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快跑》阿拉丁

19、滴答滴答的心情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时针它不停在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小雨
　　她拍打着水花>

　　周六本来是所有上班族，包括莎拉的沉醉乡。没想到，七点还未到，手机铃声便不安地响起。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是不是还会牵挂他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有几滴眼泪已落下

　　莎拉恍惚地拖过电话，接了起来。
　　“你好了么？我在你家楼下。”
　　“恩？”
　　又迷迷糊糊地加了句，“是快递么？”
　　对方无奈地笑了一下，“谷小姐，我是余伟文。”
　　啊？！
　　“我们不是约好了，周六去郊外吗？”
　　莎拉疑惑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隐隐约约想到了前天晚上采访中途接的电话。只怪自己事后忘了，造成了误会。
　　“你慢慢弄，我在楼下等你。”他轻轻挂了电话，莎拉连最后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草草洗漱了下，又套了件亚麻连衣裙，拿了个藤编的包。
　　余伟文坐在车里，正好看见楼里走出个小姑娘，米色连衣裙，头发斜斜地编成一股麻花辫，自然地搭在右肩，明眸皓齿。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收回上次对她穿衣服的成见，然后又联想到自己也是一身亚麻装扮，很有几分心有灵犀不点通的奇妙感，突然觉得心情分外愉悦。
　　莎拉大方地上了他的车。车子载着两人便往市郊而去。
　　到达的目的地，是个天然的大湖泊。这天天气晴好，湖边空气湿润新鲜，倒也不失一个度假的好地方。
　　谷莎拉虽然略觉得尴尬，但面上还是一脸坦荡。她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当然看得明白一个男人主动邀请自己同行的含义。但一想到自己那笔未了的无头公案，眉心就不由地微微打了个小结。
　　两人走到湖边的长椅，停下来休息了片刻。莎拉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正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那微微温暖的感觉，却听到“咔嚓”一声，慌忙睁开眼。
　　余伟文正举着手里的单反，拍了几张湖景，转头看见莎拉靠在椅子上的摸样，宁静安好，立马抓好时机，拍了一张。
　　莎拉平生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拍照。以前碰上那种举着相机到处街拍的朋友，都是躲之不及。但现在人家余伟文都已经拍了，她再矫揉造作就不太好了，只是略微有点僵硬地站起身，示意他可以继续前行。
　　莎拉一边看风景，一边往前。冷不丁地，又听到旁边咔嚓一声，她知道他在侧面拍她，想躲又不敢躲得太快，只好佯装不知，快走了几步，吝啬地只给他留了个背影。
　　余伟文放下相机，追上莎拉，“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特闷。”
　　“啊，没有。”莎拉矢口否认。
　　“我知道我很闷，”余伟文一点都介意地说，“佳佳就老这样说我。”
　　莎拉心想，要说闷，谁也比不过面瘫江邵阳还有那个整天臭着脸的艾律师。大哥你这样的，还真不算啥。
　　这么一说开，乐俊简直就是这些人中面部肌肉最发达的，喜怒哀乐，样样都有。莎拉想到这，忽然扯了扯余伟文的衣角，怯生生地说，“余大哥，我能这么叫你吗？”
　　余伟文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大势已去。上次那个，还有上上次那个不都这样先称呼自己一声，然后再委婉拒绝的嘛。
　　但这次的这个，却又略有不同。她含蓄地说，“余大哥，我有点困。你能送我回去睡觉么？”
　　闻言，湖上盘旋的海鸟都差点集体厥倒。

　　两人回城的时候，还不过下午一点。莎拉挽起小包，高高兴兴地向余伟文道了谢，便打算回自己的小屋补眠去了。
　　她眼尖地看到旁边花园里站了个熟悉的身影，刚打算溜之大吉，但随即听到一声“莎拉，你去哪了？”
　　是乐俊。穿着件绿色的长袖T恤，磨白牛仔裤，白色匡威鞋，青春耀眼地如同大学时候一样。
　　莎拉慌忙别开眼，低头打算找钥匙，“没去哪，随便出去逛了逛。”
　　“他……是谁？”终究，迟疑地问出口了。
　　“就一个朋友，”想了想又纠正了下，“朋友的朋友。”
　　乐俊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他理亏在前。如果可以，他很想抓着她质问一句，“你都是孩子的妈妈了，不能这样的。”
　　莎拉刚才看见乐俊的衣服就觉得眼熟，这会儿琢磨了下，便想起的确是有点纪念意义的。那是大四那年乐俊取得校羽毛球赛季军的第二天，她拉着他上商场买的。其实是一对情侣衫。他们那天一起穿着，走在校园里，男的女的皆青春飞扬。现在想想，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年半前的事。
　　此时此刻，乐俊穿着这件衣服出现在面前，不知是有意为之还只是巧合，总是让莎拉觉得有点心里堵得慌。
　　她心里堵得慌，便也打算让乐俊也堵一堵。她说，“晚上我们吃火锅吧，把悠然一起叫上。”
　　乐俊听罢，如莎拉预料的那般，心里那个堵啊。
　　于是，便开始准备材料，锅具，调料等等。等乐俊和莎拉在桌上摆了个七七八八，悠然也终于到了。手里生疏地拿了点水果，看见莎拉，解释说，“吃完火锅容易上火，我买了点柑橘和柚子，可以去火的。”
　　莎拉高高兴兴地接过去。
　　真是个诡异的画面啊。莎拉心里如实想。乐俊和悠然也是如是想。所以虐人与自虐是对不可分离的苦难兄弟啊。
　　乐俊和悠然殷勤涮菜涮肉丸，莎拉不客气地大口吃肉丸吃菜，但是屋子里除了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和莎拉嗤啦嗤啦吸粉条的声音，就几乎没有别的声音了。莎拉起身拿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于是，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彼此沉默了。
　　莎拉为了助兴，还开了两瓶啤酒，无视乐俊多次的“你不能喝酒”的劝告，此刻啤酒就着火锅，吃得那个惬意啊。两杯酒下肚后，脸开始酡红，话也突然多起来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回忆从前，说起那堆前不久她躺在海南岛的小屋里还来来回回念叨过的过去。说起她和悠然的初遇，她和乐俊的初遇，说起他们三人一起去杭州度假，一起去酒吧闹事，一起在凌晨奔跑在操场上，一起迷路，一起笑，一起哭……说到后面，莎拉开始嚎啕大哭，乐俊和悠然则都在默默流泪。
　　也许，青春就是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在青年的手里绽开饱满的弧线，昂扬的姿态无懈可击。可是青春终会过去，所有的感情线都会慢慢合拢，直到回到从前那什么都没有的摸样，只余那弓弦在微微地颤动，就像莎拉的那颗心脏，其实一直一直都在微微地刺痛。
　　那晚，莎拉彻底又醉倒了，她只记得她清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乐俊，其实，我没有怀孕。”
　　莎拉知道，她说完之后，便不会再有西子湖畔微笑着的青年，也不会再有那道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神了，什么都不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