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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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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伊蝶早已穿戴好,正坐在床边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双媚眼频频眨动着。
宋连毓双臂支撑起身子看着她,伊蝶立刻坐近他,在那薄唇上快如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就那么近距离的看着他,盈盈细语道:“公子,该起了。”
宋连毓手指嵌入伊蝶的发丝扣住她的头,加深了刚才的吻。
“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了?”
“哪能啊,谁知道下次公子又要什么找我了。”伊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宋连毓轻轻抚摸她的发丝,自语:“是啊,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伊蝶低头笑了,拿过一旁叠好的衣物,细心的服侍宋连毓穿戴好。
二人相伴走出房间,下楼时碰见了迎面而来的素琴,正低着头看上去有些疲惫的上楼来。
宋连毓步伐一顿,停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向他走来的人。
像是感应到什么素琴好奇地抬头望去,见到宋连毓和他身边的伊蝶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两个人微微俯身行了个礼,对着伊蝶点点头后不再看他二人一人向廊内走去。
伊蝶看了一眼还停在楼梯口的宋连毓,只见他背对自己,身影稍显落寞。
“素琴是不用陪客过夜的。”伊蝶笑着说,从宋连毓身边走过,步履绰约地走下一阶,站在他的下面回头斜头看他,“走吧,公子?”
微皱着眉的宋连毓跟着伊蝶,问道“为什么?”
伊蝶没有回头,大红的衣袍在楼梯间翻飞,假装不知道他所问的是什么,说道:“素琴是南华楼的楼主选定的人,自小时候起受的教养也与我们不同。接客她也只需像茶馆里的那些个清官,会弹琴喝酒就好。”
“所以啊,这楼子里的姑娘有那个不是羡慕,嫉妒她的呢?”
“你也是如此?”宋连毓静静看着那张妖艳的脸。
“是啊,真真羡煞死人了呢。”伊蝶笑着说。
走到了门口,伊蝶对宋连毓勾起一个笑容,在清晨下美的不可方物。
“公子慢走啊。”
“嗯。”
宋连毓抚摸了一下袖中的花灯,独自漫步在寂静空无一人的白青巷中。
一袭红衣斜倚在大门的红柱上,清唱婉扬:
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宋连毓出了白青巷,就看见家仆早就备好的马车。坐进去后,在车轮与石板的交撞间,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几会儿就到了宋宅,一进大门就见宋连毓的三哥,宋连峥满脸怒气的站在庭院中等着他。
宋家大少和二少在京城为官,宋家家主则年纪已高,宋家一事暂且都落到了宋连峥身上,待他大婚之后便会正式接任家主一位。
宋连毓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然是宠着溺着,再加上那俊美的外貌,和一张吃了蜜饯的嘴,更是得到了全家上下的喜爱,除了他这个三哥。
长兄如父,天不怕地不怕的宋连毓唯一害怕的便是这个三哥。
宋连毓苦笑:“三哥。”
“跟我去书房!”气急的宋连峥挥袖离去。
宋连毓无奈地跟了上去。毫无疑问地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这也是他虽然好逛青楼却也鲜少在那里留宿的原因。
宋连韬回廊上看见被下人扶着走来的宋连毓,对他笑道:“怎么了,又被三哥打?”
宋连毓呲牙咧嘴冲他喊了一声:“五哥...”
宋连韬继续笑他:“我说七弟啊,逛窑子回来也不能打正门进来啊,你这不是成心找三哥的不顺吗?”
宋连毓委屈地说:“我哪知道他能这么早就起来守着了。”
宋连韬拍了拍他的头:“所以说,七弟你还不到家啊”摇摇头走开了。
宋连毓好笑的地问一旁的仆人:“你说他到底是站在干什么的啊?”
仆人看着他呲牙咧嘴的笑容顿时脖子一缩,吓得直哆嗦。
顿时宋连毓身上的伤更疼了。
因为受了伤好动的宋七少只能“安心”地在家里养伤。
这事笑坏了齐冬良,第二天在宋连韬的撺掇下,立刻拿着一堆伤药上门拜访。
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宋连毓抽着嘴角看着从怀里不停往外掏着一瓶瓶药膏,一边掏还一边介绍的齐冬良。
最后全部介绍完的齐冬良还坏笑的走过来,道:“怎么,你三哥打哪了,够的着吗?要不我给你上药吧。没事都是兄弟的。”
宋连毓拿过一个玉枕照着齐冬良的脸就砸去。
奈何趴着真的使不出什么力气,玉枕还没等砸到齐冬良就掉地上了。齐冬良顿时笑的倒在躺椅上起不来了。
宋连毓气的眉头一个劲的跳着,又伸手抓起一个药瓶灌就丢了过去。
齐冬良一激灵坐起来,快手的抓住,对着宋连毓喊道:“你知不知道这玩意花了小爷多少钱,你个没良心的。”
宋连毓抽动着嘴角:“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齐冬良没睁眼瞧他,一边擦拭着那小瓷罐道:“当然是看你的呗。赵孟颌那几个没空来,就派我来以表心意了。”
宋连毓瞪了他一眼,满眼不信。
齐冬良道:“啧啧,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南华楼的姑娘看了该多失望啊。难怪...”想起了什么赶紧打住。
宋连毓微微愣了愣,道:“让人..失望?”
齐冬良敛住笑容,他低头看着趴在床上的宋连毓,
眼中染上一丝嘲讽道:“为什么这问?”
因为背着光,宋连毓看不清他的表情,平静的移开了视线说:“只是,这么觉得了。”
“我们这种人,谈何失望呢?”
在宋连毓以为齐冬良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内心顿时不复安定。
“宋连毓,如果不能笑了,我们这种人还能怎么活下去呢?”
宋连毓微微一愣,略作沉思后笑道“不知道啊,也许会跳江喂鱼去吧。”
齐冬良低声笑了笑。
宋连毓头埋进枕头里,他真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了。”
齐冬良深深看了他一眼,无声的出了房间。
望天,流云沉沉。
我们这种人,只不过是自作自受啊,你也明白的吧?
待宋连毓的伤全好了的时候,正好迎来了宋老爷的七十大寿,整个宅子的人忙成了一锅粥,他身为嫡子此时也无暇再出去玩乐。
几日间,宋家院前院后的宾客络绎不绝。
主院内张灯结彩,席桌密密麻麻靠在一起,主桌上,一个半人高三人横抱的大寿桃摆在上面,粉白相间,绿叶相衬,着实好看。
庆朝风起比较开放,来往贺寿的也不乏女流,柳家知府更是携了夫人和三个女儿。
柳惠汝身着粉色罗纱裙,及腰长发绾成一个牡丹髻,典雅端庄。
宋连毓从远处望着她,只是那么望着她。
不时,宴会开始,身为下任家主的宋连峥自然出场进行主持。
身着白衣的宋连峥面容如刀削般的严峻,声音清冷却也有礼,举手投足间都显得淡定从容。
柳惠汝在他一出现后整个注意都放到了他的身上,无暇再分给他人一分一毫了。
宋连毓特意选了一个能看她最清的座位,却不料也因此把她眼中的爱恋看的一清二楚。她每看三哥一眼,他的心就更疼上一分。
他一直都知道的,太喜欢三哥,很喜欢,一直都喜欢,就如他自己那般。
她只让他叫自己姐姐,连他叫她的名字都会惹得她不高兴。
多么讽刺啊。世上爱他宋连毓的女人有无数,却唯独没有他爱的那个。
宋连峥一桌一桌的敬酒,他们兄弟几人也要陪着。
几经轮回,眨眼间就来到了柳家一桌。
柳惠汝脸色红润,眼睛透着少女的羞涩,但仍然大方地站起,双手举杯,凝视着宋连峥,“小女柳惠汝,祝宋老祝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古稀重新,欢乐远长!”
柳惠汝双眼明亮,深深的看着宋连峥,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他人了。宋连峥看着柳惠汝,慢慢的嘴角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清冷的人声音淡淡道:“谢谢。”
站在最边上的宋连毓苦笑,眼角隐忍地泛了红。
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人声喧天,无人察觉。
独自从宴会上跑出来的宋连毓走走晃晃地来到南江边。
“幕天席地,夜卧江边。”齐冬良手中拿着一盏花灯放到宋连毓手边,“你到是会享受。这么跑出来,不怕三少说你?”
宋连毓看了看那花灯后,翻了个身:“他这会儿,恐怕单单是那些来敬酒就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吧。哪里还有闲心来管我。”
齐冬良耸耸肩,用眼神示意那花灯:“给柳家小姐买的?”
宋连毓看过去,含苞待放的红莲在夜幕下透过薄纱朦胧了远处璀璨灯火。
眼眸流光暗转又黯淡下去。
“不是。”
“别告诉我是给宋老夫人的?”齐冬良看他。
宋连毓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盏灯:“齐冬良。”
“嗯?”
宋连毓拿过那盏灯,皎月璨星,却也点不亮他眼中的深邃。
“如果我跳进这江里,可否会有谁为我流下一滴泪?”
“你醉了,回去吧。”齐冬良平静地回答。
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宋连毓呆呆地望着天:“....怎么办”
“她都不曾看过我一眼,她的眼里我只是三哥的一个纨绔兄弟,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了。”
“我伴了她十二年,救她落水的人是我,打碎了花瓶替她挨骂的是我,被人纠缠时解救她的是我。可为什么她的心中从来都没哟过我?”
齐冬良冷漠的看着他:“你爱柳家小姐?你爱她吗?”
宋连毓回望他,眼神迷离。
“风流公子,青楼好客,大街小巷难道还有人不知?你今夜香软玉,明日他人客的,却口口声声说你爱柳惠汝?”齐冬良看着他这样子气道:“你还奢望他人知你的真心?”
宋连毓愣愣看着齐冬良,人世间的灯火映着他的无措。
“戏演久了,卸妆后,台下的人又能留几个呢?”这句话似是说给宋连毓听的,却又像是说给他自己的。
终归他们都是一种人,只是他的妆还未到卸下的那一刻,宋连毓的却已经满面破碎了。
久久不在言语。
宋老爷子大寿后的一段时间,宋连毓好像浪子回头一样,在家里安安分分地呆着,让宋连峥很是欣慰。
宋连毓偶尔会看着窗台上的那盏花灯一时失神,想起夜晚灯火下那名如初夏芙蕖的女子。
“花灯之约”不过是他醉酒时一句笑谈,这样的话他不知在夜晚说给多少个人听了。
大概在她听来也只是一个永远兑现不了的约定吧。
伊蝶那日的话浮上心头:
“妾身可是南华楼里的人啊,怎么可以信了呢?”
落得如今又能怪谁,全是他自作孽。
一个月后,宋家找媒人亲自上门到柳家。
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两家多次商议最后将亲迎之日定在八月既望之日。
看着桌上的日期时,宋连毓摸着疼得已经没了只觉的胸口,喃喃的念出那一行触目的字:
“八月十六,天愿、天喜、易嫁娶”
突然他抬头看着呗搁置了许久的花灯,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晚他曾骗了一个人,说今年八月十六会带她去看花灯。
因为他这么说了,所以上天要这么惩罚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