就出来了，小小的身姿，那眉梢，那眼角处处都显得贵气逼人，双手在背后一放，稚嫩清澈的嗓音道：
　　“小爷答应的事定会兑现，跟我来吧！”边说边往前走：“左五步前三步左两步右四步”
　　凌霄跟着走了十来回，发现已经出了石阵，立在之前那红石林入口处。
　　片刻后，男孩见她还跟在身后，横着眉瞪了过来，“你还跟着小爷干嘛！”奶声奶气的嗓音却没有吼出凶狠之气，倒越发显得遭人疼爱。
　　“喂，你对这里这么熟，知道隐龙城怎么去吗？”要靠这么个小屁孩指路，凌霄有些觉得丢脸的摸摸发髻垂下的小铃铛。
　　原来是不认识路呀！男孩粉嫩的唇瓣勾起一抹恶意的嗤笑：“哼！小爷凭什么告诉你？”
　　“我刚才可是救了你耶！”凌霄瞠大眼。
　　“我带你出石阵已经算报答了。”男孩人小鬼大，倒是算得挺精的。
　　这里除了这小鬼，方圆百里还没见着一个魔，现下只能巴着他。凌霄小狗般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向他，一副你不告诉我你就是坏人的哀怨表情。
　　男孩被她看得毛毛的，浑身发怵，想不理她，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见她没跟再跟上来，倒难得兴起了丝罪恶感，回过头来：“好了，看在你对小爷有恩，就告诉你，你走这条路一辈子也到不了隐龙城，前面那路口往右，知道了吗！”说完，有些懊恼，转身走掉。
　　原来又走错路了，“小鬼，谢了！”凌霄朝小背影挥了挥手，打起精神，上路。

　　四个时辰，隐龙城官道上
　　凌霄望着前面有些眼熟的小黑点儿，双眼一亮，追了上去。
　　“原来你也去隐龙城呀！早知道方才就一同走多好哎呀！”笑眯眯的伸出柔荑往小男孩肩上拍去，不想被什么打到，痛缩了回来，凌霄有些惊诧的扶着发疼的手心。这里是魔界，看来这小魔孩还有些魔力，不能小觑。
　　男孩转头望望旁边之人，目露轻蔑道：“小爷我从不和下等魔走在一起，掉份！你离我远点。”
　　看着这神气的小鬼，感觉一只乌鸦“嘎！”“嘎！”从头上飞过，凌霄有些风中凌乱，眼角抽了抽。
　　“你一个小孩子和谁有仇呀，怎么会被捆在那么偏僻的石阵中？”路上有些无聊，凌霄边走边开口打破沉默。
　　男孩看来心情已经平复，没有几个时辰前那么抵触，说话也没再带刺：“若不是魔焰山庄那女娃使诈用银蚕丝把我索住，小爷岂会被困。”稚嫩的声音倒还平静。
　　“魔焰山庄？”凌霄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你刚才走的那条道就是通往魔焰山庄，哼！待我逮住那丫头定要她好看！”这小鬼还想着报仇呢。
　　“绑了你之人现在在隐龙城吗？”
　　男孩听见那“绑”字，觉得有些丢人的赧红了下，扭头瞪了她一眼。
　　凌霄嘿嘿一笑岔开话题：“对了，中间那条路通往哪里？”
　　“那是通往‘红珊林’，小爷我就住那儿。”没触到他的逆鳞，小鬼倒是有问有答。
　　凌霄还是一脸没听过，“对了，我叫红儿，小鬼，你叫什么名字？”随口编了个名字，想起认识这老半天，还不知道叫什么。
　　男孩瞥了她眼：“你这下等魔呆久了自会知道小爷的名号，还不配小爷我亲自告诉，还有，不准叫我‘小鬼’，小爷我不知比你大了多少岁呢！”
　　小鬼，屁点儿大，神气个啥，说自己年龄大，这丫不会是练什么魔功返老还童吧！凌霄好奇兼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旁边官道正中央走的像帝王出巡样的小鬼，一路上几个迎面而来的魔都有些畏惧的自动闪身让道，看着还真有那派头。
　　男孩好像感觉到这有些诡异的目光，发出一声娇脆的呵斥：“看什么看！”
　　凌霄咳了咳，收回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