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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梦中的婚礼(完结) ...

  •   多莉不知道自己醒没醒,她伸出手掏掏空洞洞的口袋,一根烟都没有。城市的晨光从地平线上汹涌地挤兑着天空发青的脸孔,像是哑了声的大海啸五彩斑斓地冲流而来,泛滥成灾在你的头顶上。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空瘪如自己的口袋,没有任何重量地坐在街头像是被遗弃的垃圾袋。毫无表情地沐浴在阳光的温度下,街上的行人往来如织,说不清楚来自哪里又往哪个方向去。
      好吧,虽然很丢脸但是她确实是真的遇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忘记自己家在哪里了。

      明明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一栋高楼里,某一层某一号中。她可以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窗户边放着一盆水养的白瓣黄心水仙花,一枚红色的中国结摇摇晃晃在门边,笔记本电脑随意搁在客厅的矮几上。沙发上全是言情小说,一本绿色底封的忘记了名字的小说里夹着她在公园里摘到的四叶草。
      多莉觉得自己有一颗美好的小清新之心,风尘仆仆地在这个日出暮落的城市里摸爬滚打,还惦记着四叶草大向日葵田还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无脸孔男人。

      甚至在找不到家时她竟然还想学着长头发的御姐一样,找找口袋里是否有一支永远在等待蔷薇红唇的女性香烟。
      她记得自己是不吸烟的,吸烟有害健康,连烟厂自己都假惺惺地将这句话印在烟盒上。

      找不到家,她不显得很慌乱。
      只是用手捂着额头,一片冰凉哪怕手掌上承受着亮黄的光线。眼睛看着天空,偶尔也会扫视四周一下,看不清楚来往人群的脸孔。
      心也跟身体一样空洞洞的轻松,就好像她已经不是第一天找不到家门,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习惯了像个浪荡儿在外面乱逛,可是她还记得伦敦奥运会开幕式嘛,今天晚上就可以守着天涯看直播什么的。要是找不到家门她难不成还要在外面看大楼的广告屏幕?

      多莉又抬起眼睑,一丝光亮在她眸色浓烈的眼瞳里流转,她面无表情地茫然着。
      似乎,她忘记了什么,除了家门外。
      她忘记什么了呢?
      例如口袋里那支永远不会出现的香烟,例如红色的中国结,还是那个白衬衫的无脸男人?

      想久了大脑像是椅子腿,被人嘎拉格拉地用力拖着蹭过地面,噪音塞满耳膜。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基友好像说过,“啊啊啊,复刊了复刊了,富奸那个家伙又打麻将打输回来捞钱了……”
      猎人复刊关她什么事,多莉腻歪地撇嘴。她眼珠偶尔往街道上一横,路边的梧桐树下全是苍黄的落叶,现在就秋落?
      又抬头看看天空晨色浓郁的颜色,她突然之间伸手扶着墙体从地上蹦起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往街道的人群里扎去。

      这个城市明明那么熟悉,她在这里成长,在这里上学,在这里找工作,交朋友,狂奔,大笑,哭过,爱过人,喝醉,迷惘,清醒,岁月流转如同这条街道的横竖平直,这是造就她的世界,她爱的故土,无可替代的家庭与坟墓。
      她爱着这里,平淡如水又接近癫狂的绝望地爱着。
      但是她迷路了,一丝一毫的迷茫与恍惚都没有,那么理智犀利到接近冷酷地告诉自己,找不到自家的门。
      多莉满脸苍白地在人群里挤着往前跑去,她知道自己不该忘记的,但是比起自己住在哪里,家在哪里,她更迫切,迫切到不可理喻地开始去抓着每个人的袖子,衣角,领口。

      “喂,你见过他吧。”
      “在哪里?你是吗?”
      “给我滚出来啊,笨蛋笨蛋笨蛋!”

      疯了似,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经质,多莉开始在人群里寻找。在这个她那么熟悉的城市里不断地跑着,写字楼的顶端的玻璃窗发出刺目的光芒,光芒下的街道阴影半遮。
      奶茶店的服务生穿着日系的侍女裙,站在放着薄荷叶的门口笑着。
      飞机从天上拉出一条云轨,天空蔚蓝起来。
      全部都很正常,上班的人群,上学的,路过的,休闲的。
      只有多莉到处去抓着别人的袖子,带着一股压抑到恐怖的委屈情绪,一定要看清楚这些人的脸孔。

      他们,都没有脸。

      多莉迷失在路口,看着显眼的红绿灯。车子一辆过一辆,就是没有一辆是来接她的。
      她身影伶仃,站在半白的光线半黑的阴影中间,影子被切割地无止境拉长开。
      张张嘴,有些发抖,多莉终于是勉强记起来,她试着开口却无声了。她叫着:“老……老板?”

      老板是谁?
      她什么时候应聘成功,有工作了?

      多莉无措地四处张望,穿着宽松棉织衣物的身体因为瘦弱显得空洞洞的。她终于叫出声,“帕利斯通……帕利斯通……帕利斯通你在哪里?”
      这个城市这么熟悉,这个世界是她认知里的世界。
      但是她找不到家门,找不到帕利斯通。
      她甚至记不起来帕利斯通是谁,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有什么性格是她什么人,她就是凭着一股倔强的歇斯底里死死地记住这个名字,哪怕记不得家门在那个鬼地方也没关系,她只要记住帕利斯通就行了。

      这是女人不可理喻的直觉还是第六感还是幻想过度的病态……她没空去找答案。

      她喊着这个名字就是觉得委屈,像是被人欺负在找自家大人的孩子。一种找不到最后迁怒到这个名字身上的暴躁涌出喉咙,她不管不顾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大叫了一声。“帕利斯通-希尔。”

      你这个混蛋又跑哪里去了?
      你不是说不会离开吗?

      “哎哎,多莉。”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懒懒地响起,似乎很伤脑筋的样子。

      多莉猛然就回过头去,城市在身后繁华静落,戛然而止的熙攘全部偃旗息鼓,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了。
      帕利斯通“哎”地叹了一声,他蹲在水泥地面上,金色的头发有些乱糟糟地盖住了他老是不安份乱转的眼睛。他仰头,少年的脸孔柔软清秀,嘴角似乎想扯出某种情绪的笑容,却很失败地颓下嘴角。
      “我说你啊,我又不会把你吃掉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帕利斯通看着多莉,伸出手说,“你不变强的话会死掉的,多莉。”

      多莉愣愣地看着他,城市慢慢在寂静中塌陷,钢筋的骨,混泥土的墙,奶茶店门口的薄荷,晨光的天空,家里的中国结,整个世界的人群。像是揭去了一层薄薄的布幕,露出了黯淡的水泥地下室,就连这个看不清楚细节的地下室也是粗糙的线条,没有一点清晰的物体。
      只剩下帕利斯通仰起的脸孔,半遮半掩的桃花眼,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突然就记起来了,那一年第一次要训练她身体柔韧度,超越人体极限的超强度单方凌虐,那种疼,一点一点感受着骨头压迫着血管崩裂开的毁灭痛楚,让她想快点去死。
      流星街内区的空旷地下室里,帕利斯通对疼得蜷缩成一团靠在墙边的多莉伸出手,他冷漠而阴郁地轻声哄着她说:“来,多莉,将手给我。”
      “这才刚刚开始,这点疼你必须忍着才行啊。”

      多莉整个人贴着地面,冰冷的温度渗透了皮肤裂开的细缝,她浑身颤抖。帕利斯通蹭过来的阴影遮住了唯一的灯光,她头发凌乱在地上,一只眼睛透过发缝充红地看着他。然后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抬起来接近帕利斯通伸过来的手,血水从指甲里渗透出来滴落向灰蓝色的水泥地,绽放出一朵残破的小红花。
      恶狠狠的,可是没有一点力气地将他的手拍开。
      那是多莉第一次恨帕利斯通,恨死他了。

      多莉又回到这个地方,帕利斯通的脸孔犹带着孩子气,伸出的手上有流星街的尘土,他已经开始不讲究一切物质的东西了。不像刚进流星街的前几天,会懊恼地哀嚎,行李没带多点,食物好难吃,连张像样的桌布都没有这个地方好落后真讨厌呀呀。
      帕利斯通阴郁的表情下那种淡淡的担心,这时候多莉才看清楚,他眯着眼皱起眉头,似乎有些无措不知道要怎么让她振作起来。只是不断地,怕惊吓到人一样小声念着:“多莉,要忍着才行呢,知道吗,不然你会死掉。”
      多莉一直以为这个家伙没血没泪的,训练她时连句安慰都不会说,就尽是要她自己适应。
      看着这样的帕利斯通,她笑了,很想狂笑,原来你这个混蛋压根就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料啊,真是有够笨的。然后她向前一步,伸出自己的双手将那只伸过来的手死死握住。

      “老板,哄女孩子要更完美一点的。”多莉笑着对板着脸的帕利斯通笑着说,“不然谁知道你也会担心啊。”
      帕利斯通神情微滞,脸孔上那种空白有精致的圆润感,接着他眼角下弯带起一丝折纹,惯有的微笑就从眼睛里美好地透露出来。
      十指紧扣,暖得快要渗出血来。

      多莉从他的笑里面醒悟回来,也许自己一直很感激这个男人,就算想起他就有苦痛,但是无论何时何地,帕利斯通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那些遗失的记忆碎片逆流迎光而来,她看到帕利斯通随手拆了根钢棍丢给她,然后闭眼双手背到身后笑着说:“呐呐,我不动手也不看,你要抱着杀死我的决心冲过来,杀了我,多莉。”
      一直打不到这个笨蛋,怎么打都打不到。多莉被这个无赖欺负到无语,明明她才是攻击方却被对方压抑得毫无攻击力。最后那时候的她将手里的武器愤怒扔开,疾步背对着帕利斯通走开。“你去死好了,混蛋。”边拼命往前走,眼泪边乱七八糟地往下落。
      那是多莉第一次认识到与他的距离,大象与蚂蚁的抗衡,多莉边哭边骂以后都往死里讨厌这个王八蛋。

      帕利斯通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连背着的手也没有重新摊开,眼神沉寂地看着多莉走开。
      现在的她才看清楚他眼里的僵硬,似乎是想跟上去,可是又没有跟上去的理由,只好任人家讨厌他。
      还以为这个家伙很冷酷无情呢,对着被逼哭的女孩完全无动于衷。

      多莉重新走过去,来到孤单一人的他身前,对他笑得甜丝丝的,张开双手很眷念地环住他的颈部,将自己整个人埋进他的怀抱里。“这个时候就该追上去,哎,初恋果然各种青涩的愚蠢,帕利斯通你真的有够蠢的。”
      这个怀抱令她恐惧,但这是她选择的。
      她抱着的人慢慢地松开背在身后的手,头低下来贴着多莉的颈侧,抱住她。
      用力到发疼,沸腾的温暖。

      多莉不感谢穿越,不感谢流星街,不感谢与生俱来的具现化念能力,她想自己唯一能感谢这个世界的只是因为遇到了帕利斯通。
      残碎而遗落在不知名处的回忆炸碎在她四周,绚烂的白晕让她清晰的视力模糊。
      帕利斯通站在流星街的小教堂前,背对着白色石头的十字架,金色头发下的笑脸温柔到像是沐浴着圣光,哪怕他眼瞳一直浸染着黑暗。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微微伏低身体,“多莉,这是预习。”
      预习什么?
      落日癫狂,色彩横扫天际。帕利斯通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这个求婚仪式也太简陋了吧。
      肆意脱缰的杀戮,生命被践踏在满是鲜血的鞋子下面,靠着一堆尸体帕利斯通只是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的眼里永远含着道不清情绪的笑意,“我老爸在婚礼上对我老妈说啊,‘你的心跳与我的生命同在,在此执手立誓,我将为你担起风雨,杀戮与整个世界’。”
      这句话说得那么轻松随意,这个金色头发的家伙满脸血迹,一身邋遢。
      他露出一个连眼睛都眯得只剩下缝的笑说:“我也可以,多莉。“

      你的心跳与我的生命同在。在此执手立誓,我将你为你担起风雨,杀戮与整个世界。

      我愿意为你向神祈祷——

      ————————
      帕利斯通听到螺旋桨的噪音,他坐在高树上,天色渐明,枯枯戮山的林海像是沉静的深绿色海洋,他可以很轻易在树上抬头看见天空上的所有动静。
      是三辆直升机,看着直升机上的标志,他了然地笑了笑。
      家族的标志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线,应该还有一辆大型的私人飞艇,飞艇上是他家的管事。
      这次是得罪揍敌客家得罪大了,只好出动家族的力量来脱离这个地区,尼特罗老头子现在也一定生气到在跳脚,说不定正磨刀霍霍打什么坏主意呢。至于流星街,帕利斯通觉得那群不死不休的家伙会追他很久,应该说是追多莉很久。

      “嘛,跟我回家吧,多莉。”帕利斯通低头,手纠缠着她的头发,最后忍不住用力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多莉还在睡觉,受伤的眼睛上缠绕着临时救护的布条,帕利斯通也不怎么在意地自言自语,他有些眷念地抬起右手,挨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是想在自己的手背上烙印下什么。“哎呀你还记得吗?那时候炸弹从我心脏里剥离出来时,我都看到死神大叔在向我招手了,我想要死怎么也得占够便宜再死嘛。”

      “哎,别哭。”帕利斯通拧着眉头,龇着牙笑得特别痛苦地安抚着这个特别没经验的手术执行者,“要是觉得弄死我你很愧疚,你满足我临死前的愿望好了。”
      不都是这样吗,要死的家伙拖拖拉拉不肯死,就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愣是不肯咽气,他没那么无赖,不过有便宜不占他难受。
      “什、什么愿望。”多莉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那种难受的劲跟惶恐就像是无依无靠还变成被通缉的杀人犯的孩子一样,天真到要人命的地步。
      “你……咳……咳你……”帕利斯通整个人浸泡在血水中,连咧嘴就笑的样子也是血淋淋的疯狂,他硬是将自己嘴里的话挤出来,像是在挤出自己的生命一样。“你……跟我上一次床……就死而无憾……”好吧,他没跟女人做过那种事情,如果真要死,死前抱一次自己喜爱的女孩也是好的。
      多莉差点被他整崩溃,她抓着他的手指用力到要掐碎他的骨头,尖叫出声:“你这个精X上脑的白痴,白痴!而且就算我现在自己脱衣服躺平了你也没那力气吧,猪头三智障四,都这德行了还要占我便宜。”
      帕利斯通神情恍惚地笑了笑,这个样子可比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鬼德行好多了,他其实已经看不清楚什么东西,最后只是有些含糊地念着:“那……给我个吻,也行吧。”

      声音很轻,很茫然。

      然后他感受到那种温暖,失血过多的身体冷得像是一块冰。他还以为自己身躯的感受神经全部瘫痪了,像是梦一样。
      多莉将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嘴边,眼泪从她的脸颊上砸下来溅落在他手背上。一个深到几乎像是啃咬的吻就这样烙在他手背,眼泪与她嘴唇颤抖的温度暖透了皮肤,血管,脉搏到心跳。
      帕利斯通觉得自己爱上了这种多莉给他所带来的暖意,濒临死亡前如烟花绚烂的幻灭感。
      很美好啊。
      他听到多莉带着稚嫩,却刚刚破茧而出的坚定,如同誓言的话语。她说:“你给我活过来我就吻你。”

      “你说我活着你就要吻我呢。”帕利斯通淡淡地念叨,结果就被耍了,女孩压根就不承认了。
      那是第一次被人耍,只有他耍别人,现在轮到多莉来耍他了。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次又一次……到底谁才是骗子啊。
      上一秒矢志不渝的誓言下一秒可能就忘得一干二净。久了,也会怕的。

      “搞不好你现在醒过来,可能会说,你是谁也说不定。”帕利斯通看着天空,直升机在找降落地点,多莉的念能力也是个大麻烦,也许再这样下去人格都会崩溃。
      哎呀哎呀,要不在她完全忘记他之前杀掉她也不错。

      “帕利斯通。”
      怀抱里的人动了动,刚刚睁开眼睛,她有些痛苦地叹了一声。
      “嗯?醒过来了,多莉。”帕利斯通笑着将视线从天上扯回来,也没多想就低下头,却发现一只手扯住他的领口,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怎么啦前一个温暖的吻就印上他的嘴唇。
      这真是一个很温暖的吻,夹杂着浅淡的血腥味,他们呼吸交缠。
      多莉睁着一只眼,里面满满都是帕利斯通微愣的傻样子,她可爱地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呐,你的吻。”

      也许这是一次再次面临崩溃的回光返照,也许下一秒女孩又会再次耍了这个可怜到亏尽所有的家伙,也许谁知道呢。

      帕利斯通缓缓地弯下自己的桃花眼,阳光在翠绿色的叶脉中滚落而下,暖烫了这个男人的侧脸。他笑得像是第一次见到多莉时,灿烂到要人命。
      “嗯,多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梦中的婚礼(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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