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悠之青鸾》糖小婉

4、第四章

　　楼下一桌人，虽然身着建元式样的常服，但服色皆以金红为主，领口袖口都绣有繁复的藏莲花纹。

　　傅红雪端起杯子，在手中晃了两下，复又扫了眼“是西羌人。今年西羌王世子亲自运送贡品入朝，如今正滞留帝都。”
　　“只怕与西羌，早晚难免一战。听说今次上贡的物品尚不及去岁的一半。”叶开吃了大饱，正瞅着那桌人蓄意为难递菜的小厮“皇帝圣意不明，朝臣们也不好多言。”

　　此时楼下已然剑拔弩张，只听西羌人别着拗口的建元话道“明明是我们先来，怎么菜是先给那桌子一身酸腐气的人上？”
　　小厮倒也冷静两边不敢得罪“客官，你们点的菜式有所不同，做法繁简也不同，所以有一两道那桌先上也是有的。”
　　邻桌几人纸扇纶巾，是笔墨文人，听得他们对话十分不满，有人站起身来想要反驳，不料那有个西羌人已先一步起身探手一把揪住其中一人道“果然，世子说的是，这帮建元人身上没几两肉，男人浑身一股子酸味，个个白净的娘们似的！”其余几人一起仰头大笑，交襟式的外衫微裂，露出里边古铜色的肌肉。那几个书生涨红着脸想要辩驳却无从下口，气的直是发抖。

　　忽然一道刀影自上而下带着一股清冽的劲风指向他拽着书生的左手而来。那西羌人并不惊讶，右手运劲瞬间将佩刀从鞘里震出，果然适时挡开了叶开的飞刀，却不想那飞刀随着被他震开的角度拐弯直直射入另一西羌人胸口，正是刀入肉，血绽开！
　　那一挡好似二次助力，也难怪这西羌人来不及躲闪。

　　西羌人生于草原，精于骑射，用的武器也大都是大开大合的重兵之类，刚猛有余而柔劲不足。但于危险天生警觉，像今天这样被一柄不及五两重的小刀重创大约还是头一遭，顿觉十分尴尬羞恼。
　　偏偏叶小公子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倚着三楼的围栏弯腰后仰向着栏外跌去，在空中不紧不慢翻过身后飘然落在一张四方桌上，双足堪堪立在桌角处，那桌子一角受力却并不翻倒。

　　叶开穿的是一身天水碧轻装，下摆自腰上便前后左右开了八片叉。他这一舞动带得衣衫四散飘飞，身形好似一朵临寒而开的绿萼梅花，落桌后又慢悠悠合上。
　　南宫翔心中暗赞：好！叶开这套飞絮身法可说是独步天下，与一般的轻身功法求轻求快不同，讲究的便是以慢抑快，如柳絮飘飞一般。
　　叶开轻身立在桌角不动，居然向众人翘了翘手指，对着那几人调侃道“怎嘛，今日中了娘们的招了？小爷的刀从来射人不中，只中畜生！”
　　厅里其余的人本来不敢吱声，此刻见有人出头便纷纷大着胆子哄笑出声。

　　那几个西羌人仰头看他，帝都一帮王孙公子都是空有外貌的“娘们”，明明功夫差劲却还爱显摆，穿着的锦袍繁复厚重连劈腿都做不出来，还喜欢花拳绣腿来几招听人恭维。今日这个倒与从前见的大不相同，他眉清目淡，虽然语带嘲笑，脸上却做不出嘲意，挂着的浅笑教几人想到日前世子夸人的话来——俏生生？当时不十分明白这句建元话的意思，如今看来也就是这个人的样子吧？

　　不过，世子也说过，漂亮的人都是不好惹的，他们挨了骂若不好好还手，这丢得可是西羌的面子。
　　这几人一起说了几句西羌话，便抽刀子向叶开砍来。
　　西羌人内劲当真不弱，几缕刀风先至将叶开立身的桌子瞬间劈开，桌身应劲而裂顿时化为一把烧火的木头向众人砸去。

　　叶开在第一道刀风到前便已轻点足尖翻身落地，这下却正好落在西羌人扇形的包围中！果然这几个西羌人也不是空有肌肉的鲁莽人。

　　楼上傅红雪一看情势不对先南宫翔一步把刀迎上，一把抓牢叶开的手拖至身后紧靠在自己背上，刀划半圆生生替他挡走了第一波攻势。

　　南宫翔看傅红雪从眼前飞掠过的身影一时怔住，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替他站在叶开身后。两人紧靠在一起，那样严丝合缝，四周刀影霍霍，却不能真正伤到两人，金玉之声不绝于耳。剩下那三个西羌人显然身手不弱，傅叶二人联手堪堪能抵挡住，倒不是不如他们，只是若他二人在此施展杀招，那这新开的馆子怕是要遭，且他们的位置刚好将大门堵住，周遭看戏的人只能捡着桌椅板凳遮挡躲藏。

　　南宫翔知道自己该上前帮忙，但眼前那两人联手攻防天衣无缝，竟有种无地插入的错觉。

　　“住手！”
　　几人斗得正酣，只听门口一声暴喝，那几个西羌人便率先住手退到一旁，向门口那人行了行抚肩礼并用用西羌话喊了句世子。
　　傅红雪虽不精通西羌语，但这句世子还是听得懂的，忙拽住还不买账的叶开道“那是西羌王世子，若再闹下去，便会牵涉两国邦交了。”
　　叶开一撇嘴，但也知道关系重大，便收了架势回头向南宫翔招手示意他下来。
　　那世子本已带人转身离去，不想却突然回头骤然出手，两枚红色长针眼看便要射中叶开，混乱之中傅红雪竟以身挡了上去！
　　叶开回身定睛一看，傅红雪中针之后人直向他怀里倒来，叶开忙环抱住他，此刻也顾不上向那世子追究，只看到傅红雪胸口两圈晕出的血迹。
　　傅红雪只觉浑身血液沸腾起来，这是烈焰红针！中针后发作极快，他只看见叶开焦急得脸，嘴里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什么。
　　傅红雪右手轻轻抚上叶开揪住他衣服的手，道“别让我父帅知道。”随后人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