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悠之青鸾》糖小婉

9、第九章

　　傅红雪收到叶开的信，略一犹豫后还是赴约了。想着左右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大概也不会再与他见面了吧。
　　此时刚好戌时，碧幽谷里十分宁静，来湖里打渔的渔民也早已回去。
　　傅红雪伸手入怀摸到了明月心交给他的泥娃娃，她泪眼婆娑靠在自己怀里喃喃低语，这次一别，相见不知是何时了，要他看到这尊娃娃便像看到她一样。
　　明月心这尊小泥像雕得颇为传神，与她自己有七分相似了。也是，他两青梅竹马同度15载春秋，如今她却只能影子般躲在家里，背负着罪臣之女的印记，他不能教她永不见天日，他要让她重拾笑脸，让她那张白净的脸再挂着记忆力恬淡的笑。
　　是啊，他有着干净温柔的笑容，飞扬的眉梢，笑的时候唇角边有道弯弯的沟……当傅红雪惊觉他脑子里是谁的笑容时那人忽然跃身跳入他眼眶。
　　“傅红雪，想什么这么出神？”叶开腆着脸凑到他跟前。
　　傅红雪忽然没脾气了，道：“你来得晚了。”
　　“没有啊，还是戌时啊！”
　　“你约我来看日暮，说这里看最好，可现在哪里还有日头？”傅红雪伸手指着湖对岸“你看看！”此时太阳已完全落下，天上只剩层层的云缠绵着绕在一起。
　　“没有日暮咱们可以赏月色啊，我不小心走了叉路绕了好大一圈还是错过了时辰。”叶开十分自然拉过他的手将他拽到湖边，指着泊在岸边的一艘小舟“咱们上去游湖。”
　　叶开拉他上船后只拿浆向湖中划了两把就扔在一旁，从怀里掏出那面护心镜递给傅红雪“这个你拿着，比你那些都好用。”
　　傅红雪接过来一看，道“护心镜？”这非寻常之物，他自然是识得的“我听说你爹一直视若珍宝的，你拿来给我该不会……”
　　“放心，我爹当然是默许的，何况一面镜子而已哪有你重要。”
　　一面镜子而已……可这面镜子，天下也只这一面而已。
　　“傅红雪，答应我”叶开忽然脸色凝重看着他“一定活着，然后回来。”
　　傅红雪怔在那里，半晌才道“我的命，真的这么重要吗？”

　　明月心要他记得她。
　　叶开却要他一定活着。

　　叶开一笑，并不回答，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道“等你回来，咱们就像现在这样对膝躺在船上喝酒，也不用划，顺流漂到哪里便玩到哪里，饿了就抓鱼吃，闲了沿岸看看风景，困了就这么幕天席水躺着睡，如何？”
　　这晚月色极佳，天上几颗星辰，映得湖面波光凌凌，半圆形的山谷，飘荡着一层淡淡的青雾，湖水从两山之间不知流向何处。
　　湖风带着淡淡的湿气吹得两岸柳枝飒飒作响，正是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的景致。
　　叶开心情似乎极好，伸手捞住随风而过的两片树叶，递一片给他“会不会吹？”
　　傅红雪也不谦虚“会的，江陵曲罢。”
　　“好。”
　　两人一前一后合奏起来，水波带着船身在岸边来回游荡，渐渐的岸上星星点点浮起一些莹绿色光芒，它们又慢慢凑近融成一团小心翼翼地靠近两人。
　　他二人琴瑟和谐好像不是第一次合曲一般，仿佛有感应到不一样的光芒，傅红雪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飞舞着萤火虫，照亮了叶开脸上发间的露珠，衬得他的脸颊莹润如玉。

　　“这不是萤火虫的季节。”傅红雪记得，这种小虫子该是夏天才有的。
　　“所以这里叫碧幽谷啊，这里一年四季常有的。”叶开估摸着已经后半夜了，起身伸了伸懒腰“傅红雪，等你回来，咱们试试这种日子吧，不要功名，不管世事，我是开心的叶开，你也只做傅红雪自己的傅红雪。”
　　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内心的想法，他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铠甲上的伤痕和血迹在所有人看来那都是荣耀，显示着他帝都少将的神勇与风采。
　　他眼睁睁看着昨日还在把酒言欢的同伴霎时血肉模糊，那时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伤心还是害怕，只有一点，只有他的心比战争带来的气息更冷、更硬才能抵过这冰冷又残酷的现实。

　　这世上的人这么多，找一个懂自己的却那么难，可他如今遇到了却不能与他相守……
　　就算如此，他却仍然说“好，等我回来。”

　　傅红雪领兵出征后，杨羽招来了周婷：“你和明月心仍然姐妹情深？”
　　周婷习惯掩在暗中：“如今，她还算信任我。”
　　“傅红雪走了有两月了，你送明月心去他身边吧。”
　　“送她去西羌战场？”周婷想，杨羽打得好注意啊。
　　那里烽火连天满目硝烟，于瞬息万变生死一瞬的战场见到追随而来的人，百炼钢也要化成绕指柔了，何况他俩本来是有情的。
　　只是不晓得傅红雪更想见到谁。
　　“确保他们见面你再回来。”杨羽皱着眉逗弄笼子里的鸟，那只毛色本来翠色欲滴的小鸟因为不肯进食，如今已是浑身灰暗，恹恹地耷拉着脑袋靠在笼子里，杨羽却仿佛不曾察觉到这变化，仍旧亲自替换鸟食清水。
　　周婷也不答话，闪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