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elizabethW

6、Day 6

　　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有关永恩的秘密，就是他如何失忆。随着日出开始，永恩便会安静的睡去，无论正在做什么，他都会毫无预兆的睡着。
　　我从卧室里拖出一条毛毯，给地上半蜷着身体深度昏迷的永恩盖好。又一天过去了，他离我更远了。
　　我环视着他的客厅，总觉得这个地方少了点什么，和我上次来的时候相比。似乎是装潢有了些改变，我走到和大门边的那堵墙前停下，确实少了点东西。和我在无聊时玩密室逃脱有关，我开始到处找那缺少的东西。肯定在某处发现得了。那个失忆的人还能不留下些线索，我就不信了。
　　找到那些少的东西并不困难，它们像是特地要被我发现一般，被打包好放在沙发抱枕之间。一个黑色垃圾袋装着一堆绿色便用签。
　　我小心的拆开垃圾袋，倒出那些便用签，然后开始细读上面的文字。
　　“上班： 22:00 东城区7day’s ”
　　“家： 7号线最后一站红色房子”
　　“下班后找rex说话”
　　……
　　这些便用签全是永恩的补助记忆，他贴在墙上，提醒自己当天需要补充的记忆。“不笨嘛。”我小声的和永恩说，只是他无法回答我。
　　我继续翻着看着，是好奇心或者说是一份期望的推动，总是希望那些便用签中能有一点与我有关的信息。
　　“她在等我。”她？我握紧手里的便用签，会是我吗？他有在意？还是那个钢琴少女？成出不穷的问号让我几乎抓狂。我开始疯狂的翻阅那些便用签，却再没任何发现。为什么不早点发现，我懊恼的怪自己，要是在上次发现这些便用签，就可以当面问他，虽然那天的他也可能记不得什么，但至少比今天的他记得多。
　　再没有多余的信息出现，这个结果像是预演过一样容易让人接受，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翻遍了便用签。想成为他生命里的那个例外，我原以为这是一个最平淡的愿望，只是看似平淡的愿望，其实全是妄想。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我重新将便用签装回垃圾袋。想放回沙发的同时，又觉得不对，如果他醒来不见这些便用签，不是又完全失忆了。终于，还是不能放任他这么遗忘自己。我又将便用签一张一张贴回墙上，再把那张写着“她在等我“的便用签贴在最中心的位置。然后锁门离开。
　　很多时候，我会习惯性的把一些人用一种形象记忆起来，固定的表情固定的服装。所以当他们以另一种形象出现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很微妙的、很不爽的感觉。钢琴少女一身浅得不能严格算是蓝的浅蓝色过膝连衣裙，一双裸色坡跟。和她平时的一身黑衣相比，这个形象真的让人很不舒坦。
　　我们隔着一条马路对视着，我像是被捉奸了一般尴尬。自从知道永恩喜欢她以后，再和永恩在一起，都会有一种偷东西的感觉，永恩不属于我，但是我却不要脸的霸占着他。
　　钢琴少女会出现在永恩家楼下，应该不会是碰巧路过。我不确定，这样的情况应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然后赶紧走掉，还是应该镇定的到对街和她寒暄两句，然后再随便找个理由快点离开。
　　“早上好。”在我犹豫不决之时，钢琴少女已经穿越马路，站到我身边。
　　“早啊。”我们互打招呼后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送他回来的？”她先开口。
　　“对。他好像忘记自己住哪了，我刚好知道，就送他回来。”说完我的脑袋里就立刻传来一个骂声，白痴啊，为什么要加“好像”，什么叫“好像忘记”。
　　“嗯……我只是担心他会回不来，所以过来看看……先走了。”分不清是害羞还是紧张，她涨红了脸，对着我淡淡一笑，然后擦过我的右臂仓惶离开。
　　“其实！”
　　她停住脚，回头看我。“什么？”
　　“其实，他很喜欢你。”我一直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胡乱帮人拉线。只要我认识的两个人有任何火花，我都会情不自禁的去鼓动他们在一起，很多时候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癖好。虽然结局常常是害人害己，但是我还是乐此不疲的撮合着有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你是他唯一能记住的人。”
　　“我知道，他说了。”她还是浅浅的一笑，没有激动，没有骄傲，习以为常的接受了我以为爆炸性的信息。
　　“他说了？”在我的理解里，永恩只是偷偷的喜欢着她。
　　“嗯，前天。”永恩被打的那天。“他还和我说，有人和他说过，女生喜欢被男生视为特别的存在。那个人是你吧。”
　　“是啊。我想，以女生的角度给他一些建议。”我想，即使参与不了，也至少作为一个幕后推手留下一点痕迹，只是随着日子叠加，我的成分被过滤得干干净净。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要努力表现得轻松，又让人觉得她在试图摆脱一些什么，“其实，类似的话他说过不止一次。只是他把每一次都当做是第一次。”
　　“什么？”我不觉的瞪大了下双眼，放大鼻孔，好确认传入大脑的信息足够清晰，他们俩的故事不只是互相喜欢那么简单。作为外人的我像是透过玻璃看这个故事，以为看得到就是了解，其实是被挡在真相之外。
　　她礼貌的一笑，微微的鞠躬，然后转身离开。留下我，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去留都是尴尬。
　　和永恩的记忆之争已经进入倒计时，他还能记得我的最后一个晚上。过了今晚，他就会忘了我。自从早上和钢琴少女不期而遇以后，我的愧疚感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我真该妥妥当当的和她聊一次，让她明白我是无心的纠缠上永恩。但事实是，我确实是没完没了的痴缠着永恩，从第一次见面就公然调戏他起，就没有消停过，虽然这些举动在7days这种玩乐场所是不足为奇的，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被想成那种女人。想认真的和永恩谈一次话，即使他马上就会忘掉。
　　十点半，永恩的橄榄绿包厢准时点灯。我带着钱包和樱桃汁当了今晚第一位客人。
　　我将钱放到永恩面前，永恩把它们收好后才抬头，见到是我，马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是你？”
　　“还记得我？”所以，今天并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当然记得，你那么突然出现……”他突然停下来，然后用食指封着嘴“唔，不要透露太多明天的信息。今天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我以为他会直接摆出塔罗牌，然后开始问我要问什么，再后来就是嘱咐我七天内一定得回来之类之类的。我不止一次“偶然”路过这个包厢，听到永恩这么嘱咐关顾他的客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问，算了，不想去纠结这个问题，而且我也对自己的明天不感兴趣。“恩，我只是想占用你一点时间，找你聊聊天。”
　　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走进这个包厢而不问未来的人，永恩并没有对我的提议感到好奇，他点点头，然后抽出一个烟灰缸摆在桌上，再拿出自己专用的酒杯和酒瓶，满上。想帮我也倒一杯，才发现我的杯里装着果汁，“樱桃汁？恩，好选择。”
　　“是啊。我的胃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酒精冲刷了。”这几天连续的烟酒混搭和熬夜，让我本来就不够坚强的胃更软弱了。
　　“烟？”永恩举了举手里的香烟盒。
　　在两秒钟的犹豫之后，我艰难的摇了两下头，然后还是为难的挤出“额，谢谢。”再将他递来的烟叼起，点燃。不喝酒顶多是口渴难耐，多喝水就能骗过喉咙，但是没烟抽，就像坐在一个极危险的椅子上一般不安，怎么都骗不来心安。所以，如果喝酒和抽烟一定只能选一个的话，我会奋不顾身的选择抽烟。
　　橄榄绿的包厢很快被烟填满，永恩隔着迷蒙眯着眼看我。没等他开口，我就自顾自地和他说我的故事。
　　“我很爱一个男人。我是先喜欢上他的外貌，他很高，长相很好。然后命运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让我成为那个陪在他身边一起成长的人。或许一开始的脚本是写，让我成为他的亲人，但我曲解了原著的意思，我爱上他。他也知道我爱上他，但是我不说明他也不点破。这样，过了好久。最后，故事的结局是，他没有离开我，但是我却失去了他。”我以为我会泪流满面，但是当我说完这一切，眼眶却干涩得生疼，我花了十年经历的事居然几个字就给概括了，真是不值。我把最后一口烟吸进肺，然后等它们自己慢慢地散出来。“前几天，他来找我。准确的说，是已婚的他来找我。那次见面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他不会爱我，我守着他再久也是徒劳。啊，对了，这也是未来某天我问你问题的答案，不对，是之前某天。唉，算了，都不对。“
　　“遇到不会爱你的人，马上离开他，越快越好。”永恩听完我的叙述，想都没想就给了答案。
　　我这么煽情的故事，他居然给出这么简短的结论，但是这个结论却是最能总结我的故事。
　　“对，我应该离开他的。”我不是不知道应该要离开L，或许我是一直在等L叫我别等了，由他来结束我无止尽的等待，但是他没有。而永恩替他说了。“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还有，谢谢你的烟。”我举杯向他致谢，他也举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我很想和你分享我的故事，但是没办法，我的记忆不好。”永恩抱歉的笑笑。
　　“了解。我该走了，外面还有朋友在。”我拎起杯子，准备出去。
　　永恩站起来目送我出去，在我快要出门的时候，永恩又把我叫住，“爱这个举动，有时候会让人越走越近，但更多时候会把对方推离自己。所以，下一次请不要随便爱上了。”
　　我用微笑回应他的建议，然后走出包厢。我一直没把永恩的预知能力当做神迹奇事的一种，但当他和我说完这话之后，我开始相信他是末世出现的先知。
　　我想直接回家，不能喝酒的人呆在酒吧等同于在浪费生命。但在走出橄榄绿包厢，就被一个服务生叫住，他告诉我rex在休息室有事和我商量。
　　我第一次到7days的休息室，说是休息室其实就等同于更衣间，两排储物柜中间拼放着四张大桌，若干张椅子。Rex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然后摆弄着桌上的一个精美蛋糕。桌上还有一大束玫瑰花和一瓶粉色丝带包裹着的红酒。
　　“哇！这么俗！你要向我求婚啊？”我惊呼。
　　Rex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为什么俗就一定是求婚？”
　　“不知道。”这么梦幻的组合让我一下就联想到求婚必备品，“乡土剧里都是这么安排的。这个蛋糕看起来很好吃哦。”我走过去，想把蛋糕看得更仔细些。
　　“那给你吃好了。”rex把蛋糕推到我面前。
　　“我怎么老是觉得里面会埋着一个天价钻戒啊。”既然rex都不介意，那我就没必要和他客气了，拿起桌上的一次性叉子挖了一大口蛋糕放进嘴里，一枚戒指在蛋糕中心部分露出半个轮廓。“还真有！”我含着一大口蛋糕，顾不上把它们吞下去，就着手小心的把戒指挖出来，然后抽了一张纸巾细心的把它擦干净。“蛋糕我吃得下，这个戒指我是消化不了了。”
　　“原计划是向Jessie求婚的，不过很不巧，她昨天已经接受别人的求婚了。”
　　我差点没把蛋糕喷出来，一开始以为是rex要闹着玩，所以想欺负一下蛋糕，没想到居然引出这么一大段事故。
　　“她答应别人求婚了？怎么会？”我承认比起Jessie，我更把rex当朋友。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冲突，我会比较偏向rex。所以当我知道Jessie要嫁给别人时，我第一反应是，原来我一直看错Jessie，她和rex不是用真心在交往。
　　“我怎么知道怎么会这样！昨天她还在我家过夜，鬼知道她怎么就可以接受别人的求婚的！”rex咬牙切齿的回答。
　　“她昨天在你那过夜？那，太离谱了吧。会不会是骗你的啊？”难道要娶Jessie的那个人还能追到rex家，向她求婚？
　　“要是骗我，那也骗得太完整了吧。我今天带着东西去她家找她，那个男的也在，Jessie手上已经戴着比这个破石头大两倍的戒指。”
　　我不自觉的一哆嗦，然后默默的偷瞄了一眼纸巾里包着的钻戒，心里默默的嘀咕，大两倍那得多大啊。看来纠结这个话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决定换一个说法来安慰rex，“你昨天不是还在说想都没想过结婚吗？今天是怎么了？”昨晚真是个不安定之夜。原来一夜之间也可以物转星移的。
　　“不知道。”rex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估计是意识到态度不够好，过了一会，就用稍微缓和一点的声音补充“我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听了永恩的话，突然就觉得，是应该向Jessie求婚了。”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闪婚，一定都是被某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给推进婚姻神殿里的。“那，如果永恩昨天不和你说那个预言，你今天还会想求婚吗？”
　　“不知道，应该不会。”rex开始变得灰心丧气的，看来这次的被拒绝给他的打击不小。
　　“乖了。想开一点。走啦，要我陪你出去喝一杯不？”面对失恋的人，比起用语言开导，陪他一起发疯比较合理。
　　“不用了，今天不想喝酒。我想回家睡觉。”rex站起来，去储物柜拿外套，回头看到戒指和蛋糕，就指着它们问我，“你要不要？”
　　“额，要蛋糕。”严格来说，我也算是一个失恋的人，吃点甜食还是有助于培养好心情。 “你要是暂时没有下一个求婚对象，还是先把戒指拿去退了吧。”
　　“那花怎么办？”
　　“拿到门口种了呗。”
　　“你疯了。”rex嫌弃的给了我一个白眼。“你回家吗？我送你。”
　　最后被带走的只有可以再被利用的戒指，不知道谁处理了那个蛋糕，也不知道谁抱走了那束花。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永恩不是说你求婚成功了吗？”我记得预言确实是这样的。
　　“他也疯了。”
　　我们俩一出休息室，就遇上迎面走来的两个小女生。天使面庞魔鬼身材，不知道这么形容会不会不够具体，但确实是属于夜店顶尖级别的美女了。“Rex，Rebecca今天生日哦，我们都来帮她庆生，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美女之一笑盈盈的邀请rex。
　　Rex回头看了看我，我识相的挥挥手，“回家先，Bye。”
　　Rex点点头，然后转身搂着两个小蛮腰消失在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