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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女非为悦己者容 ...

  •   网上说,考试就好像是张三丰教张无忌打太极,须得先经过忘记才能牢记。我感慨,真是凤凰涅槃,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的速记能力很好,前一阵子又把要交的作业统统完成了,于是临近考试周,反而没什么事情可做。

      老大坐在我对面,看我一边啃饼干一边看美剧,不禁怒上心头。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勒令我考试以前除了睡觉不许回宿舍,我心里悱恻她凉薄,却终究不得不向她的淫威低头。

      秦以近最近还在通宵赶工程图纸,我不想拖他的后腿,想了半天只能打电话给许念生。他这个闲人,居然在图书馆泡空调。我心里琢磨,不如去给他拖后腿,反正他的绩点这么非人类,我这是在为实现社会公平做贡献。

      许念生在图书馆的自习室等我,我推门进去,他听到动静,抬头看我,“来了?”

      “嗯,”我走过去,看桌上有一个信封,“这是什么?”

      “请柬。”

      我咋舌,笑他,“怎么了,要你出礼金就愁成这样?”

      “出礼金也就算了……”他手里转着魔方,说话有点拖,叫我有点不耐烦。于是自己走过去拆信封,他却忙不迭地丢了魔方拦我,无奈我手快,信封早就给我撕开一个口子。

      他在一旁痛心疾首,我狐疑地看他两眼,又转头去瞧那张请柬。是家宴,落款的名字有点眼熟,我想了想,好像是哪个有名的房地产商。

      我终于知道他的家世,虽然先前也隐隐觉得他出身不凡,现在只觉得他瞒得如此密不透风,功夫着实了得。他的父亲是本市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我想起他带我去打牙祭的馆子,心下终于明了,为何他从不结账,为何侍应如此殷勤。他以后必然要传承他父亲的衣钵,他本身却喜欢传媒,他母亲体恤他,说服了他父亲让他在大学里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于是念了一年土木以后,他终于得偿所愿,转专业到新闻系。这是世家子弟的悲哀,我当然知道他脑子好使,学什么都不成问题。但中国人的观念早就扎根在骨子里,子承父业,总不见得让他父亲把多年打下的基业拱手他人,何况他又不是没有慧根。

      学习那些繁杂的工程理论和商道没叫他厌烦,但惺惺作态的各类宴会却叫他伤脑筋。他一早知道了请柬里的内容,因为不想去,于是索性不拆,只等他老爹怪罪起来装傻说,课业太忙,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可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个我,粉碎他预计好的谎言。

      请柬上写着携带女伴,我有点好奇,便问,“女伴是不是和小言里一样,都跟模特似的?”

      他想了想,摇摇头,又告诉我,业界里的联姻倒是时常有,不过是大家互通有无,扩张业绩。许多世家子弟也对这种联姻司空见惯,想得很是透彻,了不起就是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这是大家私底下公认的事实,以利益为基础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为现有的资本滚雪球。两厢都得利,也说不清谁欠谁的。

      我看惯了小言里富家子弟挥金如土的桥段,只以为他们都是活在金字塔顶端的贵族,贵族能有什么烦恼呢?想到这里,突然听到他又开口,“既然是你闯的祸,只能罚你陪我去了。”
      “什、什么!”我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利索,须臾后又一脸奸笑说道,“我身价很贵的……”

      “哦?”他笑笑,“我记得你还欠我一回。”

      “……”我内心悱恻,男人啊,小气起来与女人没什么两样,想了想又问他,“你不是说也不一定要带女伴嘛。”

      “你喜欢被人教唆联姻?”

      我顿了顿,才记起这回事情。看他依旧一脸认真摆弄魔方,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于是再没做声。

      考完试,老四和我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可怜老大还有些学期结束的交接工作没有完成,只能继续留校。孟秋顺道载我回家,她母亲最近对我青眼有加,特别关照孟秋要好好照顾我,务必将我送到门口。到了家门口,我谢过孟秋,一个人拽着行李箱上楼。我带回家的东西并不多,况且又有电梯,一个人拖一个箱子倒也绰绰有余。我回家以前没打电话给母亲,可等我开门,却发现她在家里,围着围裙,做我最爱喝的鱼汤。房间里满是鱼汤的香味,眼前的一切都叫我觉得陌生,我只以为这是一幅画,长久伫立在门口,直到母亲转身喊我我才回神。

      母亲没怎么变,话比先前多了一些。她是要强的人,很多事情都习惯了一个人,在人前从不示弱,甚至在我面前也是如此。

      寒假过了一个星期的时候,我竟然接到秦以近的电话,他说,“阿生,你出来。”

      我愣了三秒,终于急得跳脚。心里直骂,还骗我说要寄快递给我,秦以近你真是闷骚。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洋葱头,黑眼圈,家居服,手上还揣着两个热水袋。再加上现在拿着手机似笑非笑的一张脸,真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于是我想了想,斩钉截铁道,“秦以近,我刚起来。”

      “下午三点?”他语气里有一丝怀疑和笑意。

      “嗯,”不等他开口我又说道,“你先去门口的咖啡店坐一会儿吧,我收拾完了就来。”说完,便急急地挂了电话。

      又是两个星期没见,秦以近考完试打电话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去。我说东西不多,何况又有孟秋,便婉言谢绝了。他还是在当天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和他的形象很不符,我笑话他真是婆妈。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我一眼就能看到他。他一见我便问,“女为悦己者容?”

      我四处张望,一本正经问他,“悦己者在哪里?”

      我又看到光点在他的头发上晃动,这次终于得逞,伸出手抚在他的额发上。他愣了愣来拉我的手,眼里有没掩去的笑意,“怎么了?”

      他的头发看上去很有光泽,摸起来却不如看上去柔软,我冷不丁被扎了一下,不禁倒吸了口气。我扁了扁嘴巴,说,“秦以近,你的头发扎我,改明儿我就给你剃个光头。”又想起他削发垂辫的样子,自顾自傻笑起来。

      他不理我,给我点了一杯奶茶。奶茶不是我的最爱,是孟秋的,也是苏孟和的。我怔了怔,才发现我也是个凡人,终究免不了嫉妒作祟。我恨极了别人无事生非无理取闹,于是现在落到自己身上,只当他是无心。

      许念生终于在两天后打电话给我,让我收拾齐整,七点赴约。我寻思半天也没找出件像样的衣服,突然想起孟秋她妈上次送了我一件粉色的雪纺连身裙。因为颜色太艳,我一直没好意思
      穿。于是赶紧翻出来,在身上比了比,果然是大牌手笔,颜色是艳了点,但剪裁绝对是一流。

      许念生来接我,车直开到门口。他是自己人,于是我边哆嗦边和他抱怨,“冷、冷、冷死了。”

      他笑我结巴,拉了我就往车里丢,又把温度调上去一些。落了座,他从后座提了自己的外套,覆在我只裹了一层丝袜的双腿上。我看到他碰掉了后座上的一个盒子,露出一截裙裾。他说,“你为了帮我这么不要温度,我该怎么报答你?”

      我说,“以身相许?”

      他恍然大悟道,“阿生,原来你这么向往母系社会……”

      我知道他在暗示我秦以近,于是我又开口,“那就把那条裙子送给我好了。”

      他笑了笑,说好。

      我第一次看到许念生穿正装,刚刚在车上只顾着一味喊冷,还没注意。现在他站在灯光下,西装剪裁修身,衬得他颇有贵族气息。他抬手与人交谈,袖口的蒂凡尼白金袖扣低调而奢华。我觉得,这大概才是真实的他,如鱼得水,全不像在学校里内敛。张弛有度,谈笑风生,礼数周全,我看到年轻女宾们的眼睛直盯着他,一刻都不敢放松,只觉得好笑。他侧身过来,问我,“你笑什么?”

      他侧身的动作,好像在与我耳语,看起来甚是亲密。他从不用香水,但今日不同,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调男香,闻起来心旷神怡。我不露痕迹地避开一些,开口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说完,眼神示意他看列席的女宾,他含笑不语,执起我的右手,缓步走到一边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怒怨,但坐观罗敷。”

      我抬头看他,他目光灼灼,好像一眼就能将我看穿。他哪里知道我懂这些诗词,不过是拜网上的耽美段子所赐。他将我比作罗敷,我哪里又有这样的能耐,遂坏笑道,“这个你也适用,对面那男的可盯着你看了好久了。”

      他佯装认真,往前面瞧了半饷说,“他那是在看你。”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对面那人的脸,于是继续耍赖,“我和你打赌,他肯定是在看你,输了就算我再欠你一次。”

      话刚说完,我就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面的男人缓步走到我近前,叫我,“阿生。”

      怔忪间,一个名字已经脱口而出,“谨言。”我竟然忘记他也会出席,他是房地产的新秀,断没有理由不在这样的宴会露面。我看到他一张失神的脸,好像被剥离了灵魂,叫我心里忽然一痛。片刻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定了定心神,规规矩矩开口道,“沈先生。”

      对面的男人很快恢复常态,与我寒暄,仿佛刚刚那一瞬是我的错觉。我听到他转身又与许念生说些场面话,心里莫名地发慌。他是孟秋喜欢的人,我有那么多话想要问他,却一点开口的立场都没有,又何况是这样的场合。我不敢造次,只觉得胸闷。

      他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许念生问我,“你们怎么会认识?”

      我郁郁寡欢地将缘由说给他听,他听后,笑了笑说,“是他的作风。”

      我不赞成地瞪他一眼,他又改口道,“唔,是他不好。”我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时右眼皮忽然没征兆地一阵狂跳。我和他说,我觉得很累,想先回去。他点点头,替我去取外套。

      我听到远处忽然传来喧闹声,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据说今天有传媒界的人士会来,是房地产商们巴结的对象。我不过是一个新闻系的大二学生,免不了对传媒大亨的崇拜。我还在考虑是不是和许念生说等一下再走,好歹让我去要个签名,却看到一个身影分外熟悉。我定睛一看,是秦以近。

      正装敛去了他周身的戾气,但他本就是张扬的人,一张脸在灯光下显得更为魅惑。他脸上似乎有一丝不耐烦,我终于看清他手臂上还挂着一个人。穿一身红色礼服,眉眼间满是媚人的笑,眼底冰冷。待她朝我看过来,我才觉得好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是老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女非为悦己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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