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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薯贼 ...

  •   晨光洒在屋前的槐树上,树下一男子倚着藤椅,捧着热茶,不甚惬意。
      常公子用剩下的银钱置了小块田地,又买了个别人嘴里“不干净”的屋子,“干不干净”他不在乎,要是这屋子“不干净”的东西愿意跟他做个伴,他也乐意。

      这日,常公子从外归来肚里空空,便想着把之前烧好的番薯吃了,回屋却不见摆在桌上的番薯,许是被鼠贼叼了去罢,便也打算再去烧一个吃。走到灶台边却见着一角蓝布,莫不成真是“不干净”的东西?心奇扯了扯,竟滚出个人来,手里还拽着一个未吃完的番薯。常公子一惊往后连退几步,见对方是个着宝蓝衫系白丝带的公子,倒也面善,怎地干起这般勾当?
      那小哥抬头看见常公子也是一惊,常公子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便是那耕种的老李见着他也是哆嗦的模样,若不是银钱给的比别人多怕也是不肯来的,这生人见着了这般模样也不奇怪。正想着,那小哥开了口:“我寻你寻得好苦……”
      常公子想,自己与此人未曾谋面,许是认错人了,或是……想赖了这只番薯……
      “可还识得我?”小哥殷切的眼神。
      常公子摇头。
      “我可识得你!”
      这是碰上无赖了还是傻子了……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这话常公子倒是明了,这人要住下来,嗯……白吃白住?……
      “公子许是无家可归?”也不像,衣着虽不是大户人家,但也不是寻常百姓。
      “我家!……我家早就没了…你也是知的……”
      我怎地就知了……
      “可还有亲人?”
      “我哪有什么亲人啊!就你一个…偏偏还轮回了去!”小哥似是恼了常公子。
      原是个呆子……想来是家人见他呆傻便……
      “既如此……你便留下罢。”
      “难不成你还要撵我走?!”
      竟是个呆傻的无赖!!

      那蓝衣小哥虽是个书生模样,力气却大得惊人!倒也帮常公子分担了一些粗活重活。
      那小哥劈完最后一捆柴,用手背擦汗,无意瞥见常公子倚在藤椅上,微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许是日光灼到了伤口,白袖一挥盖在脸上。小哥放下斧头走去挡住日照:“你还没问我名字。”常公子抬眼,那小哥背着光倒是看不清面色:“你不也没问我吗?……”
      “我不问你你就不问我?!”
      “……”算了,不跟呆子计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悭臾!”小哥蹲下,心情甚好。
      “?!为何叫这名字?……”
      “……”
      “你可知这名字……”
      “你说,我不恼你。”悭臾见常公子面色犹豫便道。
      “缘悭一面,须臾故人……你可知?”
      “不知……”
      “唉……”想不到他家人竟这般不待见他!……也是,本是连家也回不了的……
      悭臾见常公子不悦,也不知他在恼什么,想安慰安慰便道:“我……我成了精怪就只知自己叫悭臾。”
      “精怪?!”
      “你骇着了?”
      常公子望着他不答,突地哈哈大笑起来:“以后这话,切莫与别人说。”
      “你不信我?”悭臾急了,跟在常公子身后念叨着:“我本是榣山成精的水虺……”
      日光依旧毒辣。

      “长琴。”
      “你唤我什么?”
      “长琴啊!”
      “我不叫这名。”
      “你说你没有名字我便唤你长琴。”
      常公子懒得和他争论,便由着他。
      “你若不喜欢,那我唤你常悭臾可好~”
      “这是个什么名字……”常公子只觉头都大了,“还是唤我长琴罢……”
      “长琴~”
      扶额……
      “对了,你方才想说什么?”
      “方才?哦,过几日便是仲秋了~你我一同赏月可好?~”
      “赏月?”常公子差点笑起来,“你识不得几个字,怎地还说出这般风雅词来?~”悭臾知他在揶揄自己,悻悻道:“你又不教我……”
      常公子毫无预兆开口道:“悭臾,你做我家人可好?”
      “我不是吗?……”
      想来这呆子……也太自来熟了……常公子捂嘴笑着。
      “怎了?”
      “前几日,我在小镇的酒楼定了些吃食,仲秋那日便随我取来罢。”
      “好!听说仲秋人间最是热闹~”
      “我……我不惯……”人间……还真把自己当精怪了……
      “……你,你不喜欢,我们便二人处着。”
      这呆子……明明想去得紧……

      “长琴你看~我写得如何~”悭臾坐在院子里,手里抓着一支笔,兴致勃勃地模仿着常公子的字。见悭臾像个孩子似的,常公子不由弯了弯嘴角,看到他拿笔的姿势,眉头又皱了皱。
      “你这般抓着是不对的。”说着捉过悭臾的右手,耐心地讲解着。悭臾呆呆地看着他,看他柔和的轮廓,看他温润的眉眼,心中悸动,便不自主地抚上常公子的额头。常公子骇着往后一退:
      “这是作甚?”
      “……可疼?”
      常公子摇头,却不肯再过来。
      “长琴……”
      常公子看着他,看他眼里似有许多无奈,不舍……他何故要这样看我?
      “长琴……我,好想你……”
      常公子听闻只觉酸涩异常,他不知这呆子口里的“长琴”是谁,只是,能让一个呆子念念不忘的……该是个刻骨铭心的人罢。
      “你怎了?”
      “没什么。”
      “那不来教我?”
      常公子想了想,许是自己太过敏感。
      “我要写你的名字~”悭臾笑眯了眼,这本该是儒雅公子的人眼里透着痞气。常公子不愿多想,又执了悭臾的手,一笔一画地写着。
      “这!……这可是‘琴’字?!”悭臾抬眼望着常公子。
      “你识得?!”
      “我自然识得……”悭臾喃喃道。当年在榣山你便也是这般教我……

      悭臾是住在外屋的,清晨来到常公子的门前,敲了几遍也没人应,急了便想推门而入。门忽地就开了,常公子端了一盆水朝外走去,擦过悭臾的肩似是没见着般直走花圃。
      “长琴,你这是怎么了?”悭臾紧跟上前。
      常公子不理,水溅湿了鞋尖。
      “你这是在恼什么?”
      “没什么。”
      “……”

      吃饭时,气氛莫名让悭臾不自在。
      “长琴,我总觉得你不快活……”

      长琴不与他说笑不揶揄他了,莫不是?……长琴厌了他?!前几日还说着……还说着要做家人……悭臾越想越恼,推了常公子的房门:“你厌了我!”语里还透着些委屈。常公子坐在灯下看着杂书,见悭臾似个盗匪般冲进屋内,不由得也有些恼:“怎地不敲门?”
      “你厌了我!”
      “……”
      “你厌了我罢!”
      “我怎地又厌了你?”
      “你不厌我,又如何要这样待我!”
      “那我要如何待你?”常公子也恼了。
      “你、你待我不好!”悭臾急了。
      “哦?那你便找个待你好的人家去。”事不关己地挪了挪砚台。
      “长琴……”悭臾自觉说错了话。
      “出去。”
      “我……”
      常公子起身把悭臾推出去合上了门,似是懊恼地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盖住头就不动了。

      天热得很,心里又烦躁,常公子翻来翻去到了三更终是睡不着,披了件外衣想着去院子吹吹冷风,开门就见着一个人。
      “你!你怎地还在?……”
      “长琴……你莫要撵我走可好?……”
      常公子一言不发朝藤椅走去,躺在藤椅上望着星空,脑中一片空白。悭臾也搬来椅子坐在常公子身边,常公子发呆他也发呆。
      “流星……”常公子见天空划过一条白痕,瞥见那人正双手合十双目闭合着,“你在祈愿?”那人愣了愣,又咧开了嘴:“你终于肯理我了!”
      “……”
      悭臾见常公子又不说话了,赶紧道:“我方才在祈愿!”似个孩子捉了只蝉般炫耀着,“你猜我方才祈了什么愿?~”
      “什么?”常公子也依着他。
      “我想着。”悭臾眼里尽是掩不住地兴奋,“你能识得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常公子愣了愣,转而又笑他这骗小孩的东西竟也信,心里却是万般惆怅。
      “长琴?”
      “嗯?”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自己竟和个呆子计较也好不到哪去,“想你似个呆子般~”笑道。
      “!!长琴……”悭臾欺过身来,呆呆地看着常公子,“莫不是!……莫不是真的?!”常公子看见他眼里有水光闪烁,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几千年前,榣山水湄。
      清雅仙人拨挑着琴弦,琴音悠长婉转,叫人听了直觉得慵懒舒适。悭臾却在水里扑腾着撒欢,那时他还只是个识得仙人不久的水虺,榣山灵物也不止他一个,扑腾撒欢着就撞到一条大鱼身上,那大鱼有三尺来长,通体鳞片泛着白光。大鱼见撞到自己的是个毛头小子便吹吹鱼须不再理会。悭臾见自己被小瞧了,呲着毒牙追上去往大鱼尾处狠咬一口,大鱼却只甩甩尾巴便让他旋了好几个圈,晕头转向挫败地游回岸边,只听见琴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仙人的低笑:“呆子。”

      “上天怜我!!!”说着就扑过来抱住常公子,“我好欢喜!!!”常公子觉得心跳有些快,许是被悭臾压着受不住罢。常公子挪了挪,那人竟似顽石般动也不动,常公子偏过头去才发现这厮竟已睡着了!!心里颇为无奈。悭臾动了动,嘴里喃喃着什么,唇有意无意擦过常公子的唇,常公子一惊,推着悭臾就要起来,可是又怎能推动。
      “起来!着了风寒怎么办?”
      那人不应他,还在他颈窝蹭了蹭。
      常公子无法,也只能由他抱着。
      看他睡得香甜,听到他的呼吸。
      你若真有灵,便让他的愿望成真罢。

      两人胡乱睡了一宿,第二日都是腰酸背痛。
      “叫你不听话,染了风寒吧,咳…”
      “你不也……咳咳…”
      “昨晚是谁……咳,是谁…”是谁昨晚赖着不动,害得两人都着了凉。
      “都……咳咳,都是我…我,咳咳不好…”
      “别说了……先把姜汤喝了…咳。”
      悭臾端过姜汤,送到常公子嘴边:“咳,你先喝。”常公子便就着悭臾的手啜了一口:“你喝。”悭臾喝了一半留下一半又要常公子喝,常公子不肯:“你比我严重些。”
      “死不了。”
      “呸!”
      “嘿嘿~咳……”
      常公子瞥了悭臾一眼,端起汤碗就灌进悭臾嘴里。
      “唔……唔……喂!!有你这么喂病人吃东西的么!!”不病死也呛死了!!常公子见悭臾恼着的样却大笑起来:“我再去盛一碗~”

      不是说呆子不会生病的吗?常公子摸了摸悭臾的额头,还是有点烫。
      “你到底喝不喝!”
      “我说了,你喝一半我喝一半。”
      “我已经好了!”
      “那也要喝。”
      常公子拿起药匙搅了搅药汁:“张嘴。”
      “用嘴喂我~”常公子狠瞪一眼悭臾,把药碗狠狠压在悭臾手上,“自己喝!!”悭臾就委委屈屈别别扭扭磨磨蹭蹭地接过药碗自己喝了。
      “果然不能依着你。”
      “长琴……好苦……”悭臾拧着剑眉。
      “胡说,我加了蜂蜜的。”
      “真的好苦,不信你尝尝。”待常公子刚碰到药碗就手一松“哐啷”,捧着眼前人的脸往下咬去。
      “唔!……悭……唔……”悭臾在常公子嘴里胡搅蛮缠好一阵才放开:“很苦罢。”常公子捂着嘴,抬手想狠狠扇悭臾一耳光,但想着悭臾心智有缺终是下不了手,只得愤愤夺门而出,留下悭臾呆愣愣地坐着。
      这是怎了?悭臾揉揉脸颊,长琴……莫不是昨日仅是造了个美梦?……长琴…还是没有识得我?……

      “长琴……”
      “?”
      “可还记得今日……”
      “自然记得。”
      “那……”
      “走吧。”系上抹额。
      悭臾连忙赶上去,想拉着常公子的手,又惊煞般缩回手来,见常公子没发现才舒了一口气。

      人间仲秋果真热闹,常公子却只顾低头往酒楼赶,悭臾生怕把常公子弄丢了也只好在后面紧紧跟着,眼角余光却不死心地瞟着路边摊。
      “为何要系抹额?”
      “……免得骇着人。”
      “我就没骇着。”
      你哪里像个人……
      到了酒楼。
      “秦公子您拿好喽~”常公子道了声谢,给了银钱就走了。
      “秦公子?”悭臾边走边问。
      “……”
      “为何不说实话?”
      “……你个精怪别管人间的事。”悭臾一听咧了嘴就要去握常公子的肩,顿了一下又缩回手道:“你晓得我是精怪了?~”常公子斜他一眼懒得理他。
      正走着,忽地被人拍了肩,常公子想是那呆子又犯了病,转过身去赏他个白眼。却……
      “果真是你!”
      常公子差点拿不稳食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番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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