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蓝眼睛的麻雀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白菊见莫愁已经要按时上床休息，她就有些着急的用胳膊再次捅了下芙蓉。芙蓉自然也看见了八夫人哈欠连天的样儿。莫愁这段时间的生活非常规律，辰时起床，亥时入睡。这不，离亥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她已经习惯性的准备休息了。
　　芙蓉是四个丫头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平日里和莫愁也走的最近，所以今天晚上大爷房里所有的夫人都会等着爷，八夫人也应该等！莫愁貌似没有要等大爷来到的意识，所以白菊便示意芙蓉上前提点夫人几句。
　　白菊其实也是为八夫人考虑。虽然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她们并不明白，但是明显的，八夫人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大爷对她的关注已经大大不如往前了。好在大爷还没有再娶一房夫人的打算，否则啊，就八夫人这种向来谁都不理的性子，迟早她都会因为惹得大爷心烦而失宠。
　　白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是向来善解人意的芙蓉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没有一丝要上前规劝的样子，看她始终安静的站那儿，倒像是白菊扰了她的心事。白菊和芙蓉在这边暗潮汹涌，站在她们边上的秋桐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最受不得别人当着她的面挤眉弄眼。
　　“白菊，你这是要干嘛？为什么时不时的就要蹭芙蓉一下！”
　　“咳~~我这不是看她要‘睡着’了吗？”白菊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说道。
　　芙蓉看了眼白菊，终于不再保持沉默了。她对白菊说道：“白菊，我记得傍晚的时候我让厨房给夫人熬了碗燕窝，现在应该熬好了！你跟我一道去取来！”
　　“好啊！”
　　白菊知道芙蓉这是有话要说，所以当下就配合着应了，然后就跟着芙蓉一前一后的出去。果然，到了屋子外面，芙蓉就领着她去了一个没人的屋子。
　　“你刚刚是不是叫我提点八夫人，让她不要早睡，等爷到来！”
　　“是啊！爷明天寅时就要出征了，爷走之前，他定会来每个夫人的园子看看。我听外面那些姐妹说，从上午起，她们的夫人小姐少爷们就都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在屋子里等着爷！哪像我们夫人，从来对爷都不上心！”
　　听到白菊说这些，芙蓉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她这个人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好像从来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的情绪出现大的波动。
　　“白菊，你很希望八夫人重新得宠吧？”
　　“那是当然。八夫人是我们的主子，她虽然说话极少，可是也从不会苛待我们。况且只有她好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才会跟着沾光！”
　　八夫人得宠的那会儿，她每次走在园子里，都骄傲的像只孔雀。那些和她一起进府的姐妹们知道她伺候的是八夫人，都在私下里把她当小姐一样的人物捧着供着。这段时间八夫人仿佛失了爷的欢心，于是以前对她阿谀奉承的姐妹们，见到她就开始冷嘲热讽起来。白菊真是要被气死了。
　　芙蓉知道白菊心高气傲，也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但是在这样人多嘴杂的大家族里，一个事事要求出人头地的丫头不见得是好事。
　　“白菊，你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可是有时候偏偏爱钻牛角尖。爷这段时间没有来甘宝园，不管他是有意冷落八夫人还是真的不欢喜了，这都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我们的本职工作就是伺候八夫人的生活起居！”
　　“你说的不对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个伺候主子的丫头不是兼并着做主子夫人参谋的身份？凭什么我就要老老实实的做个扫地丫头呢？”白菊心想，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的好听，把自己撇的跟什么世外高人似的，但是整个园子里最得主子欢心的还不是你芙蓉！
　　白菊心中的小心思芙蓉都看在心里，她原本确实是好心想要规劝一番她的，可是被白菊这样尖刻的话一刺，她于是也就拿出不好听的话来说了。
　　“我看你可不仅仅想要做参谋，做军师，如果有可能，你连主子都想做吧。”芙蓉冷冷的道。
　　白菊的心事被芙蓉看透，她心里有些胆怵，可面子上仍然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芙蓉，你自己想要做主子就算了，别想得别人和你一样不要脸！哼，做主子？你倒是和八夫人走的近儿，我看你那样费尽心思的接近八夫人，到头来无非也就是为了从八夫人那里学一套讨好爷的绝技罢了！”
　　“就算我真的想学，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吗？白菊，我不想和你比什么，大家都是伺候人的奴才，谁比谁高强了又有什么意义？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们在这里也都是明白的，这样整天勾心斗角的生活没有什么多大乐趣。”
　　芙蓉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白菊，她说的对，如果她想争的话，白菊永远不会是她的对手。
　　“芙蓉，你知道吗？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儿，你每次都装出一副比谁都看的明白的样子，谨言慎行，端庄大方！依我说，你心里究竟想不想荣华富贵只有你自己明白！我白菊看不透你，也懒得看透你，但是起码我没有你那么虚伪，我喜欢什么要什么我会自己去争取！你说得对，我就是想要做主子，我喜欢被人供着奉着，喜欢那种颐指气使的高贵感觉！不过我就算为这事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以后都不要你来指责我！”
　　白菊说完就气鼓鼓的打开门走了，芙蓉见状，什么也不再说的也跟了后面出来。
　　秋桐和青梅俩人伺候莫愁梳洗了一番，等到莫愁睡着，她们才吹了灯走出门去。平时伺候莫愁梳洗打扮的一般都是芙蓉和白菊，如果芙蓉不在的话，白菊更是把自己看做她们的头儿一样拿着架子十足。但是今晚的白菊却仿佛赌气了一样，她非但没有因为秋桐和青梅抢了她的工作而不高兴，也没有恶语相加、指桑骂槐。芙蓉回来的时候倒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有人替她把工作做了，她倒觉得一身轻松呢！
　　钟府的下人住房一般是两个人睡一间。甘宝园里的四个丫头，秋桐和白菊一间，芙蓉和青梅一间。秋桐回到自己的住处，见白菊和衣窝在床上睡觉，也不洗漱，她就很不高兴的说道：“白菊，我都说过很多次了，你要是没有洗漱的话，不要上床睡觉！快下来洗去！”
　　白菊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又被秋桐这样没好气的吼了一通，她的脾气“哗”的就也冒了上来。
　　“凭什么你叫我洗我就洗啊，这床还有一半是我的呢，我爱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她说完仍旧又躺回去，秋桐被她这幅无赖样气的也了不得。
　　“什么叫我叫你洗你就洗啊，府里的规矩便要求我们俩人住在一间屋里，睡在一张床上！否则你以为我会让你蓬头垢面的碰我的床？你想的美！”
　　“是是是，你的床都是梨花木的，贵的很，我们这种贱骨头哪能睡得起啊！”
　　“白菊，你实话说吧，是不是想找我吵架？你要是真的想找我茬，我奉陪！我们今晚上吵一夜如何？”
　　“嗨，我还就是找你茬了！怎么，你那口气是吓唬姑娘我呢！我白菊告诉你，别说跟你吵一夜，就是吵个十天半月的，我也奉陪！”
　　“你奉陪个鬼啊！是你找我吵得架，我奉陪你成不成！烦死了，干了一天的活，回来还要看你这幅阴阳脸！我还真倒霉，跟你这样的人住一起，如果我要是和青梅换了房间，和芙蓉住就好啦！”
　　秋桐就是喜欢芙蓉，不喜欢白菊。芙蓉做事说话都有分寸，理解人，脾气好的更是没话说。不像白菊，只有对着爷和八夫人那样的主子才会笑的一脸灿烂。
　　白菊从进了甘宝园就和芙蓉结了梁子，当然，她不知道芙蓉有没有和她结梁子。在白菊心里，自己无论是在相貌还是聪明方面都是不差的，到了这甘宝园里，她高兴的想着自己一定可以凭着真才实干得到夫人的喜欢。况且她长的还不错，略施水粉的话，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哪天爷若是看上她，收她做了妾，那她就是苦尽甘来啦！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甘宝园里一起调过来的芙蓉成了她最大的敌手。芙蓉的聪明、相貌都不输给她，更关键的是，芙蓉不骄不躁，安静随和，她不像秋桐那样整天叽叽喳喳，也不会像青梅那样害羞怯懦，她只要站在那里，你就一定会注意她。
　　白菊想尽一切办法讨八夫人和爷的喜欢，但是她所做的一切在八夫人眼里都不复存在。爷又是眼里心里都是八夫人一个人，他会为了八夫人教训仙女一样的七夫人，就从这件事看来她白菊也没机会被主子看上了。
　　而芙蓉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取得了八夫人的信任，八夫人只会对她说话，和她提要求，而且大爷也莫名的信任她。主子们对芙蓉另眼相看就算了，秋桐青梅更是都喜欢黏着芙蓉，而她呢，努力了那么多总是什么都得不到。
　　白菊心里的不满越来越多，她心里将芙蓉看成了敌人一样的存在，而芙蓉好像也知道她这些心事，她每次看向白菊时，白菊都觉得有种偷东西被当场抓住的恐惧感与羞耻感！
　　刚刚被芙蓉说了那么一通，白菊心里已经很不爽。现在秋桐又在跟她提芙蓉的好，她于是彻底炸毛了。
　　“芙蓉芙蓉，你们整天就知道芙蓉！她究竟有什么好？需要你们这些人下贱相的去讨好她？”
　　“白菊，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谁下贱了，我们就算下贱，至少我们处的是感情！不像你，成天就知道讨好主子！别以为就你聪明，别人就都是傻子，你做的那些龌龊事难道我们看不见吗？”
　　白菊的短处被秋桐这样明着一晚上被说了两遍，她也是个要脸要皮的女孩子，于是一时气愤便上前和秋桐厮打起来。住在她们隔壁的芙蓉青梅听到动静后很快便赶过来，见屋内的俩人打成一团，赶紧过来将俩人拉开。
　　此刻的白菊和秋桐哪还有大家丫头的风范气骨，俩人都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狼狈至极。
　　“你们怎么跟孩子一样，这都多大了，还打架？”青梅忍不住吐槽道。
　　秋桐不服气的说道：“这可不怪我，是她先挑的头儿！”
　　“我挑的头儿？你倒是贼喊捉贼喽！”
　　“对，我贼喊捉贼！你要是不收拾一下就爬上床去，我至于对你不满吗？”
　　芙蓉一听她们屋里动静其实就猜出了个大概，她知道这会儿不管说什么白菊都会不依不饶，所以她就对青梅眨眨眼，然后青梅就说道：“秋桐，今晚我跟你换房间睡吧，你去和芙蓉睡，我留下来和白菊睡！”
　　“嗯！”
　　秋桐和芙蓉离开，白菊也不再闹了，安心的洗刷才上了床。
　　秋桐自然是憋不住委屈的，所以就算是回到房间里，她也拉着芙蓉抱怨了好久。芙蓉听了也只笑不语。她确实能够看透很多东西，但是这不表明她是一个老好人。所以秋桐说白菊的不是时，她也不会假惺惺的去帮白菊说好话。但是她也不会两面三刀，在背后嚼人是非罢了。
　　芙蓉一直睡觉浅，所以快到丑时那会儿，听到园子里有脚步声，她便醒了。她知道来人一定是大爷。甘宝园的四周有的是武功高深莫测的高手，能够这样信步穿过园子，除了爷不会有旁人。
　　想着爷进入八夫人房间后的情景，芙蓉的眼睛里难得的闪过一丝落寞。在钟府，除了钟俊离和喜顺，没有人知道她是爷安插在莫愁身边的眼线吧！
　　钟俊离来到甘宝园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昨日白天忙了那么久，现在才感到全身乏力。他从没指望过莫愁会像七夫人那样耐心的等着自己，她心里没有他，他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看见她的，所以当他看见一处黑漆漆的园子，原本注满了欣喜的心顿时又凉了个透。
　　如果不是自己被皇帝派往战场上去，钟俊离肯定不会示弱，主动来这里看望莫愁。其实从芙蓉的报告里，他每天都知道莫愁在做什么。她今天吃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说话，做了什么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听芙蓉对莫愁的演说，钟俊离就觉得自己离莫愁的生活很远很远，所以那样的报告听的次数多了，钟俊离反而对莫愁越发想念了。
　　仔细想想，在他钟俊离的八房夫人里，住在这甘宝园里面的女人跟他的时间最短，而他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却最多。偏偏那些他觉得别人稀罕的不行的东西，对她而言一文不值。
　　钟俊离自嘲的笑笑，然后就不再多想的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他非常熟悉，桌子摆放在哪里，屏风安放在哪里，莫愁睡得床的方位，他的心里一清二楚。如果他猜的没有错的话，莫愁现在应该是蜷着身子像只猫般的面朝床外，睡得香甜娇憨。
　　他轻悄悄的在她床边坐好，借着窗外那一缕微弱的月光，他勉强可以看见莫愁的面容。她从受伤之后便一直呆在这里养伤，期间有过一次逃跑的经历，不过钟俊离想的很周到，她很快便又被送了回来。莫愁看样子也明白自己有伤在身时便得处处受人挟制，所以大夫不管给她开什么药，药有多么苦，她都是一口喝光！按理来说，像她这般配合治疗的人，虽然伤及脏腑，但是在钟府这样的人家，用的吃的都是上好的药和补品，她的伤早该好了！
　　可是事实是莫愁的伤口总是反复的迸裂，她现在比受了重伤时要虚弱的多，别说用轻功逃走，就算她走的远了些，都会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你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为我担心、难过吗？”他轻言慢语的对着空气说。
　　知道莫愁现在听不见，所以他就继续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你有多么厉害吧，我钟俊离很少服软，对你，我却只能低头了！
　　莫愁，别怪我把你困在这儿，连我自己都一直看不起我自己，我瞧不起自己竟然对一个女人那样痴心，为了能够留你在我身边，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将来的有一天你也许会恨我，可是如果做这些能把你留下来，我便毫不在乎！不能被你爱着，能够恨着看上去也是不错的！
　　你是我的女人，一定得是我的女人！除非有一天我心甘情愿的放你走，否则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他低下头在莫愁的唇上轻轻地吻了吻，这时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他不在的日子里，如果莫愁真的被千乙感动了怎么办？难道那时候他真的会成全他们，眼看着他们双宿双飞？钟俊离被这个想法激的身子一颤，而他在想着是不是需要对这种事采取措施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你压到我了，疼！”莫愁倒吸了口凉气，那声“嘶”就像毒针般扎进钟俊离心里，只把他所有的良知都给扎的血肉模糊。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这事儿！”钟俊离见她醒了，高兴之余便赶快认错。他拿出火折子将灯点上，然后就又坐到床前仔细的查看着莫愁的伤口。还好，他刚才只是不小心碰了纱布，没有把她的伤口弄出血来。
　　就如他猜想的那样，莫愁的脸比他初见她时越发惨白，她因为受伤和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仿若死人，但是即便这般，在钟俊离眼里，她也美的让一切都黯然失色。
　　“你要去南边吗？”莫愁倚着床头的栏杆问道。
　　“嗯！那边发生了暴乱，皇上也派了我去！”
　　莫愁咳嗽几声，然后将自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方形似银非银似铁非铁的东西取了下来。就见她用那双纤长玉手对着那东西摆弄了会儿，然后她就伸手将它递给了钟俊离。
　　“咳~~咳~~这个送你。”
　　“送我？”
　　“嗯！”
　　钟俊离很想问她这是什么，他很早以前就发现莫愁寸步不离的带着这个东西，没想到现在她却将它送给了他。他心里顿时一阵欣喜，然后他就激动忘形的抱住莫愁道：“莫愁，你放心，我一定会早日打退敌人，回来见你！”
　　怕自己的动作弄疼她，他便只是用胳膊将她圈在怀里。
　　莫愁没有答话，只是面无表情的任他抱着。时间总是短暂的，当喜顺在窗外不止一遍的提醒主子已经到了要出发的时辰时，钟俊离还没有看够莫愁。他最后一遍吻了她，然后就下定决心走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