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泠天下》山泠君

13、第十一章

　　八王爷谋逆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按照万历国法律，八王爷和姜将军都会被凌迟处死。
　　其实重九很早之前就知道重八有谋逆之心，所以八王爷每次进宫，他都让人留心。把泠渊带回来的时候，探子打探到重八在留意泠渊的消息，他就猜到了重八会干什么。
　　他不过是让事情再发展下去，泠渊每日给他的情报，他都让心腹一件一件查实，牵扯了多少官员，有多少关系，他心里都清楚。处理重八的时候，对朝廷里的官员进行了清洗，将支持过重八的官员都换掉，调入自己之前物色好的人选。
　　听上去处理的很完美。
　　他想这些的时候，都努力让自己忘掉，重八是自己的哥哥。
　　想想自己可笑，生在王室，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为什么，自己还会觉得不舒服呢？
　　他忽然想到了少年时的一个春天，想到一个女人安静的目光，仿佛已对他无求。
　　婉容，她真的什么错都没有，她真的很好啊。只可惜她爱错了人。
　　于是他改了对姜将军的处决，念及他征伐离国有功，改为白绫赐死，留全尸。
　　他以为这样能舒服一点。
　　可他还是去了关押重八的大牢。
　　关押贵族的牢狱比普通牢房要好，单间，日常用品都全。重八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头发未束，披散下来。
　　“你来了。”重八的声音听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重九带了一瓶好酒，倒了两杯，自己先喝一口。
　　重八拿起来也喝，一仰而尽。他平日里动作都是规规矩矩的，他把自己束在那些血统和金银搭起的条条框框里，还想顺着它们往上爬，坐到顶端那座上。
　　“你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去偷酒喝？”重九忽然说话了。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我们两个小的时候总是一起干坏事，你那时候几岁？6岁还是7岁？父王总是不许我们喝酒，我们看着七哥喝得开心，就想尝。然后我们两个溜到膳房存酒的地方，带不出去就在里面喝，结果两个人就醉倒在里面，直到看管的人来了才被发现，宫里的人都以为我们失踪了，一通好找，哈哈。”
　　“你被你娘领回去了，我一个人被骂了一通。”
　　“是么？我倒记不清了。”重八摇摇头，又一杯酒下肚，“我记得，小的时候我们两个年纪差不多，老是被拉来一起比较。父王总是嫌我笨，那些书你都能背下来，我就不行。剑术骑术也没有你好。父王嫌我笨，我娘也不开心，总是说我怎么连这点事都不会，以后怎么当王。为什么要当王呢？我那个时候不明白，可是娘不开心，我就努力学，可还是比不过你。我那个时候才开始讨厌你，你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比我好。后来啊，我喜欢上了一个侍女，我说要娶她，我娘不同意，我不依，然后那个侍女就不见了，我后来才知道，我娘赐毒给她。我跟我娘闹，她说我以后要当王，就不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我那个时候才觉得当王好啊，我要是喜欢什么人，谁敢拦着我，我娘也不会不开心。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重九轻轻地摇头，“不，其实每个人都有很傻的时候。”
　　“是么，我以前觉得你一直都那么聪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想很多事情。我后来见到泠渊，还以为你终于要傻一回了，没想到……＂
　　“你恨不恨我？”
　　重八轻轻摇头，头发散乱下来遮住半面，“我说不出来。我们之间要死一个，我输了，我去死。只是要活活痛死，还不如像七哥一样一箭就死来的痛快。”
　　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一般地喃喃：“为什么，我们之间要死一个呢……”
　　乱发下的目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像一支枯朽的烛，然后，熄灭了。
　　酒里没有毒，但是酒杯上有。
　　重九站起来，转身，那些年下来，他以为已经将自己锻炼的很好，很强大了，他在某个夜里，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心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来看重八，他才知道，那些东西，其实一点都没有少，什么都在。只是不想看见，就当作看不见了。
　　比如那两个站在一起的小小孩童。真好啊。
　　他没有觉得很伤心，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觉得有点冷。
　　他想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小攻，当然是去找小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