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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就是死了也要缠着你 ...

  •   多莉坐在一辆废弃的巴士车顶,风撩起她的长发卷卷地往后飘荡,浓郁如诗的夕阳与凝固的垃圾废弃堆激烈碰撞成一种灿烂的败落美景,在她眼里徐徐展开。
      她一张开眼就在这里了,亚路嘉的能力到底是什么玩意,因为太激动竟然会犯了一个超级大错误,她没说离开揍敌客后要去哪里,结果……多莉面对着满眼坑爹的垃圾,这不是流星街嘛,有没有搞错啊,如果不是已经养成了凡事要淡定的性子,她早就骂人了,那么拼死拼活地给出了流星街,她这才睁开眼就坐在垃圾堆上看垃圾堆。
      没天理啊,这种被人淋漓尽致地往死里虐到你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你活了,然后你发现又开始要被虐的痛苦心情,这不是耍着你玩就是玩着你耍。

      就算回不了家,也别回流星街吧。

      多莉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她眨眨眼,对,她两只眼睛都在。
      怎么回事,难道她其实没许愿也没出流星街更没遇过亚路嘉被挖走了一只眼?就是换眼手术也没这么快痊愈的,她又不是能用零件拼装的女金刚。

      老板呢?总不是也在流星街。

      巴士的破窗户突然被人扒开,说曹操曹操就到老板的一头金发闪亮亮地出现,他将头伸出窗户外往上抬,活似要卡断自己身体的那种扭曲姿势,对着头顶上的多莉喊:“多莉,帮我一下下。”

      帮你一下下什么,一下下快去死吧老板。

      “多莉?”帕利斯通的尾调可爱地翘起,疑惑得很有风格。
      去死。多莉不吭声,远处垂暮蹒跚,走进末路斑斓多色的地平线。
      “你在生气吗?”帕利斯通双手放在生锈满是尘灰的巴士窗户沿边,笑眯眯地问。
      去死。多莉不吭声,她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变成喷火阿斯加,轰轰轰将这个白痴烧烤成垃圾。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帕利斯通表示自己很无辜,自己又惹到她了吗?
      谁跟你刚才好好的,你才是针你全家都是针。

      最后多莉长长吐出一口二氧化碳,像是要将自己的体内的郁结都给带出去般,说:“帕利斯通,你……”
      你字愣是给咬回去了,因为刚才还在废弃巴士里的家伙已经坐在她身边,手指暧昧的地卷起她一绺往后飘着的长发。
      这不是多莉发愣的原因,而是帕利斯通变小了。不,是变年轻了,也不算对,是脸更稚嫩活似一孩子。
      这家伙,不就是说十三四岁的帕利斯通嘛。还没经历过变声期,脸还有婴儿肥的圆润,眼睛倒是没怎么变,依旧大得让女人嫉妒男人鄙视。

      多莉愣了愣,你返老还童了?

      帕利斯通好像没发觉多莉诡异的目光,松开头发双手伸过来摸上她的脸,还煞有其事地又捏又揉地说:“怎么啦,精神不好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失眠了?”
      多莉反应回来一下就重重拍开他的手,揩什么油,色鬼。
      帕利斯通不在意地捂着手,笑着说:“好啦,别生气了,不就是要你帮我做一次心脏手术,很简单的。”

      “什么心脏手术?”多莉不解地脱口而出,处处不对劲,她不会又穿越了吧。这个时间点不对劲啊,亚路嘉到底把她送到什么鬼地方去。
      而且……就算是穿越回过去更不对劲,在她的记忆里帕利斯通可没跟她讨论过要做心脏手术的事情。该不是因为事情太不重要所以她忘得一干二净?
      “我说话时你老是没集中力,来。”帕利斯通拽过她的胳膊拉着她就从车顶上跃下来,巴士很老,红艳的漆色斑斑点点地裸-露出车身下的内色,车灯与轮胎都坏到几乎看不见原来的摸样,自动门锈迹凝固在打开的那一瞬间,暮色斜漫进车里,暖黄的色调披着一层晦涩的薄光,安谧躺在破旧露棉的巴士椅子上。

      多莉注意到巴士后方的固定椅子被人拆开拗平连成一张简易的单人床,椅子下是一个器械箱,帕利斯通打开箱子,里面都是手术器皿。
      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手术刀镊子绷带,多莉甚至还看到听诊器跟卫生棉球。
      这是想干嘛,摘除器官还是缝制严重的伤口?
      多莉第一反应是看向帕利斯通,见他很正常地在摆弄这些东西,动作没有一点迟缓或者不自然,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

      因为这种场景实在怪怪的,所以多莉采取以静对动的策略,她还搞不懂这场面。然后她看到帕利斯通开始脱衣服,多莉嘴角抽了抽,光天化日之下老板难道你又想裸-奔流星街服务贫苦大众?别介,还有一个纯洁的少女在这里呢。
      他赤着上身,少年人的身体并没有真正抽长开,压根谈不上成年男性的魅力。多莉站在车门旁手搭在方向盘上,她看着破碎的后视镜才发现自己的脸孔也圆润了不少,身高也跟着缩水。
      回头再看向帕利斯通,白斩鸡的身体让她再次无语抽抽嘴角。其实她记得刚进入流星街的帕利斯通已经很强了,念能力什么的撇开了说,因为他在流星街就没用过那玩意,但架不住人家体术一流,逮到人就可以打得别人满地找牙。她就奇了怪啊,你说这家伙体术那么强身体看起来怎么那么手无缚鸡之力,一张小受的脸,连身体白嫩嫩就那么几两肉。

      帕利斯通坐在那张简陋的椅子床上,从箱子里拿出一支记号笔,伸出中食两指在胸口上轻轻按一下,接着拿起笔非常干净利落就画下一道斜直的线。多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拿起手术刀,铮亮锋利的刀尖对着胸口。
      这是演哪一出啊,老板,挖心记还是抽风自杀演习?
      帕利斯通在刀尖碰到胸口时险险停止,然后看向多莉,显然疑惑她怎么还在发呆,手扬起一甩,多莉反射性地接住,入手冰冷的刀子让她眼皮跳了一下。

      “那就拜托你咯,多莉。”帕利斯通往自制床一躺,很享受地深吸口气,看起来什么都不管地说:“我将我身体交给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珍惜你妹……多莉嘴角更抽了,迟早被这个无节操没下限的货给整成面瘫症。

      “炸弹在心脏的右侧,爆炸线连接着心脏的血管,你只要划开胸腔就可以看到。”帕利斯通倒不觉得自己说的是惊悚剧,他只是很平常地示意多莉看他画在胸前的线,“这是位置,手法快点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讨厌死我也可以随时戳死我,我连反抗都不会的,多莉。”说着说着还煞有其事地叹气,像是自己要为了谁伟大地牺牲奉献一样。

      “这是什么冷笑话?”虽然真的很想戳死你。多莉走过去,不解归不解,但是帕利斯通心脏边有炸弹怎么没听他提起过。难道……她这是在梦里?有可能,她经常会搞不清楚梦跟现实的差别,还不是那个脑残的鬼具现化念能力折磨得她人不人鬼不鬼,让她崩溃到现实跟虚幻时常都用猜。
      不过最近做的梦越来越诡异,都是帕利斯通也就算了,可上次是上床这次直接开膛破肚了。她到底是恨死他呢,还是恨死他呢。

      “麻醉药呢?还有至少搞一下消毒吧。”就这脏乱差的环境,一刀下去没死事后光是细菌感染就能让他死一千次。多莉觉得这场面很搞笑,她竟然睁开眼就要帮帕利斯通这个家伙搞心脏手术,见帕利斯通连躺都躺得不安份,他支着胳膊一副任君采撷的死摸样地说:“直接用念能力覆盖消毒吧,气用在医疗上有很好的作用,不过流星街竟然搞不到麻醉药,当然……”他眯眯眼,冷笑起来,“我也不需要。”

      哥们,你比关公还关公。

      被人一刀了事跟被人一刀慢慢凌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多莉深有体会。似乎觉得这个场面在哪里看过,真奇怪的感觉,虽然很真实,但是那种漂浮的不确定是怎么回事?
      是穿越,还是梦境?
      帕利斯通的笑容在昏黄的光线下有一种柔软而纯净的感觉,这么狼狈破旧充满机械化的背景下,竟然还让人产生了华丽的错觉。
      多莉差点翻白眼,是错觉,柔软,纯净,华丽都是好词,用在他身上太糟蹋了。她走到帕利斯通身边,看着他重新躺下去似笑非笑的鬼摸样,话说十四五岁那会她还是天天向上无忧无虑的高中生呢,哪有帕利斯通这种智商这种残忍这种不要脸。
      “我失手杀了你别做鬼缠着我,我可不是医生。”多莉丑话说在前头,谁拿手术刀不发憷,连医生开胸都紧张别说她。

      帕利斯通若有所思地睨着多莉,似乎是觉得她今天的反应有点奇怪,黑森森的眼瞳烙印上夕阳的光色,多莉不耐烦的脸在他冷静的瞳孔里。
      他动了动眼睫毛,慢慢闭上眼将眼里那抹朦胧的影子关起来,笑着说:“我就是死了,也要缠着你。”不论是鬼是人,都要死死地缠着你。
      多莉指尖颤抖了一下,像是刚刚从虚浮的游离中回过神来,她冲到帕利斯通身边恼怒地掐住他的脖子,颈侧的温度烫手,是人体生命力旺盛的真实感受。帕利斯通只是奇怪地看着她,似乎不解多莉那么生气干什么。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一会,互瞪着。
      多莉是咬着唇一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愤怒摸样,帕利斯通则是无辜到爆,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

      多想回家就多恨这个混蛋,多莉无力地松开手,帕利斯通按摸了一下自己有些淤青的脖颈,转了转眼珠子试着叫唤一声:“多莉,难道……你那个来了。”所以情绪才会这么多变上火。
      多莉终于被他刺激到不行地磨着牙说;“我让你也来了吧。”刀子比划比划他下面。
      帕利斯通立刻很配合地伸着脚,仰头哼一声,“你来吧。”

      ……囧,这么无耻的人这样无耻的人,阉了他算了。
      多莉手中的刀抖啊抖,这里到底是不是梦境,如果是……戳死他吧,戳死他一万次啊你给我去死。

      “难道你在害怕吗?怕真的杀了我?”帕利斯通一脸带着困意的慵懒,眯起的眼睛朝上刚好对着巴士陈旧黯淡的车顶,红色的巴士连车顶都是这种带着攻击性的火热色彩,残缺的斑点随着时光的停滞而荒凉下来。
      帕利斯通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很虚浮,看久了真说不出他到底算不算是在笑。
      反正对于怎么糟蹋“笑容”这个颇受好评的情绪表情,他从来都是不予余力。

      多莉指尖刚刚蹭过手术刀的刀锋,锋刃的光点缀在指甲上,她不冷不热地回答,“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同归于尽算了,猪头三。
      帕利斯通有些委屈地叹了口气,像是被人亏待疯了的小孩,错的明明不是自己却老是被误会。
      多莉垂下眼注视着他的眼睛,帕利斯通瞳仁的冷漠像是窗外铺天盖地的寂寥暮色,一点人性的温度都没有。像是才注意到多莉认真的凝视,帕利斯通眼珠子颤动了一下,水光的灵活又回到眼里,眨了一下眼皮他笑了笑说:“怎么,看上我了啊?”

      这个家伙一直都是这样,表里不一虚伪透顶。多莉手掌覆盖上他白皙的胸膛,感受他心脏的跳动在她的掌肉里,指甲狠狠地刮过他的温热的皮肤,带血的尖锐像是要抓出他的心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帕利斯通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他只是很惬意地歪头笑着说:“嘿嘿,对我温柔点嘛,多莉。”
      多莉面无表情地说:“对禽兽温柔就是对自己残忍,我没有被虐的嗜好。”
      “啊,好嘛,别生气好不好。我昨天晚上是不对,没有经过你同意吻了你一下,谁叫你睡得那么没防备啊,被狼叼走了都不知道。”帕利斯通状似无奈地撇撇嘴,表示自己偷吃被抓到很无辜,然后又端出一脸招牌菜的明亮笑容,企图平复被窃家的怒气。

      多莉无语了几秒,才疑惑地哼一声。“你偷吻我?昨天晚上?”
      帕利斯通的笑容抽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揉揉鼻子,眼神自觉地不与多莉对视,声音弱了下去,“你当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吧。”
      怎么可能当没听到,多莉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跟帕利斯通搭档了这么久,在他面前晕过去的次数多到可以跟天上的繁星媲美,更别说那些训练到脱力睡得一塌糊涂的经历……她该不会被这个混蛋非礼了很多次,而她压根就没发觉吧。

      多莉寒光测测地凝视着帕利斯通,一抹怒极反笑的恐怖神情抽搐着嘴角出现,看得帕利斯通的小心肝抖了一下,他立刻扮无辜变成食草小动物,嘴下瘪睁大眼表示自己易推倒好柔软千万别使用暴力。
      被这种比她还恐怖的表情打败了,多莉觉得自己还能跟帕利斯通搭档那么多年,没被他培养成死变态或者被气死都是自己的涵养太深厚。

      “炸弹是怎么来的?”多莉找遍箱子也没看到消毒剂或者生理盐水,能提高存活率的东西缺东缺西的,掏心脏可不是在拔腿毛疼一下就能完美复原。
      就算是帕利斯通,一不小心也会是死的。

      “流星街的长老会吧,我说如果不放心你们可以在我身上挂些威慑性的玩意,谁知道他们那么不客气就真的挂了……打人别打脸……呀!”
      多莉一掌下去竖劈他的额头,帕利斯通捂着的脸哭笑不得。
      “你真是吃撑了没事干活该啊。”多莉脸黑得像是天边要下雨的云彩,随时会劈下一道电闪雷鸣秒杀掉这个白痴,“那群人渣是你该去惹的吗,以后离他们远一点。”

      “好好好啦,我也不想整天看到那群老得快要进棺材,脸皮皱得像是菊花田的老混蛋啊。不过流星街比较小,偶尔总会遇到。” 帕利斯通摸摸自己发红的额头,下垂的眼睑遮去眼里阴暗的光芒,声音含在嘴里似乎呢喃了什么。见到多莉警惕而不解地看过来,他已经完美地转换了表情,不泄露自己任何情绪。

      多莉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复习自己会的伤口手术过程,胸口至上而下这个位置太敏感,十二对肋骨保护着所有人体最重要的内脏。刚才手掌已经摸到炸弹的位置,离心脏的地方很近,所以要以换心手术来要求执手术刀的人,当然她也要稳定心神,免得一时激动真把他的心给掏出来。

      帕利斯通笑容温柔地看着她,稍无声息的橘黄色夕阳光晕爬上了椅子边角,暧昧的暖意沉淀在静谧里。

      多莉认真地皱起眉头,她声音不大地“嘿”一声吸引帕利斯通的注意,身体里的生命力蠢蠢欲动。两个人四言相对的那一瞬间,坚毅的表情出现在多莉稚气柔软的脸孔上,浓郁到带着重彩的苍老光色纠缠上她棕色的卷发,发下的脸颊沾惹上同色的光芒。
      这是一种可以凝固珍藏起来的神情,拥有光的安详。
      多莉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帕利斯通。”
      刀子上面是她生命力凝聚而出的气,淡到接近空气的透明,与夕阳的光融为一体。血水与伤口在死亡的斜视下,被刀子撕扯而出。

      帕利斯通笑了,在血肉切开的清晰声响里,他的喃语只有自己的耳朵听得见,“就算回到过去,你还是这么天真啊,多莉。”
      一个人的生命有多脆弱呢,帕利斯通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血肉从皮肤的包裹囚禁中逃窜而出,冷森森的手术刀上有自己很熟悉的气息,是多莉的气。他一手激发出来,并且残忍地训练出来的念能力。

      多莉的手指很稳,气与时间争斗,与血液涌出的速度争斗,与她难受的恐惧争斗。
      刀割开一道血口子,气随着刀子所到之处覆盖上血管,堵塞住奔涌而出的血液。她的指尖还是不小心溅落上几滴鲜血,表情虽然冷静地维持着自己下刀的节奏,但是眼神不可避免地带上丝惶然。像是想得到一些可以继续下去的鼓励似,她习惯性地将目光斜了一下瞄向平躺着没有任何动弹的帕利斯通。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这样,肌肉虽然带着颤抖但是竟然没有任何反射性的僵硬。这种切开血肉深入脏器的痛楚,能忍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人”的范围了。

      她瞄了一眼后愣住了,帕利斯通在笑,他满脸冷汗脸色苍白,脸上的肌肉也不可避免地带着细微的抖动。呼吸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无可避免地加快呼出频率,在接近休克濒临晕厥的状态下,他能保持肌肉不紧张已经够疯狂了,可他就这样瞳孔涣散地看着多莉有些呆愣的脸,露出他惯有的那种灿烂明亮的笑容。

      你的笑容照亮血腥的暮色苍穹,带我走入玫瑰的天国。
      这是谁的诗句?
      多莉只觉得帕利斯通的笑容令人恐惧,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笑容了,每一次让她走入地狱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满脸笑容。

      多莉,痛吗?

      多莉忍住那种狗血的冲动想问帕利斯通——痛吗,老板!

      刀下已经碰触到肋骨,接下来要敲断一两根骨头才能完整地看到跳动的心脏。连心率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跳动节奏下……这种控制力多莉自叹不如。她低着头让自己的集中力完全沉寂下来,忘记帕利斯通那个让人情绪翻滚的恐怖笑容,或是他……疼得让人心痛的反应。

      “多莉。”帕利斯通有些恍惚地呢喃出声,他的笑容没有卸下,眼睑收缩地牵扯着眉间的肌肉,他边笑边皱眉的表情说不出是可恨还是可爱。
      多莉冷冷地哼一声当做回答,她的刀已经割裂胸下肋骨的边缘,发际冷汗泛出,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熟稔的程序,她自如地知道下一步的动作。她大脑里似乎一下被开启了什么锁头,有些破碎的画面疯狂地席卷过来。

      她看到成群的乌鸦飞掠斜翅,落日辉煌。
      她看到帕利斯通亲吻着她的手指,深深地弯身握住她的手,他满身血水狼狈不堪。抬头时依稀可以看到浓稠的血迹后面,他清秀的脸孔上那张永远笑容可掬的面具。
      那些笑容永远太过于不人道的疯狂,多莉猛然回头才发现这个男人已经站在她身边,连系着她穿越过来直到今天的所有记忆。

      那时候的流星街,她刚刚醒过来——
      帕利斯通嘴角翘起,“我说啊,我教你怎么活下去好不好?”。

      那些回忆太过快地飞驰而过,让多莉一阵恍惚,她心悸地停止这种乱七八糟到影响她手术的杂乱思绪。镇定过神来,刀子已经下切……扎入帕利斯通的心脏。

      她终于想起来这个场景为何熟悉,因为她曾经也在这辆巴士上,在这个机械化锈迹斑驳的冷硬背景中,打开帕利斯通的胸膛,血水染了她满手。那时候的她还太没有经验,不懂得完美地控制气的流转来治愈那个巨大的伤口。
      手术刀切碎了血管,帕利斯通稚气的脸孔疼到崩溃的的神情刺激到她,那时候的他们都太小。哪怕这里是流星街,这里不容天真的幼稚,但是他们只是孩子。会犯错。孩子师傅会教导不力。懵懂学生会犯错误。
      不卫生的手术台,没有经验的手术执行者,与一个乱来连疼都忍得特别悚人的被手术者。
      帕利斯通沾惹上血的笑容纯真地渲染出一种怪异的魅力,他抽着气颤抖地握住她的手,就是这样他还是在笑。他是一个不笑像是会死的男人。
      “多莉,别哭啊, ……嘶。”又倒吸入几口虚空飞舞的光尘,他的笑容勉强而努力。手死死地掐住多莉不敢再深入的手术刀,又疼又要顾及着女孩的情绪他忙不迭地苦笑,“哎,别哭。”
      多莉被他吓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她来到流星街里不久,她还是怕极了死亡与鲜血。
      故事的结局是女孩顺利摘除了他体内的炸弹,边流着眼泪边逊毙了地缝合着失血过多的伤口。

      故事的结局很完美,王子与公主的童话如夏花绚烂盛开在夜色苍茫的流星街上。

      那为什么……她还会在这里重新变成那个幼稚的女孩,手里拿着手术刀拨开帕利斯通的胸膛。
      还……将刀子扎入那颗跳动的心。
      不是完美的童话结局吗?

      “多莉,别哭啊……”帕利斯通脸色死白一片,他年轻稚嫩的脸孔上看不到畏惧死亡的卑怯,声音随着渐弱的呼吸而轻了下去。
      她眨眨眼,眼泪无声无息涌出来,手一点都不敢动了,帕利斯通的手紧紧勒住她的手腕,因为他疼疯了力道剧烈到让她一同疼着。
      刀子是帕利斯通自己扎的,他拉着多莉的手将刀子送入自己的心脏里。
      多莉不敢动,刀子还在心脏里,不深,只要在用那么一丁点的力气,就能杀死他。
      帕利斯通被痛折腾到一息尚存,他满脸颓败疲惫的惨白。抓住多莉的手腕的力道却有增无减,他一点一点地抓着多莉的手将自己送入死亡的深渊。血水因为气的紊乱而冲破障碍湿重了帕利斯通白皙的胸膛,像是死亡大片大片艳丽地绽放而出。

      多莉终于忍不住了,她来不及生气或者去想帕利斯通为何要抓着她手去自杀。她冷漠的表情出现龟裂,一丝一丝崩塌后面是她胆小鬼的心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帕利斯通……老板?
      像是看出多莉的惶恐,帕利斯通还有那个闲情笑出来,他轻轻的像是随时都要消逝地哼着,“我……我让你忘记……”
      我让你忘记我。
      帕利斯通笑得那么开心,明明虚弱到极限。他还支起身体,让刀子跟自己的心脏更深地契合到一起,而他跟多莉的距离也更近了。隔着一道死亡的边际线,多莉僵直着身体不敢动,而帕利斯通已经伸出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他凑近多莉,与她面对面。

      多莉茫然而无所适从,她只看到帕利斯通凑过来的脸孔,他的眼睛很亮,可以很清晰地倒映出她单薄如纸的影子。
      然后又是那个笑容,那个让她永远身处地狱的笑容。她终于惊醒回来,而对方比她还快速,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搭上多莉的手狠狠一用力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刀子因为这种外力而深深扎入他的心脏。
      这是一个很窒息的拥抱,帕利斯通唇抵着多莉的额头,上面还有湿润的汗渍。缓缓松了一口气,他似乎在庆幸自己终于杀掉了自己。
      用多莉纯洁的手。
      他能感受到多莉身体隐隐的颤抖,她似乎还反应不回来。
      她杀了他。他就是要让她故意杀掉他。

      多莉疑惑到天真地叫了他一声,“老板?”
      手术刀还在她手里,她不敢动地任由帕利斯通软着身体靠在她身上。心跳没有了,脉搏没有了,帕利斯通沉静下来,还剩余温。
      多莉抱着他,继续不解地叫着,“帕利斯通?”
      这个家伙一直很抽疯,多莉只是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嘿,别告诉我你抑郁症爆发所以才自杀的,你不知道我如果杀人我……也会死吗?”
      “你想跟我殉情吗?你太狡猾了吧,这其实只是一个梦而已,我知道,一个梦而已。你这么自私自利怎么可能自杀,你只会逼着别人去自杀,我迟早会被你逼死的,帕利斯通……喂,醒醒啊。”
      窗户外的暮色带来了沉重的黑暗,多莉只是抱着帕利斯通冷了似地蜷缩起来,她低下头去面无表情地守着流星街最后的苍穹暮色。
      然后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流星街包括巴士都在四周崩塌开,她听到帕利斯通的声音,带着他那惯有的笑意。

      “如果啊,我说如果的,你要是把我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我什么法子都让你想不起来。那我就让你杀了我,多莉。”
      “这样你总能记住我了吧。你这么善良不是吗?”孩子气得要命的话语,就是孩子气。

      流星街持续崩溃,有人终于从那些塌陷的碎片里冲进来,他卫衣兜帽,身形快速地跃上巴士顶端。一切景物都因为创造这个世界的主人的消失而跟着毁灭。
      他进入了巴士,破旧的椅子与肮脏的棉絮静静地占据着这辆车子的布局修饰。他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车内站了一会,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冷灰色的头发从卫衣兜帽里溜下来。少年的声音有些悲伤,“我终于还是跟丢你了,多莉。”

      帕利斯通睁开眼时是被心脏的抽痛给抽醒的,他怀里沉甸甸地抱着不省人事的多莉。
      这个梦也太长了吧,差点回不来。帕利斯通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人,她眉头紧皱地闭着眼睛,呼吸很安静。
      一个该死的噩梦,他还真的下手了。
      只是多莉在跟亚路嘉许愿时,他刚好拿着手机,所以她说到让他跟她平安离开揍敌客家时,他顺口就添补上一句,想看看多莉的梦。
      许愿机真灵验,睁开眼就回到流星街了。还回到他想解除体内的炸弹的那个场景,他为了训练多莉的胆量而开设的人体治愈课程。

      “这下总该长点记性了吧,每次醒过来都忘光光,杀了我的感觉怎么样?”帕利斯通眯起眼冷笑,手摸过多莉柔软的身体线条。最后指尖停止在她流着血的左眼上,沉默了几秒,他低下头深深吻着她紧闭的眼睛,“傻瓜。”
      月光透过树梢停留在他们互拥着的身体上,帕利斯通就这样抱着多莉坐在高树顶端的树枝上,安安静静地在枯枯戮深山的树上静待着黎明。
      “你要是把我忘记了,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帕利斯通想了想,终于是笑着再次强调,“会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就是死了也要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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