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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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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德王在殿外候着呢。”大太监范守成尖细着声音说。
“宣。”当今圣上封铎搁了笔等着自己的长子进殿请安。
大皇子德王封晓进到殿中,见一向不大待见自己的父皇竟然正襟坐的等着他,惊讶之余更对今日的计划平添了几分信心。
半月未见,封铎觉得自己这个庶生的长子越发清瘦了,心里难得生出几分疼惜,便随口问了几句关切的话。封晓一一答了,只说自己身体并无大碍。封铎微微点头便想要他跪安,封晓却抢先了说:“儿臣听东宫的奴才说太子殿下伤着了,儿臣斗胆请旨,想去探望一番,以尽兄长之责。”
封铎闻声抬眼注视封晓良久,直待封晓心虚的垂了头,不安的微抖时,才说:“煦儿何时伤了?朕如何不知?”
封晓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父皇不知吗?儿臣也是听东宫的奴才说,昨日太子殿下在西苑骑马狩猎时,不慎从马上跌落,伤着手了。”说到这,封晓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小心道:“二弟去西苑,竟然未得父皇恩准吗?”话说到这儿又忙住了嘴,一副心惊的样子,那表情却是恰到好处。
封铎只笑了笑,吩咐范守成去宣东宫来,却对封晓的明知故问不做理睬。
封晓是料定了太子私入西苑的事被父皇知道定饶不了他,这宫墙之内谁都知道皇上最忌讳皇子们以狩猎为乐,恣意纵己。更何况,违时狩猎,乃是礼法大忌,此番告状,他本以为封铎定会龙颜大怒,即便皇上早有准备,也该是面露难色的,却哪知如今皇上这般笑着打量他,倒让他生出许多不安来。
”疼!”被碰到伤口的封煦忍不住呲牙叫出来。
林衍愣了一下,又忙继续手上的动作,麻利而小心的帮自己主子扣好衣衫,口中还不忘交代:“殿下,一会儿皇上问起来,您可一定记着说是我引您去的西苑,马惊了撞到树上才蹭破了手。旁的只管咬定不知道。”
封煦自己正了正帽说:“本宫不需旁人为我担责。”
林衍急得冒出汗来:“殿下!您就听林衍一次,这次可不是被皇上骂两句就抵得了的过错,德王在勤政殿呢!”
封煦不屑道:“那又如何。本宫还怕他不成!”言罢,也不理林衍的愁眉苦脸,迈步就往勤政殿走去。
封晓就这么一直在下首站候,封铎既没有叫退,也不同他说话。范守成挥退了小太监,碎步走到封铎身侧悄声回禀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昨日下了学后便去了西苑,只待了半个时辰,就因惊马不甚摔伤手臂,太医院并未前去查看,但昨日朝宗公子一直随侍殿下左右,应是无碍。”
封晓悄悄抬头,只见范守成在封铎耳边嘀咕着,却听不清内容如何,封铎面色如常,也瞧不出什么内容来,正迷惑时,就听小黄门来报,太子求见。
封铎哼笑一声道:“何时学得这么乖了,还晓得见朕要通报一声,宣太子。”
“宣!太子觐见~~”封煦应声而入,一进殿门便跪下朗声道:“儿臣给父皇请安!”把林衍逼的只能在殿外跪下叩首。
封铎盯着封煦的手臂瞧了一阵,见似无大碍,放心不少,便只道:“起来。”又对殿外道:“朝宗上前来。”
林衍应声进殿,揖手请安:“林衍给皇上请安,给德王殿下请安。”
站在身旁的封晓几不可察的哼了一声,微偏过头去。林衍听到,却无反应,仍恭顺的立着。
封铎不知是没瞧见,还是懒得搭理封晓,只问林衍:“朝宗,你可知罪?”
林衍抬眼看了皇上一眼,又低头从善如流的拱手答:“臣知罪。”
封铎满意的点点头,道:“既然知罪,自去宣典刑司来,你来替朕问问这教引不善,随侍不力的罪名,该当个怎么判罚。”
林衍拱手道:“回皇上,教引不善按例应领竹笞三十,随侍不力因情节轻重,应领杖刑三十乃至百下。”
封铎笑了道:“是了,朕倒忘了,这些典籍掌例,那典刑司的怕还没有你熟悉,既然如此,两罪并罚,便去领三十杖刑吧。”
林衍垂首应是,向后退步而出,封煦封晓却大惊,异口同声:“父皇!”
封晓见封铎连问都不问便先定了林衍的罪,知道他这是要将大责压到林衍身上去了,不甘之余更是没想到当今圣上身前最受赏识的少年才子,钦赐字号的神童林朝宗也会被用来顶罪。殿外已经传来响动,想是典刑司的人本就在殿外候着了,虽然没达到预期的目的,能伤着太子的心腹也算不错了!封晓这样想着,倒是又有了些笑意。
封煦却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明明是自己的错,却让林衍替自己受罚。
封铎威胁得盯着封煦,示意他最好不要开口。封煦咬着下唇,听见殿外传来得清晰的杖责声,红了眼眶。他想求饶,却不想在德王面前服软,德王是来看笑话的,他不能演给他看!
殿外终于传来一声压抑许久的痛呼,封煦再顾不得面子,就要跪下祈求,封铎却恰在此时开口:“太子,你可知朕因何罚朝宗?”
封煦红着眼眶道:“父皇意在罚儿臣,是儿臣做错了。”
封铎看一眼得意的封晓,摇摇头说:“朕是在告诉你,你今为太子,恣意而为的后果不过朝宗一人受苦,他日继承大统,若再如今日这般纵己,因你而无辜受难的,便会是那天下苍生。我儿懂乎?”
封煦望着封铎,怔了怔,才带着哭腔叩首道:“儿臣知错了,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殿外的责打声停下来,封煦告了罪就急着去看林衍,封铎对太子主仆二人一向宽容,当下准了封煦告退,还不忘交代林衍不必进殿跪安了。
封晓盯着太子的背影,眼里只快要喷出火了,本是为了看封煦受责,却傻傻的看了一场皇上言传身教治国之道的戏码,简直是自取其辱!
“朝宗!”封煦快步走条凳跟前,紧张的看着林衍。
林衍抬起头,满脸的汗水,虚弱的笑了笑,喘着粗气说:“殿下,找个人来送我回去啊。”
封煦这才反应过来,忙朝左右的小太监喝道:“都站着干嘛!还不送回林府去!”
左右的小太监都一涌而上,吓得林衍直嚷:“停停停!慢点慢点!”这才喝止住手忙脚乱的小太监们,慢慢被搀了起来。
林衍打算告退,抬眼却看见封煦溢满愧疚神色的眼瞳,只得暗自叹了口气,挥退了左右的搀扶,慢慢走近太子。
封煦不知林衍何意,紧张的扶住林衍,林衍浅笑着小声道:“殿下,上次我骗了大理国进贡的那块玉石,皇上嘴上不说,心里早就对我不满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理由修理我,他哪里放的过。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教您治国方略罢了。”林衍把身上的重量又加了几分在封煦身上,才戏谑道:“皇上揍人总要揍出点效果来,我不装着难耐些,他老人家怎么能消气呢。”
封煦不知林衍说的有几分真假,虽然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但再看看林衍的脸色确不如先前那样骇人,心里便舒坦不少,假意嗔骂:“好啊林衍,连父皇也敢诓!”
林衍笑笑,随即又一副悲戚的面容,求饶道:“殿下,林衍有伤在身,可得赖几天假了。”封煦也大方,笑道:“准了!快回家躺着,哦不,回家趴着去吧,屁股养好了再进宫来。”
林府的马车早在宫门外候着了。林衍趴在颠簸的马车里,头埋在手臂间,闭眼感受着自臀上传来的一阵阵火烧般的痛楚,到这时,他才敢任汗水浸透衣裳。
掌车的老牛掀开车帘,大声禀告:“少爷,到了!”
林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哦了一声,就要爬起来,全然忘记了身上的伤,以至于动作太猛,牵动了伤处,不及防”啊”的一声叫出来。
老牛探寻的问:“少爷!?”
林衍咬牙捱过那一阵,摆摆手,自己下了车。
他心里明白,宫里出了事,挨得那几板子都是挠痒痒,家里还有更难熬的呢,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林府的主人林臣治林太傅一早就在书房候着自己的儿子林衍了。以至于林衍回了家连口气也不敢歇,便直奔书房请安去了。
林臣治亦是才从宫里回来的,林衍板子还未上身时,便有人一五一十的向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林臣治最是恪守礼制,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儿子来。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恨不得藏起来以免丢人现眼的儿子,却被那皇帝老儿看上了,招进宫中当侍东宫,伴读太子,日日在皇城里为害四方。林臣治想起来便气不打一处来,才坐定,便令管家寻了板子来,只等林衍回来好好教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