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仙迹》戚紫绛

84、大灾

　　第八十四回
　　“但是现在没有唐师傅和瑄姐姐他们帮忙，我还是不放心茶庄和医馆啊。”
　　知道飘红肯定会担心，齐鸣握住她的手说：“你放心，你可能不知道，你养出来的子女，真的都是绝世奇人。青锋现在料理建造粮仓的事情，做事条例清晰的很，有板有眼的。紫凝在帮我们打点茶庄和医馆，也是滴水不漏，能照顾得很周全。你就放心养病吧！如果你还不放心，等你有了精神，我陪你去看看前面那座山里的粮仓，也下山去看看茶庄的生意，好不好？”
　　飘红没有回答，听他一席话来，也放心很多。
　　“来，把被子和衣服换了，我带你去外面晒晒太阳。”齐鸣说完利落地撤掉飘红身上的薄被，又帮她脱扒下外衣。他从身后的椅子上拿来新被子给她盖上，又取了件雾粉的薄衣为她披上，给她披衣服的时候，顺势偷偷在她脸颊轻啄两下，让她脸上如少女般泛起桃花。
　　穿完衣服，齐鸣打横抱起飘红，来到院子的椅子上，他仍不放手，让她就这样在他怀里坐着。
　　“快放开我，都多大年纪了，多丢人啊！”
　　齐鸣有些不高兴，又抱紧了些。“我抱的我自家娘子，有什么好丢人的？”
　　“放我下来。”
　　“不放。”
　　“为什么不放？我有腿有脚的干嘛坐你腿上？”
　　“你还在病中，不能坐在凉处。”
　　“我是大夫，我知道自己能不能坐！放我下来！”
　　“你现在是病人，我才是大夫，还是你丈夫！不放！”
　　“放！”
　　“不放！”
　　……
　　这一天，见飘红的气色有很大好转，齐鸣带她来到绝谷的另一侧谷地。虽然飘红坚决要求自己走过去，但还是拗不过齐鸣，被他抱着到了那里。那片谷底占地虽然没有绝谷的大，但是地平无沟壑。
　　飘红被眼前的八个大粮仓惊呆了。足有七八丈高、十来丈宽的粮仓赫然耸立在山谷中。粮仓外围有格式各样的雕花，煞是好看。
　　“青锋啊，这粮仓建得很好！为娘特别开心，你的建造水平真是高超绝伦，仅仅两个月就能建成这么厚实又高大的粮仓，真是太厉害了！不过，粮仓只是我们这次暂时接济百姓所用，用不着做这么漂亮的雕花吧？”
　　青锋笑着回应说，那雕花看似是装饰，其实是暗器，防止小偷来偷盗的，也防止野兽来这里偷粮食吃。
　　“哦？青锋想得真是周到。这粮仓放粮食的入口在哪儿？出口又在哪儿？”
　　青锋指向圆锥仓顶侧檐下的空隙说那是入口，下面用铜和石块砌城的小小拱门是出粮口。
　　“可这放粮食的入口那么高，谁能放上去哇？难不成要你们轻功一个一个的攀上去倒进去粮食？”郑飘红疑问。
　　听完她的疑惑，常金平哈哈一笑。“夫人你看这边。”
　　飘红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一架木头做成的器具，长长的木架上两侧放了很多垂着的布袋，而木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粗制野猪皮像是铺了一层毯子，木架的缝隙里很多奇怪的横梁和铁圈。
　　“这个，这个是什么？”
　　“夫人请看。”常金平抓了一把麦粒放到那粗制皮毯上。一旁的青锋摇起一个把手，那麦粒就随着皮毯越走越高，偶尔有几粒被斗落，也落进了两侧的布袋子了，其余的麦粒一直被送到最顶端，在入口处被推进粮仓。
　　“太厉害了！”郑飘红对常师傅和青锋的建造赞不绝口。
　　几人去查看完粮仓，飘红还不放心茶庄，便和齐鸣也到茶庄去看看。
　　紫凝头戴面纱，在茶庄中奔波，将贩卖、冲泡和招待各项打点妥当，思路清晰，毫不慌张。
　　“我齐家真是后继有人！”郑飘红心满意足地点头称赞。
　　“是你一直以来教养的好。”不知从几何时起，齐鸣变得有点油腔滑调。
　　飘红嗔怪他怎么最近这么乐意拍她马屁呢？
　　齐鸣也不解释，伸手把她揽过来抱紧。“你在病中不认识我了，那时候，看你难受成那个样子，我特别害怕……我害怕你再也清醒不过来，害怕你就这样离我而去……你一病，就是半个多月，要不是我早回来，我都不知道……如果我不提早回来，我真不知道还不能不能见到你……我是大夫，他们都叫我神医，可是，我连自己最爱的人生病都不知道，都治不好，那种感觉，像似快死掉了……”齐鸣从未有过这样的神情，忽然像个孩子似的皱起眉头，声音也越来越低，好像喉咙被什么淹没。
　　“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呢吗，别这样，让孩子们看笑话。”郑飘红被他说得也心头发酸，不知该讲什么。
　　齐鸣听她的话，回头瞪着正在瞧热闹的紫凝、钟越和小福。紫凝会过意，赶紧转移视线。后来她眼珠子一转，跑到两人跟前，别过脸去，拉开了两人身边的珠帘，将他们与茶庄的其他人隔离开来。
　　看到紫凝的这番动作，齐鸣得意地像个孩子破涕为笑。“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飘红不禁拍打他。“作什么？还说人家是孩子，我看你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都三十几岁人了，还这么没个正经！”飘红说着说着，发现齐鸣没有了反应，抬头时，是他郑重的目光。
　　“飘儿，答应我，无论如何，我要死在你前头！否则我会活不下去。”
　　“你疯啦，好好的，说这些个做什么？”飘红又举起拳头。本来她就病中未好，再加上也没想真打，捶过去都是软绵绵的。
　　齐鸣迎面握住她的拳头，送到嘴边“吧唧”地亲了一口。“你答应我，快点！”
　　郑飘红无奈，点头答应了下来。

　　没出几个月，歙州大旱。至四月底一场毛毛雨之后，再无雨滴。偶尔天空布满阴霾，人们欢天喜地，次日又是晴空万里，不顺百姓的心意。
　　黄山脚下的农田里庄稼干枯，四处闷热无雨，干涸的土地皲裂开来，一道道裂缝四处蔓延着，像是大地上难看的疤痕。与山下的萎枯不同，绝谷中呈现的却是又一番景象。因为挨着山泉眼，绝谷四周有泉水滋养，树木依旧翠绿繁茂，和山下一片颓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接近五月底时，新麦因为无雨几乎都成了空穗子，但百姓无米可炊，也只好把那些空穗子割回家，碾碎了充饥。
　　歙州城里的米商伺机抬高米价，从原来五十文一斗抬高到一两一斗，再后来，竟抬价至十两一斗！这无疑给本就苦不堪言的普通百姓雪上加霜。
　　一个月后，山下的村民不仅将春天新收的庄稼都吃光，就连本来要留给下半年下田的种子也都填进了肚子。
　　歙州百姓共有十一万多，郑飘红心下算了算，若是开了粮仓赈济灾民，也只能坚持不足两个月，两月后会不会有其他赈济的米粮，会不会下雨，她也不知。
　　但是，她不忍看到歙州出现饿殍，别无他法，只能开仓救民。为了保护绝谷的安全，茶庄的和医馆的生意都暂时关了门，所有茶工和护院都静候听从齐鸣和飘红的差遣。
　　这些茶工和护院原本都是山下的村民，自从来到绝谷之后，齐鸣和飘红对待他们非常慷慨又信任，所给的工钱远远超过其他小茶园的同样工酬。他们受东家的恩惠颇多，对两位主人都是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听说关掉医馆和茶庄、茶园是为了要开设粮仓、赈济饥民，他们更是备受东家的鼓舞，连工钱都不收，心甘情愿的守在绝谷，护佑这一方世外桃源和桃源中的大义主人。
　　他们中大多数被齐氏夫妇感动，也不全然是被平日的恩惠所动，很多是因为山下那些饿得发狂的百姓中就有他们的妻儿老小、兄弟姐妹。就连官府都默不作声，放任米商黑心的倒卖，齐氏依靠自己的家业来救济百姓，这等义举，天下少有人及。
　　一天深夜，齐鸣和护院、茶工一起在歙州城的大街小巷里头都贴满了告示。告示上说请歙州百姓每月的初五、十五和二十五日到黄山绝谷外的平台处，可领救济米粮，每人一斗，不可冒领。
　　贴完告示的第二天就是初五，齐家人一大清早就被喧闹声吵醒。原来，谷外的平台处，已经黑压压地挤满了很多人。全靠护院死抵着，否则这些人定能把绝谷踏平。
　　一家人连忙急匆匆吃下几口饭，便来到施米台前。
　　紫凝和青锋搬过来一把厚重的木桌，紫凝跳进去坐到里面。木桌又宽又厚，原来她还嘲笑青锋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桌子造的又笨重又难看，如今看到眼前这群疯狂的饥民，紫凝才知道，青锋做这张桌子的用意：简直是为她打造了一柄巨形盾牌啊！
　　“大恩不言谢！”紫凝对青锋说完这句，转过身把身后的包袱放到桌子上，一一打开亮出来。她拿的是一沓空白纸和一套笔墨砚台，往桌上一字铺开，端坐着等待。
　　焦括见她已准备完毕，另一边用独轮车源源不断从旁边山谷中运过米来。那些饥民看见有米袋子，都激动着冲上前去，护院们拼劲全力护着这些米袋。眼看这些护院要被饥民给压倒，一声厉喝从人群后方传来：“都站好别动！”
　　一阵铠甲咔咔声传过来，饥民都让出一条路来。待那群身着铠甲的士兵走到齐鸣跟前，他才看清，原来是江升带着军队来了。齐鸣以为江升又是来所敛财税的，不由得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