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明月刀][傅叶]常乐》芜枋

5、作孽

　　第五章

　　只听那妇人说：“快去把碗洗了，你弟弟是最不喜欢看到家里脏乱的，他在外求学不容易，难得今天要回来一趟，你还在这磨磨蹭蹭的，是要气死你娘啊！”
　　那小孩低低的声音响起：“是，娘。”
　　接着就是大人无意义的絮叨，和间歇发出的洗碗声音，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谈话。
　　傅红雪和叶开蹲在一块儿，问：“怎么回事？”
　　叶开反问：“你真一点印象都没了？”
　　傅红雪摇摇头。叶开估摸着有什么疑惑都要待会问那个小孩了，就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再站起来，往屋后的那片菜园飞去。待两人在菜园子的后方找了棵树稳稳当当躲起来，叶开才跟傅红雪讲了那一会发生的事。而傅红雪依然茫茫，完全没有想起发生了什么。叶开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结合刚才那小孩说的话，只当是那间屋子有古怪，便跟傅红雪说尽量少靠近那。
　　他们在那里等了挺长一段时间，期间那小孩洗完碗，就扫地，扫完地，又铺床，铺完床，还挑水，挑完水，近中午了。这时小孩的爹也回了家，小孩就去做饭，炒了两盘菜，盛好了两碗米饭，端到桌上，给他口中的爹和娘吃。他爹没吃两口就拿筷子敲他，骂他煮得难吃，浪费了粮食，这小孩也不呛声，只沉没着夹了一筷子青菜，又夹了三筷子咸菜，自己端了饭坐到后门门槛上吃，吃的饭看着也不是什么好饭，一碗稀饭罢了，别说整顿午饭不见一丝油荤，就连下饭的菜都没有几口。
　　叶开本来是想跟这小兄弟蹭顿饭吃，看到这只觉心里不是滋味，那念头也飞刀九霄云外去了。他虽然无父无母，可从小有师父收养，是从来不曾饿到过的。傅红雪瞧着这小孩的境况也在心里暗暗地想起花白凤来，花白凤虽然常常打他，可是从来不曾叫他饿到过，一应铺床叠被洗衣做饭之类的琐事更是全由冰姨照管着，他自己是从来没做过的，娘也没叫他做过。
　　想到这里，傅红雪竟有些想家了。
　　无间地狱虽然暗无天日，可母亲严厉也不过是为了教自己成材，好为父报仇罢了。

　　那小孩西里呼噜吃完午饭，又很自觉地立到他爹娘身旁，等他们都吃完了，就收拾碗筷去洗，显见平时是做惯了。叶开料想这小孩只怕洗完碗也不得闲，他看着心里难受得慌，两个人饿得肚子咕咕叫失了体力也不好，便叫傅红雪守着，自去林间摘果子充饥。
　　及至他摘了一兜的果子回来，那小孩果然还是没有得闲，他又在院里洗起了许多衣服。等他把衣服洗完，晾上，又取了屋角的小斧头，往村外的方向走去。叶开料想他大概是要去砍柴，觉得此时正是好时候，便拉了傅红雪一起走树顶走屋顶跟上。
　　那小孩果然是往他们刚才来的那片林子里走，傅叶二人忙忙追上。
　　小孩看了他们还挺吃惊，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叶开笑笑，问道：“你这是去干吗？”
　　“砍柴。”小孩边说，边闷头往前走，冷不防怀里多了个青果子。
　　抬眼一看，却见那个清瘦些的少年笑着说，“中午多摘了几个，尝尝呗。”
　　“这是……”小孩转了转自己手里的果子，沉默片刻，问道，“那么高的树你也能爬？我从来爬不上去……”他对这里很熟悉，自然是知道这些果子来自哪种树，只怕连树上的果子几时结果，几时落地都清清楚楚的。
　　叶开本来听了前一句还很得意，听到后一句却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想这小兄弟必定是试着爬了好几次了，他便老老实实地说：“我和傅红雪学过武功的，都能爬。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们帮忙。”叶开刚才想过了，天下间哪有父母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只怕这孩子不是亲生的，才这样造孽。因此他才这样说了，只盼着帮这小孩一把。
　　傅红雪听了这话，也在一旁默默点头，并未觉得叶开擅自把自己拖下水有什么不妥。
　　这小孩的目光又在他俩身上转了两圈，感叹了一声：“真厉害。”却不提自己究竟有没有困难。
　　叶开见他无所表示，心里反倒有点失落。
　　这时，一旁沉默了良久的傅红雪忽然说：“你先吃果子吧，你告诉我要砍哪颗树，我帮你砍会柴。”
　　这小孩就愣了一下。
　　傅红雪见这小孩没有表示，面上红了红，又画蛇添足地找了个理由：“正好今天还没有练刀。”
　　叶开本来也愣了一下，听到这句只好默默扭过头去，偷偷笑了。
　　不过兴许话少的人和话少的人想法也差不多在一块上，这小孩听了这话，爽爽快快就递出了自己的小斧头，说：“这里容易被人撞上，我们走远点，找些不粗的小树砍就行，这几天没下过雨，树都是干的，砍了正适合当柴火使。”
　　傅红雪接了斧头就跟着小孩往林子深处走，心里还挺舒坦的。
　　三人前后走在同一条小道上，这小孩像是认可了他们似的，话突然就多了起来，说自己叫小虎，又指着路过的树木花朵挨个说这棵树多少年了，那朵花前两天还是个花骨朵儿，对这一带显然熟悉至极。
　　叶开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听小虎惊呼一声：“对了，你们上午是跟我说你们找个穿白衣的姐姐是吧？那姐姐也是从崖上来的吗？”
　　叶开忙点头：“没错，你是不是有见过？”
　　小虎就停下来，用脚尖刨了刨澄黄黄的泥土，才说：“我前天，是有在山崖那边见到个白衣姐姐。”
　　“她在哪？”傅红雪赶忙问道。
　　小虎小心地看了傅红雪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给埋了。”
　　什么？
　　傅红雪的大脑失去了一瞬的意识。
　　他站着不动，叶开也不敢说什么刺激他，只小心翼翼地看着。
　　傅红雪当然也设想过，翠浓掉下山崖来，多半是活不成了，但是没见着尸首，他心里总是存着一份侥幸，万一只是伤着了，还活着呢？
　　如今乍然听到了这个消息，难免是要呆上一呆的。
　　只是他也足够镇定，没有立刻哭出来，也没有像前天那样情绪激烈，他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斧头，跟小虎说：“砍完柴，如果时间充裕……”
　　他话没说完，小虎立刻接话：“我先带你们去看那姐姐。往那边走。”
　　说着，掉头就往没有小道开辟出来的林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