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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泥泞公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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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泥泞公路
从班老有一条公路通缅甸。武警边防站在公路边境线上设了一道简陋的木栏,旁边建一间房子,这就是边境哨卡了。凡出入境的车辆行人都在此检查放行。
周兴宗说这一带都是佤族山区,国界两边世世代代生存繁衍着阿佤人,相互通婚往来。他们国境线的概念相当淡薄,在他们眼里出入国境同走村窜寨认亲戚一样的平凡没有区别。有的一天会穿越几次国境。可我们是外地人,且开车进缅甸,必须要检查办手续。
手续不知怎么办的,反正很快车子就放行了,沿半山公路开进了缅甸。
生平第一次出国,没想到竟出得如此简单平淡,我感到好笑。原来我想出国是很了不起的事呢。家乡山区的农民,有的一辈子没到过县城的人都有。却不料我是站在一辆汽车货箱上,从一条土公路便出了国。
汽车进缅甸才开了一小段,众人就知道了周兴宗说的路况糟糕糟糕到了什么程度。这路说是公路名不符实,其实只能算是一条勉强可以过汽车的土山路。晴天是厚厚的干灰,下雨就成了稀烂泥。前几天的连阴雨使路面泥泞不堪,低凹地方便成了烂泥塘。
汽车成了一辆泥巴车,挡泥板和轮子之间的空隙被泥巴塞得满满的,它闷哼着,像蜗牛一样爬行。我们站在车上颠簸摇摆。车子几次陷进泥坑,但都有惊无险,爬出来了。众人都心惊胆战,激烈地颠簸更吓得毕敏不断尖叫,使众人越发紧张。到一段稍平坦的路面,众人才喘了口气。罗汝辉说:“求求你别叫了,毕大小姐,你再这么叫下去。我们不被颠死,也要被你骇死了!”
“是的是的,”沈其有笑道,“据说女士小姐们的高分贝尖叫,能吓死老鼠的。毕小姐还是不要叫了!”
毕敏红了脸,说道:“这路太危险了。旁边的山沟又那么深!”
“坐跑这种烂路的车简直受罪,省得一双鞋子,也要颠烂一顶帽子!”陈辉说。
毕敏朴哧地笑出声来,立刻又忍住了。将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悄悄说:“他这人就是练嘴得力,尽说些无聊白当的下流话,还自以为得意呢。”
我兴奋莫名,一阵悸动。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将纤纤玉手搭在了我的肩头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我们的之间肌肤还从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在我眼中,她无异于冰清玉洁的仙子;我们的初恋应该美好纯洁,象她的面容一样洁白如脂,毫无瑕疵;任何轻佻下流的举动,都是对她的亵渎。平时在她面前我没有半点孟浪举止,也不说半句脏话;怕被她看成和其他下流汉子一样肮脏。
我想伸手搂住她的细腰,但终没敢。我怕她翻脸,那后果想都不敢想,还是保持我的斯文稳妥。
过了一阵,她轻轻地挪开了手,我如释重负,却又惘然若失。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我们一起来的几个相互有了些了解。陈辉总爱说些自以为是的笑话,逗得毕敏格格地在笑,令我心里像塞了一团猪毛一样不痛快。今天听她这么说,心下很受用。
车子在路上慢慢爬行,路越来越险,山越来越高,林越来越密,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到黄昏时,陈辉说:“我看这里有点像了,差不多应该到了。阿弥砣佛,总算没抛锚。”
他话音才落,忽然“朴哧!”一声闷响,人猛地向下落了一截,原来车子又陷到泥潭中去了。但这回的泥潭可不是原先的小泥潭了,泥巴漫到了驾驶室门中间,连门都打不开了。
周兴宗猛踩油门。汽车像掉进陷井的笨牛一样闷吼,后轮打滑急速旋转,向车屁股后喷出两道泥浆水柱,溅得路边的树木像泥巴塑的一样。
“我看这回危险了,事不过三,三回难过鬼门关。这不知是第几回了!”陈辉说。
果然车子吼了一阵后熄了火,车盖上冒出白汽来。
周兴宗在驾驶室里叫:“发动机坏了。大家下来商量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那路面上全是稀烂泥,怎么下?
迟疑了一阵,除毕敏外都下了车。一下车泥水便淹没了鞋面,灌到鞋中,冷冰冰的十分难受。
商量结果,是让几个人步行到矿区让罗汝辉、沈其有和陈辉去求救。
“这里也要留人守东西,不能全部去。大宝,看守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若有情况你就喊我们。”关云吾说。
罗汝辉三人上路了,拣泥巴少的地方下脚,走得像扭秧歌一样。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看看四周黑黝黝的雨林,毫无疑问,我们要在这荒山野岭里过夜了,如果从林子中蹿出强盗来怎么办?关云吾和周兴宗两人缩在驾驶室中出不来,我、表弟和一个女流能抵挡么?若来三四个,还可对付,若人多或带枪就糟了;我紧张地思索,决定两手准备,强盗人少就打,来硬的;强盗人多或带家伙就投降,服软装孙子。至于东西就让人家拿吧,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打定主意,我让毕敏将车上的砍刀递下来,和表弟砍了两根四公分粗两米多长的树枝,砍削成棍棒,作为武器。如果强盗没有枪,我准备和表弟一人一根,在车上和他们相持,不许他们上车。
有了这棍棒,心下有了点底。“一寸长,一寸强”长棍具有匕首短刀没有的优势。我舅舅在棍子上功夫最深,他的棍术就象他为人一样低调,深藏不露,可确有几下子。他说,平时平白无故总不好携枪带刀的招摇,一根木棍提在手里则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有事时,一样是可置人于死地,只看会用不会用罢了。
我和表弟上了车,将鞋子脱下来。我悄悄将打算告诉了他。
“二哥,你不必担心,你文皱皱的,可我却不怕他们!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越怕越有鬼——敢抢东西?哼,若火了老子,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吁……小点声小点声。”我赶忙止住他,“你是怕关工他们听不到么?你只照我说的做就行,这场合不是你抖威风的时候。该你逞能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到时候别拉稀就行!”表弟还想说什么。我沉下脸来,他才不吭气了。
表弟还幼稚得很。脑袋中满是那些豪气干云,单掌敌群雄的东西。
乘天还未黑定,我翻出早上在班老买的面包和矿泉水,三人吃了,靠着行李休息。入夜,我们是不能弄出一点亮光来的;黑暗,是最好的隐蔽。
天很快黑下来,但月亮却爬上山头来了,它静静照着黝黑的山林,照着车子上,好象惊异于这深山老林中怎么会出现这个孤零零的庞然大物。
月光如水,这异国荒山野岭中的月光,格外的令人惆怅。毕敏紧紧靠着我,轻声说道:“大宝,我们这次来值得么,是不是来错了?我们能挖到矿么?”
我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回答她:“反正已经来了,只有尽力而为了。我想,我们不会白来……”
“唉,钱这东西!我们若有钱,也不必来这荒山野岭中担惊受怕了——我就想不通,象陈辉他家有几百万了,还贪心不足!还到这种地方来。”
“不是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么?”我笑道,“越有越贪狠,越没越发楞。”
我边说话边四顾。这月亮出的真不是时候,这么大一辆车停在这荒山野岭目标太大了。
忽然,我似乎听到了歌声。不禁一惊!什么人会在这夜里的深山老林中唱歌呢?
我听不懂唱些什么,只是那旋律如泣如诉,忧郁悲凉,在荒山冷月中袅袅回旋、不绝如缕;听了让人酸楚。
真是奇异的歌声。可他们唱着唱着会不会唱到这里来呢?
那歌声越来越大,无疑向我们来了!我紧张起来,捏着棍子站起来……
那歌声又弱下去了,且越来越小,最终听不见了。山林又归于寂静,只偶尔响起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
不知不觉我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