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泉》八爪鱼

1、（一）

　　夏初时节，已是申时将末。不算宽阔的小秦河面上，往来的船只依旧穿梭不停，好一派繁忙景象。习习微风轻拂过水面，熏熏暖意更令人心情舒畅，连腹中的饥饿都不觉少了几分。

　　忽然，河心的一条乌蓬小船好似突然失了方向，随风在河面上不断打着转儿，悠悠荡荡向对岸飘去。再细看去，原来，此时的船上早已是剑拔弩张，船夫和船客们正瑟瑟缩缩盯着船头的二人，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站得稍低些的是个疤脸的黑衣人，他手握长刀抵在一名女子的颈上，额头绷着青筋，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白大侠，尊你一声五爷，只为大家都是走江湖的，多个朋友便多条路。你今日若是放我过河，他日必当重谢。”

　　“李虎，想走自然不难。”白衣青年一边说着，一边轻抚掌中宝剑，“只要你放了这位姑娘，再赢过我手上的赤霄，天南地北，任你行走，我绝不阻拦。”

　　“白玉堂，我武功自然是比不上你，可你也莫要欺人太甚！”

　　“哦？”挑眉，抬眼，微笑，一双凤目已带上三分戏谑七分不屑，“你倒说说，我如何欺你？也好让各位父老乡亲评评理。”

　　“那些贪官污吏，便是杀了又能怎样？你何必从京城追出几百里，非要拿我归案？莫非堂堂的锦毛鼠也成了官家的走狗不成？”李虎梗着脖子，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可两只贼眼却左顾右看，不敢与面前之人对视。

　　“被你们兄弟侮辱的那三名妻妾可是奸恶之徒？！还有那两个被活活摔死的孩子，也是罪有应得？！”说话间，白玉堂眼神渐渐变冷，目光中已经现出森森的杀气。“束手就擒，白爷可保你个全尸。否则赤霄出鞘，定叫你身首异处！”

　　冰冷的语调令李虎不禁又向后退了半步，将女子严严实实挡在身前。“白玉堂，你要是不顾这些人的性命，就尽管过来。大不了，我一刀劈了这小船，咱们一同去见龙王。”

　　“无耻小人！”白玉堂咬牙暗骂，却无计可施。别看他明里气势逼人，可心中却毫无胜算，否则早已先发制人擒下这恶贼了。船舱本就狭小，此时密密麻麻挤了几十个人，还有不少老幼妇孺，若真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为今之计，只能拖延时间，等小船飘至岸边后，再见机行事将李虎引到岸上，一举擒拿。

　　那李虎也闯荡江湖多年，稍一寻思便明白了白玉堂的打算。眼见小船离河岸已然不足十丈，如此下去，再有一炷香的工夫，自己便会失了这水上的倚仗。他眼珠一转，登时想起了一些江湖旧闻，心中大喜。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黝黑的铁疙瘩，高举过头顶，畏缩着探出半个头，大声叫道：“白五爷，可认得我手中的物件？”

　　“霹雳弹。”白玉堂紧锁着眉头，心中大感不妙。

　　“白五爷好眼力。想必你也知道它的厉害吧。”

　　“你究竟要怎样？”

　　“就请白五爷自己游到对岸去。否则，我马上炸了这小船。左右也是个死，不如拖着大家一起给我陪葬好了。”

　　“你……”白玉堂怒瞪双眼，目光像剑一样，恨不得在对方身上剜出十几二十个窟窿。

　　当年猫鼠相斗之时，御猫被困通天窟，四鼠与丁氏双侠设计破了锦毛鼠的机关，救出南侠。白玉堂不敌败走，却不料被翻江鼠在过江的独龙桥上做了手脚，掉入水中淹个半死，失手被擒。自此，江湖上人人皆知，锦毛鼠聪明绝伦、武艺超群，只是一入了水，便真成了耗子滚进花椒地——麻爪儿了。

　　李虎洋洋自得，不停挥舞着手中的霹雳弹耀武扬威。白玉堂扫视着船舱内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无奈之下，只得走上船头。他回身狠狠瞪了李虎一眼，再不犹豫，纵身一跃，便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见白玉堂落水，李虎连忙撇下作为人质的女子，两步跨上船头，拢目向水面望去。起初还有一串串水花泛出，似是挣扎的痕迹，但很快就变成一串串水泡，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圈圈的涟漪。李虎不敢大意，又等了半盏茶的工夫，见四周仍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恶狠狠地吆喝着船家靠岸，一边在心中暗自庆幸，终于为自己除去了一个大敌。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河面，喧嚣已久的小秦河也慢慢宁静下来，只是在波光粼粼之中，一声声哀戚的叹息淡淡散开，萦绕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