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仙迹》戚紫绛

88、魑恶

　　第八十八回
　　他武动手中利剑。锋利的刃端闪出一阵阵寒光，让人不敢直视。本要舞起三十式的剑招，但勉强撑到第十五招，忽然感到胸中涌上来一股腥热，他闭气咽下喉咙里的鲜血，收势。
　　“果然是一把好剑！”齐鸣将那剑端放到原处，极力保持平稳的步伐，走回自己的座位。
　　从他的步履中，袁极成看出他内伤已重，这魑恶剑果然名不虚传。他拍手称赞：“先生果然是剑中高手！这魑恶剑旁人拿起挥不到三下就得暴毙而亡，而齐先生却能将它降服，真是让袁某人佩服佩服！”
　　原来是这等邪魔鬼剑！飘红听完，扭头关切地看着齐鸣，只见他端起茶碗，手上竟有些发抖。“袁将军您过奖了，这剑也没那么邪门，只是重些罢了。齐鸣连日赶路，体力大不如前，才举剑舞了几下就舞不动了，只好放下。”齐鸣连忙淡然地回应。
　　“哎，哪里，我是真的佩服齐先生，不信，我让门下给你舞上一段看看。”袁极成把目光锁定在平日里最能说会道的吕康身上。谁让他今天不帮自己解围的，光知道在那吃吃喝喝，养您们就是让你们吃喝的吗？！
　　“吕康，你来为齐先生和夫人练一段剑！”
　　话音刚落，那吕康面色顿时青白，连忙晃手表示自己不行。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哑巴了吗？”袁极成厉声呵斥。
　　那人双手捂住喉咙，费力地发出极其沙哑地一句话：“将军，我舞不了那剑，我嗓子昨日受了风寒，说不出话来……”后面的沙哑声音已全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袁极成愤然走到那吕康面前，一只手抓起他的脖子，把他丢到那黑剑跟前。
　　“我让你拿起这把剑，你就要拿起来。”袁将军一字一顿。
　　那吕康无奈，擦了一把眼泪，拿起那把剑，晃晃悠悠地抬起那剑端，还没起势，就大吐一口鲜血。哐当一声，他丢下那魑恶剑，攀上袁将军的衣角，苦苦哀求似的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因为他声音沙哑地不成人声，没人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袁极成没有理会他的哀求，踢走了他，又回到主座上落座。
　　“把剑拿起来，你才会有尊严地死！”他声如洪钟。
　　吕康像片飘零的秋叶一样，晃到那黑剑旁边，弯腰拾起，眼角的泪光点点闪烁。忽然他举起那魔剑，猛朝袁极成的上座扑去，两侧的幕僚都发出沙哑的呼叫！不待那吕康冲到袁将军跟前，他就已经气力衰竭而亡。
　　上座之上的袁极成，低头喝下一口烈酒。摆手让下人把那吕康的尸体抬走。
　　郑飘红被眼前的一幕幕惊动。这男子看上去也十分健硕，只是举剑就要了他性命！那齐鸣刚刚挥剑练了十几式，岂不也……
　　“真是抱歉，让两位受惊了。我让府内下人为两位奏上一曲压压惊如何？来人呐，把琴娘叫上来。”袁极成的致歉显然没有什么诚意。
　　一旁的过道传来一阵“叮叮咚咚”衣襟上清冽的饰物撞击声。待那步履轻盈地身影转过木门，飘红惊得手里的筷子陡然滑落。那抱琴的女子是紫凝！
　　想到仅仅有十四岁的紫凝竟被袁极成掳了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其他伤害？飘红心里似火煎熬。
　　紫凝抱琴走上前来，一一向众人屈膝行礼，然后坐在厅堂中间下人刚刚铺设的那蒲团之上。
　　她手指划过古筝，一曲《关塞情》乐音奏响。
　　起初的琴声清丽活泼，似乎仿佛能看到青葱少年嬉笑田间。
　　琴声婉转，低低细语，少年与佳人独立月下，陌上幽会，缠绵暧昧。
　　丝丝弦疾，催促少年辞别青梅，远离家乡，奔赴战场。
　　徵羽调上，慷慨激昂，少年跃马扬鞭，血战疆场！
　　哀鸣悠悠，余音绕梁，塞外白骨无人收，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曲！”一声沙哑的赞喝声传来。循声望去，在那幕僚的后一排，竟是李广然！
　　“嗯，果然好曲！你下去吧。”袁极成一摆手。见状，紫凝乖乖地行礼，抱琴往回走，行至门口，转身间，向齐鸣和飘红一瞟，低头离去。
　　飘红在这边气急败坏，想要马上动手，但是她的武艺不精，很难杀得出去，而齐鸣又因刚才的剑舞而内伤重创，也不知紫凝能否同她一样逃得出去。
　　正在她怒气冲冲地看向袁极成时，无意中瞥见为他斟酒的那个丫鬟冲她眨眼。仔细瞧了一眼这丫鬟的相貌，郑飘红搜索记忆，完全不记得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待这丫鬟直起身，款款走到齐鸣身边时，飘红闻到她身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是她每日喂给她子女的养颜补药——悦颜清毒丸！
　　断定她身上的香气非那养颜药丸莫属，那么这个人的身份飘红就忽然明白了！这个丫鬟就是当日帮她配药的孟莲依！
　　飘红缓了缓神，推托天色已晚，想要告辞。袁极成口称要送给齐鸣这绝世宝剑，还盛情邀请两人暂住在袁府。想到那伤了自己半身血脉的诡异物件，齐鸣自然婉言谢绝那柄魔剑。
　　“袁将军，不必了。我和内人来这里，其实最该先去探望的，是故人，当年偶遇的华杰。内人也该先料理一下她门内的琐碎杂事。”
　　皇帝的名讳岂是一般人敢称呼的，说了这句都是要挨刀子的死罪。但是，从齐鸣口中说出，举重若轻，仿佛当今皇帝与他久为故交。这句话一出，也让袁极成明白，他齐鸣身后有个皇上，如果袁老头敢轻易冒犯他和郑飘红，在袁府出了事，皇上和鬼医门都不会放过袁极成。
　　狡猾如袁极成，当然领会了齐鸣的这一层深意，他只是想威慑住齐鸣和鬼医门主，好让鬼医门为他办事，如果一旦他们两个没有这心思，他也杀不了他们，即便要杀，也不能愚蠢到在自己府里动手。天子脚下，还有那诡异的鬼医门，他都心有忌讳，还不敢贸然树敌。于是，袁大将军连连拱手相送，还派了亲身护卫保护他们回到客栈。
　　两人装作坦然地回到客栈，关起门来，齐鸣就大口吐出一滩鲜血。飘红连忙轻柔地给他抚按胸口。
　　“此地不宜久留。”齐鸣低语。飘红垂眼点头。
　　齐鸣和飘红高声地东拉西扯，完全做样子给外面监视他们两个的袁极成手下听。
　　一件件碧玉钗从发间拔出，齐鸣小心翼翼地为飘红卸掉头上的饰物。“这？”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将手里这个金色发簪递给飘红。
　　她双手接过，不记得自己有一支这样的金簪啊？她轻轻拧开上头的珍珠饰物，露出一小截薄纸，展开。那字条上书极小的几个字：丑时，趁火势西走，紫已去。
　　齐鸣疑惑这会是谁写的，飘红大声地撒娇说乏了要睡觉。待她与他拉上床闱，躺到床上时，她将宴席上给她斟酒的那个丫鬟之事讲给齐鸣。
　　“原来是燕灵娘。”
　　“人家有名字的好么？怎么总是‘燕灵娘’这么叫她？”
　　两个人窃窃私语，不敢闭眼休息。
　　午夜过后，客栈内的一间房里忽然着起大火，齐鸣和飘红连忙换上黑色的夜行衣服，戴上面具易容，从房梁缝隙处窜到另外一间房，和客栈里的其他人一样假装仓惶而逃。
　　那火势蔓延地异常迅速，起火的房间距离飘红他们的房间非常近，眨眼工夫，他们原来的那间屋子就已经火舌喷张，逼得袁极成的护卫没办法进去查看。
　　“别看了，快走！”齐鸣拉起飘红的手。
　　待两人找到自己的马匹，奔驰到城外的西门官道，紫凝在那里笑着等候。
　　“我们得快些走，这回不能往北走了，要往西走，走出二十里再往北走。”紫凝扬鞭策马，这样领着齐鸣和飘红。
　　祁连山在安城的北面方向，但是为何要往西走呢？恐怕是孟莲依授意的，往西走出一段距离，再往北折，一样能去了祁连山。但是现下城北肯定部署了袁极成的私人兵马，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三人一路飞驰，到了浅水原，才稍作休息停留。
　　飘红拉起紫凝的手，关切地问。“袁极成没有为难你吧？”
　　紫凝摇头。
　　她说那天她半夜出了门就被护卫给架走了，她见那些护卫没有武力相向，也就没有使用毒药。到了袁府后，她被关在一间也还算干净的屋子，有丫鬟来送吃的。不过那丫鬟摘掉假眉、鼻梁和脸蛋后，她认出那是孟莲依！
　　孟莲依告诉她要不动声色，并要她在宴会上务必正常演奏。宴会后，孟莲依又过来送饭食，这次她把脸上的□□和身上的衣服饰物都换给了紫凝，告诉紫凝天黑后到袁府后门外的巷子里牵走那匹马，不要回头，赶紧到城西外的官道上等着齐鸣和飘红。紫凝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身穿丫鬟服饰从袁府逃离出来，出了城才将那身衣服和妆容扔掉。
　　听完她的讲述，齐鸣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奉庆朝的所有城门都是在申时就关上了，为何我们三个一路从城西出来，都是畅通无阻呢？半夜城门还大开，这又是为何？”
　　一句问话让紫凝又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握住缰绳。一旁的飘红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道：“鸣哥哥，你看你把紫凝吓得。其实，你好好想想如今的护城大将军是谁，你就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