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辰》Ldz80995

4、合

　　结尾壹：
　　公元231年，木门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时候强行灌输给自己的骄傲大意，几年之后真的就根深蒂固地扎进骨髓，再也去不掉了。
　　交战之前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替柏乔报仇呢，他的死毕竟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在。只是我原本只想让他赶快摆脱克星弟弟过好他自己的人生，可最后怎么还是把命搭进去了呢？
　　我不明白。
　　那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上阵时我还是附带了把剑。
　　见到敌方将领的那刻我几乎是愤怒了。红衣黑发的男子..长得和徐家那个混小子何其相似！与其说巧合，不如说是阴魂不散来得贴切！三番两次毁了我的打算，间接拆了我跟柏乔，却依旧活得意气风发平步青云，这世界荒谬得可以啊！
　　一时冲动与优柔寡断没差，都是兵法之大忌。
　　蜀军还是擒了我当作诱饵，等爷爷来自投罗网。
　　处决前我跪在爷爷身边没骨气地哭。十几年的处心积虑就这样化为泡影，最后落得祖孙同归于尽，这克星命真的是去不掉。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也不甘心啊。
　　“身为张家的子孙，就该昂首挺胸站起来，如此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爷爷听我不断道歉这样斥道。怕是以为我还在怯懦害怕吧，他眼里的小杉青，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没出息啊。
　　箭雨袭来的时候，爷爷恣意伸开双手立在我面前，大笑，竟透着一股久违的豪放与快意。
　　箭雨中我闭上眼，耳边传来破空的声响，十几年来的种种伴随剧痛一起弥漫。
　　――我想，再看那个人一眼。
　　――亲口告诉他，十年的遗憾十年的寂寞十年的空白十年的憎恨十年的疯狂，还有十年的感激――谢谢你活过了我曾想过的一切。就是这样了。
　　这段历史，世人会怎么书写呢？
　　――我只想，在人生走到尽头的时候，至少能对自己的某一次选择，可以骄傲地挺起胸膛，不要恨，不要悔。
　　血顺着箭杆流出来，暖呼呼的，是也想阻挡所有寒峭吗？
　　万籁噤声时，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叫杉青，是柏乔的亲弟弟。

　　结尾贰：
　　再见到杉青，似乎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一直很奇怪自己为何不早早去转生。这一世活得并不尽人意，连挚友都不知道有没有保护到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每每想来还是有些不甘的。可事实上死后我却日复一日守在同一个地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清楚。
　　就是在这样的循环中我见到了杉青。他比以前瘦了一点，完全没了往日的骄纵，冷冷清清，一身疲惫。
　　看到我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先是点头，又好像很难堪似的别过脸。喊了一句哥。
　　唔，好久没听这称呼了，怪不习惯的。
　　那一天杉青不知是吃错了什么，居然坐下来跟我掏心掏肺地谈了一整天，仿佛是想把这么多年的想法一股脑砸在我身上似的。正好我也闲得发慌，于是也坐着陪他东扯西扯。
　　他讲木门道，讲蜀军，讲爷爷的战死，目光黯然，与我初来时如出一辙。
　　讲着讲着忽然就说道了小时候的事情。他提到了当年的戚姓道士，说他的话几乎是禁锢了自己一生。原来如此，这便是他性格大变的原因吗？我苦笑着拍他的肩，说你为什么不早讲呢，我早该想到的，自己小时候说话不考虑后果连累了你。杉青你本就不是那样的人啊，只是因为天命什么的这样折腾…太不值啊。
　　然后我向他道歉。抱歉啊弟弟，扔下你一个人这么多年，真的…难为你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神情复杂，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不知我们扯了多久，最后他对我说，哥，我要去转生，你不走吗？
　　我笑笑。我还想等…等一会。
　　在等徐家的混小子？他挑眉。
　　或许…也说不定。
　　于是他便不再说什么，却是与先前不同的一脸轻松。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转身，远远地朝我挥挥手，似是作最后的道别。
　　不偏不倚地，我想起数年前的一段过往。
　　那时候张府大院的东西角各自栽着一株树苗，年幼的杉青拉着我闻，左边的是什么树呢。
　　柏树啊。
　　右边的呢？
　　杉树啊。
　　为什么不把它们种一块呢？这样远远看着对方多孤单啊，不好不好。
　　若是种一块，府上的风水怕是会被破坏掉呢。
　　柏树杉树…真讨厌，就像在说我跟哥哥也会这样分开永远见不着似的。
　　可是杉青，弟弟也不能一辈子都黏着哥哥啊。
　　那又如何，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国家平平安安的，带上哥哥，酒社诗坛，周游世界！

　　我一直记得那一天杉青的眼睛，晶亮晶亮的，还不曾被今生的悲欢离合所困扰，满满地盈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与期待。

　　杉青，弟弟，你说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