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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远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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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远洋
夏风拂乱,初夏的清香扑鼻,有种迷途的感觉。
我拿着签证,神色惘然。街上人来人往,无人注意我的落寞,只是那光影穿梭间,我听得自己心中的怆然。
就这样轻易地离开,是否便宜了张云锡?我们之间还没有开始,却这样草草地收尾,打上一个费解的省略号。
相候十年,换来的只是一纸机票、一条即将远赴重洋的信息么?
我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偶尔伴着几声汽车的鸣笛,却觉得它们离我越来越远。
耳边是海的声音,渐渐地,淹没一切。
我仿佛看见了那虽然不宽,却也一眼望不到对岸的英吉利海峡,那样的庞大,浩然,仿能吞噬一切……
就这样,两颗伤痕累累的心被隔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云锡,云锡。我呢喃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很伤感。
下个礼拜的今天,也许我就在伦敦的街头,在剑桥的门前,在泰晤士河边,在大本钟脚下,在王十字火车站,去看看是否真的有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云锡,再见了。
云锡,谢谢你给了我如花的梦幻,让我十年的青春没有白费,让我的等待最终还是换来了些许残骸;谢谢你的笑,你的手,你的背,你的肩,你的怀抱,你的轻声呼唤……
可再见不如不见,不见不如永别,我真的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牵起你的手,触到你的脸……
“嘿,想什么呢?”一只手没有礼貌地拿下我盖在脸上的书,顺便在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我直起身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嚣张的家伙,心里没来有的一阵怒火。可回想起今天早晨领签证时的心情,我现在还真是平静多了。
“问你想什么呢?”李亦又问了一遍,顺便还翻翻我的书,“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看这种历史课本儿呀?”
“要你多事!”我瞪他一眼,一把抽走我的书,“你这个文盲别在我眼前晃悠!什么‘历史课本儿’呀,这是《清史稿》!怎么什么历史文献到你儿都成课本儿了?”
李亦无奈地打了个手势:“行,你劲大的现在还看这种东西,还真是精力充沛呀!瞧瞧我,看的什么?你可得好好跟我学学,这才是现在的青年该看的东西!”
我接过他主动“献宝”过来的文件夹,还以为他看的是什么高尚人士读物呢,没想到居然是本儿《火影忍者》!我一声冷笑,道:“真是兴致高呀你!什么不看偏偏看这种动漫?你是童心未泯,还是大脑退化呀?”
“有意见么?这叫做放松,懂吗?”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又甩给了我一个媚惑近妖的笑容,就接着躺在藤椅上看着他的《火影》了。
李亦你这个死男人!仗着你长得可比李俊基的妖冶,权相宇的使坏,金正勋的纯真,就可以对我实行视觉惩罚呀?长得那么如花似玉可以当钱花、当饭吃么?真该死!我怒视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聊,就眨了眨眼睛,回想起了今天早晨的事。
我走到一个电话亭里,靠在玻璃上,用影子掩盖自己的忧伤。
掏出手机,不经意看见了那张我和云锡合拍的大头贴,心里又沉重了一分。
拨通熟悉的电话,等待着他的声音。
用《珊瑚海》做铃声是我当初给他的建议,可现在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今天准备的,我痛彻心扉,却紧咬牙关,决不流泪。
“喂?”
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的心里震了一下。
“云锡么?我是琳筱。”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以免颤抖的声线让他察觉到我的慌张。
“嗯。有事么?”
依旧是他温软如玉的声线,仿佛巨大的花瓣将我包裹其中,没有棱角,润滑异常。
“云锡,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猛然胆怯,却强迫自己壮着胆子说了下去,“云锡,这周末……”
“怎么?”
“我和李亦——就要去英国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手表的机械声滴嗒嘀嗒,一声声都敲在我心上,疼痛的感觉提醒我,我还在和他通话。
长久的沉默,让我窒息。
我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海的声音又一次近在耳畔。
呼啸着,嘲笑着。
——云锡,你说要我不要走好不好?
——云锡,你只要说,我就不走,好不好?
——云锡,你只要说,我就不走,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是——
“很好啊,这一直是你所希望的。”
轻快的语调中夹杂着沉重,可是却又明显的不想让悲伤从中流露。云锡,你在硬撑,对吧?
“是……是么?你……希望我走,是么?”
“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问题,这是你的选择,谁都无权干涉。”
好正当的理由,让我无力反驳。
我的选择,我的选择……
可你知道么,我的选择是你,是你呀!可是你却不曾回应我的选择,你却不曾说你想要留住我!
“哦?谢谢你。”我强忍眼泪,“你一直都是我最——”
最爱的人。
最难忘却的人。
“最好的朋友。”
打断我蹩脚的掩饰,一直是你的强项。如今,你再次上演这熟悉的戏码。
“呵,还真默契。”
“是啊……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嗯,云锡,再见。”
“嗯,琳筱,再见。”
“嗯。”
“一路平安。”
“又想张云锡呢?”李亦郁闷地看着我,满眼的“I服了YOU”。
我摇摇头:“哪有。想他做什么?”
“是呀,想他做什么?可他今天早上还给我打电话问了你出国的事呢!”李亦瞥了我一眼,“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事儿,不过内伤应当不轻呢!”
“胡扯什么呀?”我故作轻松,“你就知道瞎说!”
“怎么?难道你希望你等待十年的老情人听到你要出国居然无动于衷?那你也太失败了,不是么?更何况,你和他不是都准备要……”
“你够了哦。”我冷下脸看着李亦,“你再说我就把你赶出我家!”
“哇哇呀,要下逐客令了!你还真是无情!”李亦小媳妇状:“琳筱妹妹我可再也不敢了!要是你真的把我赶出去,我就无家可归了。”
真是受不了他耍宝的本事,简直是出神入化。我叹了一口气,放下《清史稿》,认真地看着李亦,道:“不要光说我了,你把这事儿给杨嫣然说了么?”
“我的筱筱哟,你能不能不要提她呀?想起这件事我就一个头两个大,你要整死我呀?”他边说边揉揉自己的头发,“我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你就别逼我了……”
“谁逼你呀?我是为你好。不说,迟早有你的好果子吃。小心到时候人家追出国砍你!”
“这不有你保护我呢么!随便一根儿木棒都能被你玩儿得跟打狗棒似的,我害怕她不成?更何况,咱中国功夫不成,还有剑道和跆拳道作后盾呢嘛!”他愣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调侃。
“得!打狗棒不本来就是根木棒,谁玩儿它都还是根木棒。”我白了他一眼,这个连金墉的小说都没看过的小文盲,你跟我斗!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人家那是根竹棒吧?你家木棒一节儿节儿的,还忒青翠!”
“你——”我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呐,说正事儿,我可是认真的。你真要给人家说说,不告而别会出事儿的!”
好歹也要给她说一声,即使会闹得不可开交,也总比骗她要来得好得多。就算是我和张云锡的结局,也算有个了断吧……
“没听过长途恋爱么?为什么要出国就一定得分手?”李亦施然地把玩着手中那本可怜的《火影》:“难道不能越洋跨海恋么?”
“如果你心力有余的话,你们当然可以继续交往。”难道说我就傻到白白放弃了和张云锡十年的感情?难道说我不知道即使我在英国我们依然可以相爱么?可是,扪心自问,谁有这份心力?
“你是害怕累,还是害怕感情会不长久?”李亦淡地问我,语气却没了方才的调侃,有些深沉。
“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可我总觉得,时间会将我们之间的一切冲淡,最终不复存在。”
“是么……让我再好好想想吧。如何说,何时说,好乱……”
天色渐晚,夏风渐凉。
晚风带来阵阵百合清香,我看着睡着了的李亦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熟睡的眉眼我是那样的熟悉,可是他下午的一番话我却无论如何也觉得陌生。
——你是害怕累,还是害怕感情会不长久?
我相信他,相信那个我爱的人,我相信我们的爱情。可是,空间隔开了温度,时间阻断了思念……
我们谁都争执不过那执惘的心魔,因为我们都受过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能躲则躲,能闪就闪。
“李亦,陪我去趟故宫吧。”我蹲在他耳边静静地说。
他似乎是醒了,动了动眼皮,握住我的手,说:“好。”
“我真得很想再看一眼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金色的飞龙,翠碧的青苔。”
我真得很想重温十年前我和张云锡相遇的那一幕。我在长春宫的假山上,向宫外望。而他,则从假山下走过,看见了只有十四岁的我。而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岁。
“谁让我是你表哥呢?我如何拒绝?琳筱,我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