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魔》穆寧

38、烏狄利

　　那時候，我幾乎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來治療，但當我發現這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時，我感到無比的絶望。整個世界彷彿瞬間停止了轉動，自己的心臟也彷彿跟著停止跳動一樣。我無力的垂下雙肩，眼淚不斷的抹殺我的視線，我什麼都感覺不到，只知道我什麼都不再在意了、世界完了、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孩子，你想救回他們嗎？一道聲音從我的耳邊響起。我茫然的回答：「救不回的，他們已經死了，在我面前……因我，而死了……」

　　－－我來為你救活他們。一直以為這只是我心中的某個深處所發出的安慰，但聽到這句話後，我不禁顫抖了一下。我抬頭，看到的是一個全是藍色結晶體的人，它正溫柔的看著我。

　　「你願意借我力量嗎？」我問。
　　－－你要跟我定立契約？它卻反問了。

　　「不論是定立還是交換，只要你把他們救活，我可以捨棄一切。」
　　－－即使是你自己？

　　「對。」我堅定無比的回答。

　　－－孩子，我不需要你的一切，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傷害自己。它小聲的說，我瞬間愣住了。但沒有讓我多想，它對我舉起雙手說：現在，我以你的力量製成四個手觸，這是你的心臟和力量結晶而成的，是他們的生命來源。這代表了你們的生命相連，但只要是你的心臟停止跳動，那麼他們三人便會跟隨你一同消逝。

　　不久，在它手上出現了四隻金色並帶有藍寶石的手觸：由你，來為他們裝上心臟吧。

　　手觸飄浮到我的面前，我絲毫不用思考就把其中一隻扣上自己的手上，接著順序的把它們都扣在那三人的身上。為他們戴上後，我發動體內剩餘的力量，把力量注進了手觸中的寶石。

　　－－過不久，他們便會醒來的了。水靈對我點點頭後，便準備離開。我立即拉住了它：「雖然我現在記不起你是誰，但請讓我待在你身邊。」

　　它低頭盯了我好一會兒後，一語中的的說：你不想看見他們為什麼還要浪費力量去救？

　　「我不是不想看見他們，只是、我只是覺得現在的我很沒用，我沒能保護好他們，所以我沒臉再去見他們。」我尷尬的低下頭，眼淚又再次佔滿我的眼眶。

　　－－你一離開，他們就會失去力量。他們才剛得到「新的心臟」，要是「心臟」離開了自己，人還活著嗎？。水靈提醒著我。

　　「那至少把我的靈魂帶走。」我哀求著它。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水靈猶豫著，我立即對它下定心丸：「沒問題的，我只要我的靈魂離開，不是整個人都離開。」說完，我立刻閉上眼，把體內一半的靈魂抽離身體。

　　－－我在我那裡設道冰晶把你的靈魂鎖在裡面吧，不然你的靈魂可能會消弭，不過當你的身體來到之後，靈魂就會回復。而要解出封鎖，必須要有人從外面把冰晶打破，這樣可以了嗎？水靈嘆息的解說著。

　　「是的，很謝謝你。」我貪婪的多看了他們幾眼，好把他們的面容謹記於心。我看著自己飄離他們，通過世界之樹，進入了神之國度。

　　這裡跟我所想像的並不一樣，這裡不是只有白雲，也沒有小天使到處亂飛。這裡與我們的世界差不多，只是這裡不需要燈光，屋內自然就會有光，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神之光」吧？沒有小天使，但我卻看見了許多小精靈，難道現在潮流「移民」？怎麼精靈國的精靈到處可見？我們魔界有精靈，連神之國度也有精靈？或者是因為精靈國人口數量過剩，所以它們被迫搬遷了？！

　　我還在想一些有的沒的的時候，我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我這樣做或許對水靈來說是有點自私，但當我跟著它踏入由水晶結合成的宮殿後，我竟然下意識的說了個名字：「……烏狄利？」隨即，走在我前方的水靈僵直了身體，它回頭看我，但我卻茫然的抬頭看著這座宮殿。

　　這座宮殿我有記憶！我什麼時候來過的，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們又是誰？是誰……

　　－－不用勉強，慢慢記起來就好了。看見我不安的皺眉，它走過來安慰我。但我卻知道，它的心在痛，它的心在淌血。我要快點想起它是誰！它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自那天起，毫無感情的「我」待在璽他們的身邊，而我則待王宮裡。每天努力的跟著它學習控制自己的力量、每天努力的回想它到底是誰。

　　然而，我再怎麼努力還是記不起它：有時候我茫然不知的看著遠方，它會走過來抱著我、撫摸我的腦袋；有時候我突然失控，它會冒著生命危險走過來安撫我；有時候我貪玩和精靈一起惡作劇，它發現後則會責罰我。它對我就好像是父母親一樣的，它愛惜我、疼我、寵我、關心我。

　　直到璽這天在我面前哭起來後，我發現，原來我並沒有真的「走了」。這個只是一個假像，一個我用來逃避的假像。當我看到他們的眼淚後，我突然覺得很後悔，為什麼自己要離開他們，為什麼要欺騙他們？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或許我會選擇不離開。但到了最後，我還是逃避了，再一次逃避他們。

　　我依然沒有把手觸是我把自己的心臟分成四等分製成的這件事告訴他們，我把到喉嚨的話吞回肚子裡，然後對他們笑了。這個笑容令他們對我失去了戒心，因此我可以輕易的打昏他們，然後逃離他們。但再怎樣逃，我還是逃不過黑暗，這隻和我當了上千年的好友。它問我為什麼，我只能欺騙它，因為我再也接受不了它們在我面前受到傷害，也接受不了不能好好保護喜愛的人的自己。我不能放棄他們，更不可能放棄自己。所以我要變強，變得比現在更強、更強。

　　所以，我必須離開。

　　在通過世界之樹的途中，我明白到自己的思緒被他們打亂了，情緒更是被他們破壞。起伏不定的心情令我很難受，本想希望可以快點找到水靈，好讓它為我平息這股不穩定的情緒。但我沒想到，這讓情緒混亂的我一踏進冰晶宮殿就瞬間愣住了。

　　當我一踏進冰晶宮殿，一層又一層的記憶打在我的腦裡。我記起了我以前住過這裡、我記起了烏狄妮和烏狄利是我的什麼人、我記起了自己為什麼會離開它們，也記起了我們以前的種種。它們是我唯一的親人，把我從被賣人口中救出來的「親人」。是它們把我養大的、是它們把「溫暖」和「愛」教給我的、是它們把“一切”給了我……

　　所以，當它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哭了。
　　因為記起，而哭了。

　　但我還沒能把這個消息告訴它，它就因為不忍而對我進行了「撇離」，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只趕得及把自己剛記起的記憶封住。

　　但我沒想到，在我意識恢復過來的時候，看到的竟然是烏狄利拿著劍沖向黑暗，這個情況是我萬萬也想像不到的。而我當然也沒有多想，我沖了出去，調動了力量，阻止它們的互相殘殺。但我沒想到烏狄利即使沒有認真，放出來的力量還是這麼強。我忍著被冰晶割到的痛楚，堅定不移的站在黑暗的前方。

　　萬惡根源。

　　一個五千年前就跟在黑暗背後的代名詞。
　　我很討厭這個代名詞，尤其當我看到黑暗以一副難過得快要哭的表情說這個詞的時候，我更厭惡了。

　　為什麼他們的思想就是愛把屬於黑暗的歸納為「壞」的？難道他們沒有想過：沒有「黑暗」，「光明」就不能存在嗎？沒有「黑暗」的對比，「光明」到底是什麼？有光的地方總會有陰影的存在，而正因為有陰影的存在，我們才能發現「光」吧？那為什麼？為什麼「黑暗」就一定是「壞」的？黑暗和光明本來就是同體的，只是看你從那一點出發看這個「共連體」而已。

　　我一直都不覺得「黑暗」是「壞的」。所以當我聽到烏狄利這麼說黑暗的時候，我真的很火大。我知道黑暗不希望我受傷，也不希望我對上神，尤其我們還身處在神的地方。但我就是無法對這句話坐視不理。我堅定不移的擋在黑暗的面前，它的力量進入神之國度而大量消耗，而且為烏狄利很強，即使只是開玩笑的力量，也足以把現在的黑暗打至重傷。

　　所以，我必須保護它！

　　－－為什麼？烏狄利把提起的手放下，看著我。我伸出手，擋下它對黑豹的所有攻擊。風化成的白色，以及水化成的藍色，它們包圍著我以及我身後的黑暗，把烏狄利的攻擊化成陣陣白煙。

　　－－小爾……黑暗心痛的看著我。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神的力量並不是輕易就可以打破的，尤其這裡還是神的地方。

　　沒有理會我身上的傷，我張開手，阻擋住烏狄利的進一步攻擊，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它，不是萬惡根源。」

　　－－為什麼你要保護它？烏狄利靜靜的看著我，心底裡卻起伏著不穩的情緒。

　　「它不是萬惡的根源。」我面無表情的重複著同一句話，我要讓烏狄利更改它的話。

　　－－小爾，退下去！別跟神硬碰硬。黑暗皺著眉。我明白它不想我為了它而對上神，更不想看到我在它的面前受傷。但我卻沒有理會到它的勸阻，反而向烏狄利走近了一步：「跟它道歉。」

　　黑暗開口想要再勸阻，但我比它更為強硬：「跟它道歉！」
　　－－抱歉，神族是不會跟魔族道歉的。不過我能為你做的就是，不再傷害它。

　　因為我的堅持，烏狄利最終還是讓步了。它雖然理直氣強的說「神不會跟魔道歉」，但它在說這句話之前，就已經道歉了。真是愛面子又不直說的人。既然得到它的承諾了，那我想我也應該乖乖的去給它治療，不然待會它又生氣了，那我可沒有信心可以說服它。

　　我收起力量後沒有立即回到它的身邊，因為黑暗身上也帶著傷。我看它，想著到底是要自己動手治療它還是怎樣的時候，烏狄利又幫我解決了這個難題。它不耐煩的對我說：我會讓水精靈給它治療，你快點過來我身邊。

　　那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對在它面前使用力量，不然待會它又要唸我了。正當我向著它踏上一步時，我的手臂被拉住了。

　　我反射性的回頭，這一回頭，我錯愕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大腦完全當機，思想變得一片雪白，更別說言語了，我根本連張開口都做不到。

　　神和魔本來就是對立的，但神之所以不和魔捍上，完全是因為「魔主」的存在。魔主的能力不比任何一個神祇，有時候甚至可能比活上許久的神還要強上許多。若然神真的捍上了魔的話，那麼世界將會變成一個戰場，而這場戰爭亦會永無止境，死傷更是無法想像的。

　　神對魔的憎恨是真的，所以它們才會在神之國度的大門封上力量，為的就是阻擋所有想要進入神之國度的魔族。因為礙於魔主強大力量的關係，神不會對魔主出手，但普通的魔族對神來說，要對付它們簡直輕易得又如揮手一般。

　　「不准過去。」彌冷峻的、以不容拒絶的語氣對我說這句話。我知道，他現在很生氣，氣得要是我不聽他的話，他或許會立刻把我打包帶走。

　　黑暗就算了，我根本沒有想到彌他們竟然也跟著來了。但為什麼？為什麼黑暗的力量被損耗了，但他們卻……好像什麼事也沒有？！他們是怎麼辦得到的？黑暗是魔主，黑暗力量最為強大的也都被損耗了，為什麼區區一個魔族的王子竟然還可以面不改色的走進來神的地方？！

　　－－魔族的王子！是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在我的思想停滯的時候，烏狄利突然憤怒的對他們大吼，並且揚起手對他們發動了攻擊，冰晶形成的冰柱從半空中揮舞而下……

　　不要！

　　當我抬頭對上烏狄利的眼睛時，我就知道它認真了。它是真的想要殺死他們！看著冰柱往他們揮去，我沒有時間多想，我毫不猶豫的折返沖到他們面前……

　　我不要他們再次在我的面前受到傷害！！

　　我在心裡尖叫，同時把風和水的力量都全開。我不怕自己會因為力量的突然消耗而死亡，那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我把體內所有的力量抽出，形成保護罩。烏狄利是神，而且我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現在我的力量也許連它的五成都及不上，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受傷。

　　因為，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

　　「小爾！」
　　－－小爾！

　　背後，壐他們三人以及黑暗慌張的叫聲，令我一陣心痛。前方，烏狄利驚訝的表情讓我感到對不起它。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即使是以生命去換取的，我也沒有什麼怨言。

　　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我打定主意的等待著痛楚，想著要忍受著因撞擊而被捲起的碎屑打在身上，閉住氣息準備躲過強橫的氣流沖入肺部。然而當我閉上眼等待痛楚來臨時，卻只聽見冰柱砰的猛然撞上地面，我感覺到身旁冰柱碰撞時所形成的氣流，但它卻沒有對我造成直接的傷害。我想是烏狄利移動了冰柱的軌跡吧？

　　即使它把冰柱的軌跡改變了，但強大的冰晶力量與我的力量相互沖擊所形成出來的反作用卻沒能消除。我獨自承受所有的反作用，努力把力量在那一瞬間消弭，盡量把傷害減到最低，但不穩的力量加上虛弱的體力令我無法隨心所欲。

　　結果我的衣服破損、皮膚被劃破流血，原位被打亂以致不禁吐了幾口血。不過我滿意的瞄到我身後的所有人絲毫無損。

　　－－你又在幹什麼？！烏狄利對我大吼，它的憤怒我完全明白。雖然對它很抱歉，但我就是不能看著它們互相殘殺，更不能看著他們再一次在我面前受到傷害。它憤怒的把手一撇，冰晶形成了冰柱困住了我珍視的人們，我不以置信的看著烏狄利，我還以為它要再對他們發動攻擊，但烏狄利卻對我吼：你再不過來給我治療，我就殺了這些魔族的混蛋！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它沒有再要攻擊他們的意思。聽到後，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放鬆後的疲累以及疼痛一湧而至。最後，我只來得及欣慰的對烏狄利微笑，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