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绯》风堇觅夏

1、段家小女初长成

　　神颢十九年十一月初二，卿允帝崩。
　　二十年九皇子卿墨烟登基，改元靖希，时十三岁。

　　靖希七年十月初五。
　　左丞之府。
　　“洛儿，准备好了吗？”哥哥段凌夜走进我的坞水阁。
　　“哦，马上就来。”我扶一扶头上的发簪。
　　“妹妹也会被自己迷住？”哥哥打趣道。
　　佯装生气，“哥哥，妹妹不理你了可不要和娘去抱怨啊。”
　　“傻妹。”哥哥溺爱的摸摸我的头。先我一步走了出去。
　　走出左丞府，见哥哥在马车前面等我。
　　“洛儿，发生么呆呢？”哥哥走过来伸出手拉我一下。
　　摇摇头，径直上了马车。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我的心情并没有那么好。因为此次出左丞府，不为其他，只是为了选妃宴。
　　美其名曰今年丰收理应普天同庆，于是太后就操持举办了这个宴会。可谁人不知这只是为皇帝选妃找个借口罢了。
　　当今皇帝，继位七年，然而后宫并无太多莺莺燕燕。当属分位最高的也是去年刚刚入宫的顺妃沈兰依，是父亲朝堂的敌对方也就是右丞沈行宇的嫡长女，地位自是不可同他人相比。还有振国大将军欧阳雄之女欧阳文，被封为玉贵嫔，以及桑理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仪贵嫔朵兰蓉。至于剩下几个就只是六部臣子家女。
　　由于皇上如今羽翼未丰，只能从后宫方面打压几个臣子。以防从后宫争斗蔓延至前朝。
　　从皇宫次门邸阁门进入皇宫，为了皇宫安全，太后吩咐换上皇宫特赐使用的车辇。
　　穿过御花园，并无暇观赏难得一见的美景，心中忐忑不已。
　　随着爹爹和娘亲来到皇宫最中央的贺宫池。
　　贺宫池是在御花园一个天然水池，开国时，恰恰好皇宫正中央是一处由临山上的泉水汇集成的，因此就留了下来，高祖见景色优美，就令人依照原有的池形修建了如今的贺宫池。
　　皇宫自然要比左丞府邸华贵得多，琉璃瓦自是不必说，各个宫殿铺列。御花园地上铺的白玉石，各处在红烛的映衬下，莹莹放光。
　　父亲带娘亲和哥哥上前拜见，娘亲原是先皇的干妹妹，被封为露佑长公主，地位不可与他人相比，自是可以随爹来参加这次筵席并能面见太后的。
　　我被内侍引着入座，我让萸凝给内侍暗中给点好处，到时万一入了宫，用到的地方还多的很。
　　不一会儿，父母亲及哥哥便回到我们所在的地方。娘亲拉着我的手来到一旁。
　　“方才太后姐姐想我问起你，想必存了让你入宫的心思，自己机灵着点。”说完摸摸我的头发，又拍拍我的手，“如今宫里没有段家的人，太后姐姐怕也是着急了吧。”
　　我望了望父亲，父亲朝我点了点头。
　　忽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整个贺宫池安静下来。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全部臣子匍匐于地，向如今最尊贵的人问安。
　　“众爱卿平身。今是母后主持的宴会，大家不必拘束。”
　　“臣等谢恩。”
　　臣子们都坐下后，又是一番歌舞升平。
　　我隔着纱幔望见那个身着皇袍长相俊雅的男子，心中微微一动。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内侍禀报“兵部尚书艾大人的长女请求献舞一曲。”
　　太后一声“准了。”
　　我心道，这么着急。如此这般的人哪怕是仰仗自己父亲的身份入了宫，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一身穿粉红锦绣襦裙的女子，莲步微移，来到正中央。
　　“臣女艾芳荷，技艺浅薄，献丑了。”低眉娇柔一笑，眼角含情的模样，想是皇上也会动心吧。
　　我微微一笑，瞥眼瞧见明黄色的身影，心里反倒膈应的紧了。
　　乐官的音乐声起，细细听来，大概是一曲《清月夜》，如此清冷的曲子，她倒是敢选。
　　不过这女子的舞技倒是不凡，见一旁的哥哥都微微眯眼，沉浸其中。
　　随着乐声渐息，粉装身影的舞步也渐渐停下来。艾小姐香汗淋漓，又是微微拜倒，“臣女献丑了。”
　　皇上不作声，只是一旁的内侍总管“赏艾大人之女艾氏翡翠玉簪。”
　　艾芳荷面露喜色，倾身跪拜，“臣女谢皇上太后恩典。”
　　面如荷花，当真映名。
　　想来是有艾家小姐做开始，下面几位侍郎家的李小姐赵小姐接二连三的上前献艺但确实没什么出彩。倒是羽林将军的女儿札嘉琳的舞剑倒还入得了眼。又是各赏了物什。
　　忽而太后出声：“段家女儿也是来了罢。为何不见她？”我按捺心中突起的紧张感，看了眼父亲，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纱幔围起的区域。
　　“臣女段沐洛拜见皇上太后。”我微微俯身做宫礼。
　　“洛儿，哀家许久不见你了，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太后的声音不急不躁。
　　“段丞相的女儿？”皇上出声。倒是让我微微吃惊。
　　屈身回话，“回皇上，家父正是左丞。”
　　太后笑了起来，“洛儿，不必那么拘束，哀家是你姑姑，都是一家人的。”太后的偏爱显而易见。一旁的顺妃沈兰依露出冷冽的目光。
　　“谢太后姑姑。洛儿见前面几位姐姐妹妹都有所献艺，洛儿也想应应景呢。希望太后姑姑应允。”
　　皇上面不改色的开口，“听说段丞相家女儿琴艺出众，难不成是抚琴一曲？”
　　“回皇上，正是。”我好似没有听到台下的骚乱一般，只是和太后姑姑以及时不时插言的皇上一唱一和。
　　内侍将宫中收藏的名琴“铭旖”抬了上来。我做到琴边，轻轻拨弄几下，心中赞叹一句，名琴果然不同凡响，音色轻、润、脆，少有的琴中佳作。
　　拨捻间转音，一曲下来，倒是淋漓尽致。
　　“这是什么曲子，哀家倒是没听闻过。”
　　“回太后，是臣女自己随手之作，技艺浅薄。望皇上太后恕罪。”
　　太后转头看了一眼皇上，意味深长的说：“皇儿，我这侄女很是不错吧。”又看向我，“洛儿，哀家也乏了，陪哀家回凤慈宫罢。”
　　“是。”紧随太后身后。而背后涌动着莫可言说的如锋如芒的眼神，
　　头一次觉得段家人给我的身份能让这么多的人艳羡。
　　贺宫池方向似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凤慈宫的内侍和宫婢见太后回来，皆跪于地，“奴婢见过太后娘娘，问娘娘安。”太后挥挥手：“都下去吧，卉宁留下。”卉宁是太后姑姑自段家带来的婢女，当做亲近之人。
　　凤慈殿内，焚着太后姑姑最为喜爱的古兰香。
　　“洛儿，陪哀家坐榻上吧。”太后卸掉手上的金甲，捏了捏额角。
　　“洛儿谢过太后姑姑。”行过礼后，不禁腹诽宫中礼节繁杂。
　　太后姑姑转头看向我，说：“洛儿长大了，该是为家族分忧的时候了。看样子，皇儿还是蛮喜欢你的。你放心，段家的女儿进了宫最少也得是个妃，段家自开国以来与皇室相互扶植却从未势大于君，安然无恙百余年，自是不会消失于一夕一朝之间。洛儿，如若进了宫，自己多是防范小心。右丞实力膨胀，看来皇儿该是动手的时候了。你可是懂得？”
　　我盯着姑姑的眼睛：“洛儿晓得了。洛儿不会让姑姑和段家失望的。”
　　“卉宁，把哀家的东西拿来。”
　　不一会儿，卉宁姑姑从一侧的耳房中拿来一方锦盒。
　　姑姑从中取了一块半圆的玉佩，碧绿透亮，似有流光在其中流动。“这是给进宫的段家女儿的，如果有缘，你自是知道有何用的。洛儿，你是段家这一辈中最是机灵的。”最后，姑姑深深地看我一眼，别有深意。
　　“洛儿谢谢姑姑赏赐。”接过姑姑手中的玉佩。愣了愣神，看来还有许多我未知的。
　　卉宁姑姑开口：“小小姐，我带你去侧殿休息吧。”
　　我点点头，看姑姑已是眯眼休息去了。悄悄退出了凤慈殿。
　　夜里静悄悄的，贺宫池的宴会大概也是散了。卉宁姑姑拉着我的手，说：“姑姑也是看着小小姐长大的，奴婢知道不该多言的，可是小姐入宫这么多年，也没个亲近的小辈在身旁，段家兴衰就在一时了。”
　　“卉宁姑姑，我知晓了。谢谢姑姑。天色晚了，你快去歇息吧。”
　　“鬼丫头，还是你贴心。”点了点我的鼻尖。
　　我看着卉宁姑姑的身影，心中忐忑不安，难不成段家已是岌岌可危？入宫是必然的了，或早或晚已然没了什么意义，看来后宫的红墙绿瓦下将有一场难以攻略的战争。
　　在侧殿辗转反侧久难入眠，殿外的宫婢内侍已经换过一轮，大概已经是三更天了，这才迷迷糊糊的闭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