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来提醒新皇上早朝的时候, 她已有所察觉,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佯作未睡醒,好歹那人还算解风情,没叫人喊醒她,由着小宫女伺候梳洗完毕,匆匆而去,那边他刚离开,这里她便起床。
“小姐,您不多睡会?”翡翠的脸红扑扑的,昨晚她在厨房准备好酒菜之后,就回宫女住所了,她不当值,今早听说绿竹被遣往浣洗局,不由得高兴,这些日子,她觉得小姐冷落了自己,又听靳福贵说昨晚新皇没有对小姐怎么样,也落下了悬着的心。
“翡翠,昨晚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是指放火之事。
“ 宫女惩戒处守卫很是森严,昨晚奴婢想去看一眼珊瑚,可是哀求了半天看门的太监就是不放行,说没有皇后手谕谁也不能靠近……”翡翠神色黯然。
今日还要审讯,想必常玉儿手中有了那支银花簪子,定能保珊瑚无事了。倾城略微放心,只是不知道事情揭穿后,会怎么处置玉莲。想起那个十指翻飞,百巧万能的宫女,心中也是没有好滋味,知道她一个宫女要是没有高级别的妃嫔指使,断不会做出这等杀人放火之事。
皇宫真像个染缸,黑和白,由不得自己。
匆匆吃了点稀粥,一改往常的拖拉散漫,第一个来到皇后那里请安。兴许是心急,来得太早,皇后正在用早膳,想退回去,皇后不让,说是有些体己话跟倾城说,让人带了她到西耳房候着。
这间兼做书房的屋子,她来过一次,便坐在了那张 六尺来长的花梨木雕花书案面前,无意中翻弄着放在右首的一摞书籍,有《易》、《春秋》、《楚辞》、《周礼》 《周官》、《董仲舒书》 几本书,正中摊开的一本,拾起一看,书面赫然写着《 女则 》,正是前朝长孙皇后所写,里面自居俨然圈圈点点,密密麻麻用小字作注,但见那字体,是倾城见过的最为特别的字儿,它既不同于眼下通用的狂放不羁的狂草,也不是女子专门学习的扁平呆板的隶书,这字体其字形已由钟繇的扁方变为长方形,几条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去隶已远,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海浮霞。
越看越美,不由惊叹柳皇后的才华,没想到一个将门武将之家的女儿能习得这么一手好字儿,真是让打小都自诩为才女的自己叹为观止。
正看得出神,外头一阵嘈杂,似乎有人来。
“皇后金安!’听声音正是林柔妃和齐宝林,自打□□被废,齐宝林就和柔妃打成一片,走得很近乎。
因为皇上没来, 皇后便在小厨房用 早膳,此刻想必已经吃完,洗了手漱了口,对着林柔妃和齐宝林说道,“ 一起屋里 坐吧!”
二女拥着皇后进了正殿。倾城也麻利地出了西耳房。
寒暄一番,三个女子坐定。
今日的皇后气色似乎不太好,或许是身上那件五成新的黄缎子宫裙衬得,肤色有些暗淡。闲聊了一会,周兰妃和□□也来到了。
因为皇后在,几个女子也很拘谨,并不多话,唯有□□,悲大愁苦,逮着皇后不依不饶,“娘娘,您要为妹妹做主啊!如此霍乱后宫,纵火行凶,简直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啊……”
皇后呷了口茉莉茶,面无表情地说道,“昨儿个晚上惩戒处的嬷嬷细细审讯了珊瑚和玉莲……”听她提到正题,所有女人屏住呼吸,尤其林柔妃,脸上肌肉不自主跳了一下。
皇后放下茶盏,接着说道,“两个宫女各执一词,纷纷推脱自己的责任,都说自己没有纵火,现 场也无证据表明是人为纵火,据□□身边贴身宫女翠娥说,看管 小厨房的宫女急于出去看花灯,临走前打翻了小厨房的烛台,才引起了那场火灾……”
“娘娘,怎么会?那晚怎么会那么巧?这些宫女太监不知会一声就去看花灯了,您一定明察啊!”□□哭道。
“这件事本宫正要问你,谁下的旨意让她们这些下人出去关灯了?主人被禁足,奴仆们当一起执行,为何破了宫规?”皇后似乎很生气。
“没有啊,皇后娘娘,不是妾身要她们去的啊!”□□一听大惊失色,跪在皇后面的地上哭诉道。
“可是,那些宫女太监一口咬定是你放他们的假的!”皇后还是那副表情。
“冤枉啊,冤枉 ……”□□哭道。
“故意将人打发走,自己放火饶了自己,再栽赃陷害别人,张妹妹不会有这等心思的……”林柔妃淡淡说道.
“够了,本是姐妹共同侍奉皇上本是缘分,何苦要互相争斗?没有证据,谁也不许乱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传本宫的话,□□面部之伤要竭尽全力治疗,所需药材无论多名贵,都不需要本宫批示,太医本着不留疤痕的方子医治!你也不用再哭了,好好管理一下自己的宫人,听说你宫中有人将宫内的器物偷出宫去卖钱,这件事本宫派人调查中,也算给你一个教训,回去好生静养吧!”皇后对着□□说道。
事已至此,□□不好再多说什么,知趣地退下。
没想到这件事皇后竟然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处置了,众女子也是深感意外。倾城也悟不透皇后的用心。
□□刚出去,云霄走了过来,在皇后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皇后皱了下眉头,“叫她进来吧!”
“可是……永和夫人……”云霄结结巴巴。
“有什么就说吧,这儿没有外人,传见!”皇后淡定地说道。
“娘娘金安!”门帘一挑,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这妇人面熟,倾城好像见过一次,好像是哪位皇子 的乳母。
“太子这几日肠胃可好?”提起儿子,皇后眼里满是关切。
这才记起,这妇人原来是太子的乳母徐氏, 被封为永和夫人。
但见这永和夫人左右瞧瞧,似乎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说。
“说罢,没有外人。”皇后命人在下首靠门的地方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
永和夫人小声嘀咕道:“太子贵为未来君王,理应受天下之供养,然而现在用度捉襟见肘,一应器物都很寒酸。”
“娘娘,永和夫人所言极是,太子乃储君,衣食住行等吃穿用度是需要华贵些,如此方能彰显我们明月国的大国风范。”林柔妃反应极快。
“是啊,奴婢以为柔妃娘娘所言极是!”微分最低的齐宝林也学会了说话,想必是受哦了林柔妃熏陶。
皇后眉头一锁,正色道,“依妹妹之见太子只要在外表打扮下功夫就能赢得天下么?太子尚小,不宜奢侈,节俭克己,才能于将来君临天下之日,爱惜民膏民脂, 身为储君,来日方长,所患者德不立而名不扬,天下必将是太子的,何患器物之短缺与用度之不足啊!”
见柔妃和齐宝林怕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大家自然不敢再开为徐夫人说话。
永和夫人徐氏也不敢再说什么,她本以为太子是皇后亲生,太子雏龙殿的摆设自然好说,没想到皇后如此简朴,于是抹着眼泪,怏怏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