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绝仙迹》戚紫绛

11、离别

　　秋风微凉，送走暑气。
　　齐鸣提着剑想去问郑乾裕一招他久练不见长进的招式。走进后堂的侧厅时，他却看见林壮手里捧着东西转身进入后室。后室是郑乾裕与李月儿休息的房间，齐鸣心中生疑：难道这林神医打上了师娘的主意？
　　对林壮，齐鸣因为身世原因虽无恨意，却全无好感。看林壮的举动似乎并不知齐鸣身世，但齐鸣仍对他抱有一丝警觉。见林壮最近一个月时间尽是围着郑飘红和李月儿，齐鸣暗自揣测这林壮必定有所图谋。
　　林壮进了后室之后，齐鸣想去叫来郑飞红或者落红，找个借口让其去找一下师母，林壮定不敢乱为。正想到这时，齐鸣急忙向外走，一没主意和刚跑进来的人影撞个满怀。
　　“哎呀！好疼好疼！”郑飘红揉着额头皱着眉眼叫唤。齐鸣用手捂住同样撞疼的左脸，忙问飘红有没有撞坏。
　　“疼是疼，怎么会坏呢，我又不是豆腐做的！”飘红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伪装的笑容让齐鸣很心闷。他让飘红一道回医馆擦些跌打药，而她晃晃头说不去。理由是没撞坏，那药时要卖来换银子使得。齐鸣心中窃笑飘红贪财的毛病，她也没在意，看他手中有剑，便知晓他的来意。说了句“我爹在医馆后院为桑伯施针呢，你去那找他吧。”说完，她便进了后室。
　　郑飘红进屋时看到自己娘亲和义父正在喝茶，桌子还摆着几个很是精致的盒子。林壮见她进来，寒暄几句就要离开。飘红拉过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两人耳语了几句，林壮点头，似乎在应允什么事，说了句“没问题，就当做是给你的压岁钱了。”就走开了。李月儿耳力极好，听出了八成，待他走后，柔声问女儿：“这样做可好？平白地就贪下他的钱财？”飘红努努嘴，嘟囔着“我也是有正用。”
　　郑飘红用眼扫了一下盒子，问：“娘，这是义父给你的？”李月儿笑着摇头。“不是，这是让我交给你甜姨的。”郑飘红疑惑，李月儿拉她坐下，给她将起自家师姐——郭甜和鬼医门的往事。
　　李月儿与郭甜是“鬼医门”老门主鬼九的徒弟，而鬼九的师傅便是“鬼医门”的始祖——医鬼，医鬼姓氏不详，行事诡异，曾随奉庆朝的皇帝东征西伐，有人称医鬼是祖皇帝华珏御医兼谋士。后来医鬼自创“鬼医门”，独创数十种毒药，害人不浅，又行医散药，治人无数。他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鬼九。鬼九幼时就跟随他学医学毒，得其一生绝学。但鬼九拜师时，老医鬼已年过八十，当鬼□□有所成也长大成人之后，却无缘孝敬老医鬼，他年过百岁之后没过久就驾鹤西去。
　　鬼九医术、用毒、解毒、谋略都十分谙熟，他而立之年就将只有两人的鬼医门发扬光大，手下数百弟子，又在各地安插眼线。只用七八年光景，鬼九便做到不出祁连山而知天下事，坐拥可敌国之财富，行医为己之度。鬼医门的势力不是江湖上占山为派那样的招摇，却是这奉庆朝一汪湖水中水下最大的涌浪。因为鬼医门的门众听从门主安排，行事乖张却有严格的门规，若有人有心背叛，便会被逐出鬼医门，不杀，却无后路可言，生不若死。因而无人知鬼医门的门众到底为何人，江湖中人却个个知晓鬼医门的存在，对其心生畏惧。
　　鬼九子徒甚多，最为得意的弟子便是当今门主——郭甜。
　　李月儿说到郭甜便不再多说，将郑飘红耳边的碎发向后顺了顺，说：“飘儿可愿做甜姨的弟子？她的医术和毒术强过为娘百倍。”郑飘红很少见娘亲如此郑重地问询与她，便点点头。李月儿瞬间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摆摆手示意飘红可以出去了。飘红心知母亲是舍不得她，但她曾允诺张战云会离开齐鸣三年，去拜师是极佳的选择。
　　当郑乾裕得知小女儿要远去祁连山时，他有些懊恼，质问李月儿为何不事先与他商量。李月儿早已哭成泪人，说早年离开祁连山就是以送名极聪明好医毒的人到祁连山为条件，她才得以说动郭甜让她下山嫁给郑乾裕。郑大夫无言以对，心中难以割舍，默默去为女儿多准备衣物和银两。
　　第五日，李月儿向众人告知她将带两个女儿去祁连山探亲。郑落红和齐鸣都非常惊讶，不知为何忽然有位那么远的亲戚。郑飘红在落红纠缠住飞红追问的时候拉住齐鸣，低声告诉他让他在亥时去后花园等她。齐鸣知道她是向自己告别，心中惆怅横亘，却只低头“嗯”的应了一声。
　　秋露湛湛的深夜，齐鸣在亭边闷坐。影影绰绰的树影中走过来一道暗白的人影。齐鸣听脚步知是郑飘红，她最厌恶练武功，修得成果也只是皮毛，走路不似其他练家子那般轻盈。齐鸣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却因有一只手里握着根菁草而割破了指缝。
　　郑飘红走进，歪着头看齐鸣。他一身墨兰色长袍，还是那般干练、洁净的样子。她的鸣哥哥已经不是初见时那粉嫩娃娃，而是眼前这位面容英武、目光炯炯的翩翩少年了。不知不觉，她的眼圈红了，心里还在感谢这黑暗让她不至于太扫面子。
　　“鸣哥哥，我和娘她们要去祁连山了，我会离开家很长时间，这个留给你做个念想。”说完，郑飘红将一个小葫芦送到他手里。葫芦是用来装药的常用器具，也是避祸祈福的祥物。齐鸣握着这枚小葫芦，心揪得更紧了。
　　“鸣哥哥，你帮我喂饱那些兔子吧，它们活的太辛苦，我每次用它们试毒心都愧疚得要死，你替我好好待它们……”齐鸣听得心里更难过，趁飘红还在说话紧紧抱住她。他听到自己的心跳，也感受到飘儿妹妹的心跳，他提不出让她留下的要求，也无法冒然和她一起离去。
　　郑飘红拍拍他的后背，就那样由他抱着。听到远远的更夫敲的梆子声，两人才牵手回前院，各自离去。齐鸣心中伤痛很深，所以没有细想郑飘红最后说让代传给齐忘尘的话“让齐先生将不属于他的东西还回去吧。”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嫂子和大小小姐的。”林壮向郑乾裕保证道。郑乾裕极为不舍，却只能和落红、齐鸣在城门口看马车渐渐远去。那一刻，朝阳的光彩刺痛墨兰色衣衫少年的心。
　　马车内，郑飞红不想让车内尽是伤怀之情，她打趣郑飘红到底年幼，自己衣裳都难以洗干净，看那背后的印子，浸了一大片。郑飘红听见，忙褪下外衣，见后背上的血迹干涸后的印迹十分清楚。刚才背着包袱挡着，放下后，露出来才让眼尖的飞红看见。飞红说要帮忙到驿站之后给她洗，飘红却没听见一样看着衣服发呆。“这月白的衣服多好看，你偏弄了道印子，拿来给我，到驿站休息时我给你洗洗。”郑飞红拽过衣裳。谁知飘红一把夺过去，护着宝贝一般，抬头看着飞红时调侃道：“我不用！你还是赶紧找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了，才有机会显示你贤妻持家的能耐！”飞红听罢就过来拧她的脸，飘红俯身躲过，顺势把衣服塞进自己包袱里。两个大人从向外瞧的姿势转过身，将两个女孩安稳住，轻声责备，语气包含柔情。这一闹，离别的感伤冲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