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6 ...
-
惊霆对蔺泉亦是颇有好感,自然爽快同意,跟着蔺泉穿花拂柳,转至三星望月后面一排房舍之内,清雅轩敞的三间竹舍,全无多余粉饰,门前几竿翠竹,小小田畦内别无他物,唯种了几株兰草,石阶上苔痕浸渍,疏疏探出几丛书带,房内两张矮榻一张书桌,摆着笔墨纸砚,墙边靠着普通一张棋坪,然后便是书,三个书架尚且堆放不下,一张矮榻上倒摞着半床书。蔺泉抢在惊霆前面进了屋,手忙脚乱的把书都抱起来堆在桌上,又拿一张细布把竹榻擦得能照见人,这才脸微红的对惊霆道:“平日里一个人住,也不记得收拾,叶兄担待。”
惊霆虽然出身世家,却对这些外务不在意,当下笑道:“蔺兄不必忙了,又不是姑娘家,不必那么齐整。”
蔺泉笑道:“叶兄这是见惯了江南温婉女子了,你若是有机会见一回风师姐她们那群杏林女弟子,一个屋子倒有一半堆着药材,另一半也是些不知哪里来的陈古医书。”他言中虽有取笑意,眼中却无半分对这等做法的不以为然,显然万花这一群人习惯了沉浸于自己的研究而不问外物。(壮哉我大技术宅谷!)
一夜尽兴,两人喝光了蔺泉的库存,蔺泉已经差不多不省人事了,惊霆的酒量却是一等一的好,尽管脚步也有些站不太稳,但总比已经醉死过去的蔺泉强多了。惊霆将醉酒后显得格外沉重的花哥扶上床,自己到窗前抹了把脸,却看到一个黑衣紫带的身影一个翻身,正巧落在对面的弟子房门前,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那……仿佛是白玄?那般轻巧的轻功可不多见,惊霆倚窗望出,见窗纸内透出了光亮,然后……然后惊霆迅速转过脸来不敢多看,想来是白玄以为蔺泉不在,便除衣就寝,左手刚抬起来解下发上玉饰,却换了个方向,蝴蝶形玉饰破窗而出,从惊霆鬓边擦过,钉在对面竹墙之上,犹在嗡鸣,惊霆身体的反应极快,不曾多想已抽出了背上轻剑,白玄那边却不再动了,过了片刻,白玄推门进来道:“你怎么在万花。”肩上搭着外衣,长发披着,腰带上却没插着雪凤笛子。
语声淡漠而无敌意,手撑着门框的姿势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惊霆手里还拿着轻剑,这时极快的插回剑鞘,抱拳道:“游历各派至万花,承贵派蔺师兄厚爱,借住于此。”
白玄点点头,又走了回去,顺手还给他把房门带上了,只见那边吹熄了蜡烛,便再无动静。
惊霆呼出一口气,走到床边除了外衣躺下,只听到一片寂静中只有窗外竹叶萧声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说起来惊霆为何会与白玄在论剑峰一战,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误会,惊霆刚到长安便见一黑衣人手里提着一个孩子从醉蝶林中穿过,当下正义感爆发追踪而去,等他千赶万赶追到,正见那人手起针落,向那孩子颈部插下,惊霆暴喝一声恶贼受死!便拔出重剑在手一个云飞玉皇当头砸下,黑衣人身形一闪避过,手中银针仍是不差分毫的下在了颈部,惊霆手中杀招接二连三,那黑衣人身法极妙,惊霆不但连衣角都没有碰到,那银针依旧还是一根一根下在致命要害,惊霆睚眦欲裂,刚要不顾一切与他拼了,就见那孩子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也忘了黑衣人,冲到那孩子身边问可有受伤?
“你做什么!不许你伤害哥哥!”那孩子见他举着重剑向着白玄,情急下一口咬在惊霆臂上,惊霆惊道:“什么意思?!”
“你再早来片刻,这孩子就死了。”白玄冷冷道。
惊霆放下重剑,半晌才搞清楚那孩子受主家殴打被白玄路过看到,奄奄一息之时以银针渡命方才保住一条命,惊霆肃然,见对方身法精妙至极,心下既是十分惭愧又是不能放过,便先表明自己愿带那孩子回藏剑教养以赎无心之罪,然后邀战。
白玄素来是不理会这些年轻人的热血的,但不知怎地,神差鬼使般点了头,约在五月初二纯阳论剑峰,之后白玄先上了华山,并出言五月初二借论剑台一用,纯阳小弟子们久闻书墨首徒盛名,今亲见其人自然惊喜万分,加之惊霆出藏剑以来,已闯下了“白鹰”不大不小的名头,这消息便一夜传过了中原武林,万花藏剑长辈们都无奈笑允,后辈弟子们自然蜂拥至华山,这场乱七八糟的乌龙误会终究是不可收拾的演变成了一场巅峰论剑。
惊霆回过神来,右手按在胸前,似乎能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他分不清这不受控制是因为带着劲风擦过鬓边的玉饰,还是白玄推门进来那一刻的惊鸿一瞥?也许只是面对高手不自觉的紧张吧,惊霆弹指,指风灭了蜡烛,随即睡去。
次日一早,蔺泉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见对面有人,便懒洋洋蹭过去,挂在门上对里面道:“白师兄……我昨天喝的有点多……”
里面悄无声息,过了一会儿扔出一包药,还有冷冷一句话:“我在炼药。”蔺泉知道白玄炼药时是不能被打扰的,退出来吐了吐舌头拆了那包药,拈出一颗扔进嘴里,随即:“咳咳咳为何给小雪的就是甜的,这颗这么苦!”
“小雪多大,你多大。”白玄掌风所到,门扇吱呀合上,惊霆梳洗完了出来便看到蔺泉被苦药折腾的眉眼都挤在一起,不由也失笑,拍了拍他的背,道:“蔺师兄,走罢,昨日你可答应要演一路百花拂穴手给我看的。”
蔺泉也道:“走走走,花海里总能踩到各种不能打扰的人,我们去逍遥林。对了,叶兄,你何年生人?”
两人叙了年岁,蔺泉稍长一岁,笑道:“蔺师兄蔺师兄多费力,我表字清沅,你叫我清沅就是。”
惊霆揖礼笑道:“清沅兄,小弟表字静之,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静之便是。”
两人自勾肩搭背的走了,白玄方才开了门透气,满屋里药香晕染的他一身清冷皆化去,只剩了脉脉温醇,淡淡清华的假象。
蔺泉不由叹道:“自从听说白师兄和静之比武的消息,我还以为他转了性子,没想到也是昙花一现,真真白玄这个名字不如他的表字。”
惊霆转头道:“白玄师兄也有表字么?”
“是,字希音。”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么……”
“或许是吧,不过很少有人称呼他这个字的,大家都觉得白玄这名字就已经够冷的了,再称上一声‘希音’师兄,可真是石头人了。”
“呵。”
惊霆与蔺泉年龄相仿,性子又都直爽干脆,是以十分聊得来,两人日日游逛于万花各景,高谈阔论各家武学,天策之迅猛凌厉,少林之厚重沉稳,七秀之美妙轻敏,藏剑之朴拙优雅,纯阳之精微玄妙,万花之洒脱风流,唐门之闪变莫测,五毒之奇特鬼魅,说的兴起便随手比划起来,各有胜负却也并不在意,有时有了灵感悟出新招更是一同欢喜,酒窖里的好酒也不知糟蹋了多少去,两月来竟是形影不离,蔺泉便常常被同门取笑为人妻蓝花和他家武痴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