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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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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城,黑瓦白墙,长桥嫩柳。桥下碧波荡漾着晴日的光粼,桥上摊贩涌流上下,兜售着些儿红粉胭脂,朝着过往的妇人笑声叫卖,惹来一阵轻装的女儿家捏扇嬉笑。
宋家七少一袭月白广袖长袍,外面罩着一层银白薄纱,腰间系着深靛色的水丝金扣腰带,上面用一截红丝拴着块半拳大的墨玉锦龙鱼。镶着宝石的紫玉金冠将玄色青丝规矩的束起,显出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轮廓。
黑眸如漆,剑眉薄唇,鼻梁高挺,宋连毓斜倚在桥下江边雕栏上,双眸含笑的看着过往的女子,手上纸扇轻打,一个眼神望去,不少偷偷瞧着他的女子便顿时羞红了脸,云袖遮掩的小步离去,头上的步摇清脆作响。
宋连毓合上扇子,瞥了一眼桥对岸的丰庆酒楼,嘴角上挑的向着面前的鹤居楼走去。
南江有名楼三处,临江南岸的还复楼,北岸的鹤居楼,以及白青巷中的南华楼。
还复楼说白了是个赌坊,不论身份,只要腰间银两沉沉,就能再里面寻得一时欢愉,何况这还是南庆唯一一个官家公认的赌楼。而白青的南华楼更甚,是从北庆时期就有所记载的青楼,几经战乱却依然屹立于世间,倒也为这烟花巷柳之地增添了几分人世沧桑。
相比之下,鹤居茶楼虽从背景、年份上稍逊了几分,却是三楼中真正算的上风雅“二字”的地方,颇得来往儒生书士的欢喜。鹤居楼的盘面不大,上下三层,为了突然其高雅清俗,外观上皆用素色青竹做装饰,黑檀木鎏金的匾额,“鹤居楼”三个大字张扬飞舞其上,好不气派。
宋连毓进了楼内,立刻有服侍的人过来,举止得体地将他引入堂内的一间靠窗的雅座,四周借用松竹半遮半掩的隔离开来。
宋连毓打量一眼,抬眼对一边恭敬站立的人说道:“左女,你家楼主近日可好?”
左女淡然道:“托公子挂念,楼主安好。”
宋连毓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不好的该是你们对面楼子里的姑娘。”
鹤居茶楼的对面正是江南白青南华楼。还复楼反而坐落在南岸边界一个不怎么招摇的位置。
左女绷紧的脸有些松动,对宋连毓行了个礼,就匆匆退下了。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端上一壶庐山极佳的云雾茶,香如幽兰,味浓醇美。
看着窗外好景,听着大厅里飘来的悠扬小曲,品着手中的浓茶,除了怀中没了一个绝色佳人外,这里的消遣也绝不低于在南华楼的寻欢。
宋连毓斜倚在椅背上,好不闲暇的看着从旋梯上优雅步行过来的齐冬良,宇安齐家的小少爷。
齐冬良穿着一身白衣,上面银线绣着暗纹柏松,随着步伐衣衫摆动,暗云流动。腰间玉佩挂饰一串,漫步穿过大厅到了近前,修长的手指在宋连毓面前的八仙桌上一敲,挑眉道:“宋公子近来安好啊?”
宋连毓笑眯着眼:“自然是好,只是缺了这齐大美人心中难耐啊。”
话毕,齐冬良手中的扇子在空气中转了个弯朝宋连毓丢去:“叫你口吐不出个玩意儿。”
宋连毓快手接住,径自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给自己倒上一杯,拿起香气四溢的茶杯深深一嗅,赞叹道:“果真好茶。”
在一旁坐下的齐冬良好笑的看着他,也轻轻啄了一口茶。
齐冬良品完自家好茶,斜眼瞥了一眼宋连毓,懒懒的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这做什么?”
宋连毓回他:“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齐冬良白了他一眼:“我这的茶,供着几乎全城各处,你想喝又何必亲自来呢?再说”,身子向前倾了倾,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是找我,你在左女面前多嘴什么?”
左女是齐家老爷派遣来专门照顾齐冬良的下人,说是照顾其实与监视无异。所以齐冬良在南江城里虽说是远离了齐家的监管,再想放浪不羁,因着左女也会收敛一点。
齐冬良像是想起了什么,幽幽道:“莫不是与你那心上人相处不愉快,到这找我的不痛快了来了。”
宋连毓眼神有些黯淡,十指下意识的在桌上轻敲。
齐冬良看了他一眼,看似忧伤的说:“天涯无处无芳草,今晚南华楼,兄弟陪你借酒消愁去。”
宋连毓语调轻快说:“行啊。”起身将杯中最后一口一饮而尽。拿起扇子在走出大门前回首:“不过,钱你出。”
齐冬良顿时气结。
月出东边,南华楼红灯如阳,楼前站着些美艳的姑娘,十指青葱,摇着香帕招揽着客人。笑语轻声,媚眼如丝,酥软的身子一靠,人就进了楼里。
不似鹤居楼的清雅,南华楼内红幔张挂四处,红毯铺地,走上去软如云层般,熏香缭绕,飘飘欲然之感油然而生,再加美人在怀,良辰美景,红帐滑落,一夜春宵。
宋连毓淡紫一身,迈了进来陶醉的深吸一口气,即刻南华楼的老鸨热情的扑了上来,:“哎呦,宋家公子,妾身可总算把您盼来了。楼里的姑娘可都想你想的望眼欲穿了呢。”
宋连毓不着痕迹的隔离开与老鸨的距离,折扇一晃,才道:“本公子到是罪过了,惹得这么多的美人难过?”
老鸨掩面哂笑:“那是啊,能念着宋公子是姑娘们的福分啊!”
宋连毓见老鸨还要贴上来,顺势将一沉甸甸的荷包塞到老鸨手中。
老鸨暗自掂量一下分量,立刻眉眼笑开:“宋公子客气了,今夜想要哪位姑娘的随您挑。”
宋连毓不接话,自顾道:“呆会儿齐家公子和几个朋友要来,劳烦妈妈给本公子照看一下啊。”
老鸨点头:“那是自然,不知宋公子可要哪几个姑娘啊?”
宋连毓眼神迷离片刻道“挑几个淡雅点的就好。”
老鸨掩着袖媚笑,手里紧紧抓着钱袋,尖声笑道:“这话叫楼子的姑娘听了,明日定是要给我穿的上上下下素白一片啊。”
宋连毓跟着她笑了笑,皎皎如月,明眸皓齿,宛如一座冰雕冷漠华美。
老鸨一个失神,赶紧唤来身边一个小丫头:“去,领着公子去‘禾兰汀’,把你姐姐还有墨香、采乐、清漆也叫去,嘱咐着点儿,让她们几个好好服侍着。”
转头对着宋连毓讨好地笑着:“公子请吧。”
宋连毓微笑着冲她点点头,随着小丫头上楼去。
老鸨看着他渐远的身影,不禁蹙眉。
宋连毓看着前面给他带路的小丫头,大约十岁出头,穿着大红的窄裙,脸上画着浓浓的妆,小脸却紧绷着,头上一边一个扎着个麻花辫盘起来用红线套着,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宋连毓看着她僵硬的迈着步子,便语气温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似乎没想到会有客人跟自己说话,身子一僵,回头结结巴巴地道:“红..红藕。”
宋连毓瞧着她紧张的样子陪着那过于浓艳的装扮问:“你这妆是自己化的?”
红藕摇摇头,似乎有些兴奋的说:“是姐姐为我化的”
宋连毓皱眉有些不悦地想,给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画如此浓的妆,老鸨是给他挑了个什么人?
但看着红藕期待的目光,他还是对这那张毫无美感的妆容笑了笑,违心地说:“嗯,化的很漂亮啊。”
小红藕仿佛打开了话匣,兴奋地说:“是因为姐姐画的很认真,她给红藕足足画了将近一个时辰呢!而且明明姐姐平常自己都不会碰胭脂什么的,今天....”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红藕惊慌地双手捂住嘴,自知犯了错的把头埋的更低了一点儿。
宋连毓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见小丫头的耳朵红了个透。
把宋连毓引到了禾兰汀,福了福身就跑开了。
宋连毓笑出了声,反倒忘了红藕行为有何失礼,心情反而好了许多。禾兰汀他不曾来过,此时屋内空无一人,于是环顾了一下房间,红底金边的地毯,好木镂雕的桌椅,墙上山水泼墨的字画,柜上锃亮的金银玉器,四处点亮着雕花蜡灯,中间的悬梁上轻纱环绕着一顶水晶灯,晶莹剔透的散发明亮柔和的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宋连毓对此倒并没有多大的感慨,而靠南大开的阳台到吸引了他的目光。月色笼罩的阳台,两面薄纱随风,犹抱琵琶半遮面。上面铺着凉席,放着一张地角四方桌,周围摆着几个团蒲。
宋连毓来到阳台选了个位置坐下,三楼看下去,依稀能看见远处的南江,和近处灯火通明的白青巷。
半晌儿后,一青衣女子推门而入,手端酒点地走到阳台边上,朝着宋连毓一福身,声音清冷道:“公子安好。”
宋连毓在夜风中有些迷茫。
回头,红帐暖暖,银灯流转,顿时静谧了一夜芳华。
女子云烟缭绕中缓缓抬头,声音清冷:
“妾身,素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