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破而后立（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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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这个十五，过得着实有点焦头烂额。
先是贾诩罢工，扬言替主公值班一整个新年了，好不容易剩个尾巴，一定要和家人团聚。结果人还没迈出丞相府的大门，就接到豫州境内庞德驻军信报，称袁绍旧部审配在新年期间于边境线上蠢蠢欲动，是佯攻是试探还是大举进兵的先兆，请主公定夺。
军情急如火。乱世里，地盘就是每个诸侯的命根，审配在豫州之南与曹操平分豫州境，所犯之地离曹操的屯田区相当近便，那是曹操命根中的命根，生命线上的动脉血，收到这份消息，贾诩的家是回不成了，曹操的花花肠子也得统统收起，将程立、荀彧、戏志才一窝蜂召进书房议事，此时下人来报说夫人要带着几位小公子出门看花灯游街，曹操没过脑子就挥手放行了。
结果两个时辰不到，传令兵跟头把式的滚进书房。
“什么时候丞相府的下人连规矩都不懂了？”贾诩抢在曹操对手指之前声色俱厉道，“丞相正在议事，不经通传就敢乱闯，来人啊，拉出去，八十板子，给我打！”
书房外亲兵应声进来，架起小兵就往外拖，那小兵十万火急冲进来好像就是专为挨这顿板子似的，当即有些发呆，但是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耽搁下去延误消息，只怕全家赔上都不够饶，遂在被拖行到门口时手足并用的挣扎起来，并大喊道，“安夫人着我来告知丞相，两日内许昌恐有地动之灾，请丞相及早准备——”
石破天惊一嗓子，贾诩几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曹操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迟疑，程立一叠声的喊起来，“拖回来拖回来，你说……安夫人说什么？！”
传令兵脸上乌漆抹黑，好像刚遭了烟熏火燎，被拖回房里，知道自己躲了一顿棒灾，呼哧呼哧喘得像风箱，结结巴巴道，“北外城延桂坊十六口民井半夜之间全都干了，一滴水也不剩，安夫人着我回来告知丞相，水井骤然干涸，有可能是被人撅断城中水源上游，但我许昌周围，全是丞相精兵，这么大的工程，不应瞒过丞相侦骑，故而，极有可能是地动先兆，夫人坦言，地动先兆不只井水干涸一项，未免判断失误，她已遣人出城，另行收集其他证据，然地动乃是天灾，威力巨大，若有万一的可能，也不应疏忽，需及早准备，以防不测！”
书房众人齐齐傻眼，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在坐诸位都是一时人杰，饱读之士，汉朝自光武帝中兴之后，大小地动数不胜数，单是汉安帝在位前后18年间就有21次之多，所造成的伤亡，在史书上当真是字字血，笔笔泪，让人闻之色变，如今这样的惨剧又要发生了？
贾诩霍地起身，对着房外叫道，“去呢，快去看府里的水井，还有多少水，全都去看，快去！”
等待的每一秒，都份外难熬，曹操，贾诩，程立等在座之人，更是胡思乱想至一发不可收拾，此际正值天下群雄并起，烽火中原，一场完全不在对抗能力之内的天灾，足以灭国或兴邦。
门外亲兵咚咚咚咚跑回来，“后宅小厨房前的井，已经干了，前宅未干，但水位下降厉害。”
贾诩轰然摔回椅中。小兵尚在焦急等待曹操决断，眼巴巴看着曹操，荀彧拈着下巴上稀稀疏疏几根山羊胡，略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今日花灯游街，又不经过延桂坊，安夫人去哪里做什么？”
那小兵登时有些支吾。
戏志才厉斥道，“讲！”
小兵忙不迭吐□□代，“下午安夫人带着两位公子出门买灯，在街上遇见延桂坊张、壹、刘三家的后人，竖子雾状，对夫人无礼，所以夫人就……就……”
“就什么，讲！”
“……夫人晚上就带人就把那三家老小一锅端了！抄出家私无数，夫人言道：我知你们这些老牌世家都有些藏金藏银藏家底的地库，我也不挖地三尺的找了，你们自家进去人，把那些藏货起出来，咱们一人一半，我允你们出城回城外别院定居，城内宅子归我，咱们的帐就两清，不然，东西我自己挖，你们城外的别院也归我，一家老小统统给我滚去当乞丐——安夫人这样一说，那刘家的老封君刘张氏仗着面见过三朝帝王，当时就不干了，拒不离开，并引火自焚，夫人着末将们救火，才发现井中异常！之后夫人着末将前来丞相府报讯，又将牛闲将军遣除城寻找其他地动先兆的佐证，夫人自己，嗯，带着从张，壹，刘三家抄出来的白凤，出城去了。”
荀彧是老牌士族出身，与张、壹、刘三家近日不熟，祖上却很有些拐着弯的亲缘关系，听见安盈如此不客气抄家抢房，只气得八窍都生烟，手指在空中抖啊抖，抖了半天，愤怒的憋出一句，“泼妇！鄙妇，恶妇！当我大汉是什么地方，由得她一介白身女流放肆若盗匪？不行，我要去城防卫调兵，抓她回来伏法伏诛！”
曹操脸色之前是黑的，此刻已经说不清是什么色了，贾诩寒门小户出身，能有今天的地位，心思百变是一方面，察言观色也是强项，却也愣是琢磨不出安盈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带着白凤出城要做什么，那白凤是禽类，因通体洁白，性格乖巧，且禽形小巧可爱，是士族圈子里最新兴起的宠物，但也多是纨绔少年喜爱，难道安盈她也不能免俗？！
荀彧还在哆嗦，五十多的人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下子抽过去，贾诩陷在安盈戏白凤的寻根究底怪圈中，一时也没有头绪，戏志才左看右看，叹息道，“荀老爷子还需慎言呐，安夫人可是丞相请回来的才女高人，所作所为，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望其项背，您这样评判她，传出去，于你，于丞相，于夫人，可都不怎么好听呐。”
这话明说荀彧，暗点贾诩，两人一起灵醒过来，与程立戏志才，一齐躬身，齐声道，“多事之秋，诸事纷繁，请主公决断！”
当务之急是地动，安盈那话是说两日内，但这两日内，也可能就在下一秒，防险预警这档子事，那是说也错，不说也错，说了百姓恐慌，不说可能一死就是一座城，一个郡，乃至整个国，端得是取舍两难。
曹操把两手插在一起，十指之间略搭了搭，沉声道，“传令豫州庞德，无论审配是佯攻，挑衅还是攻城，一律不得应战，死守城池。许昌或有危难，主公自能解围，叫他别乱了阵脚。信使出城后，关闭四城城门，传我丞相令，许昌混入江东奸细，要彻查人口，全城戒严，介时虎卫军入坊后闭户，叫各家各户无论主仆老幼，一律到府外大街上等待盘查，人人不许回屋，着伍长，里长拿着名册点名，凡有畏寒私自归家者，当包庇奸细论处。……另着人，在城门处守着，安夫人回来，马上带她来见我！”
曹操命令下达，程立贾诩戏志才各自动了起来。程立心思细密，于后勤中事无巨细都胸有成竹，地动会有伤亡，抢险不当甚至会爆发瘟疫，药材是一定要储备的，还有地动后的救灾，粮食，取暖衣服并炭火，也需要调派。贾诩人称“毒士”专精人性，曹操此刻用的是全城戒严搜奸细的名头诓骗百姓躲灾，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谎言，也难免要让城里某些人心浮气躁，他需要去安抚人心。再有戏志才，武将转文职，虽说是文臣里最能打的武将里心眼最多的，到底于下级军士们更熟悉一些，今夜需要下级军士全城站班，一个不好发生冲突就出大乱子了，戏志才的工作就是去教导一些站班技巧。
三大谋士各就各位，曹操看向荀彧，道，“有劳先生，陪孟德进宫一趟了！”
荀彧仍然忿忿不平，对安盈耿耿于怀，然而戏志才言犹在耳，安氏是曹操千里迢迢请回来的，三军面前立过竿的，他再瞧着这女人不顺眼，讲出来就是打曹操的脸，当下打点精神，忍一口气，道，“应该的。”
去面圣，自然不能太随意了，曹操与荀彧各自回家换朝服，约好稍晚在宫门前汇合，曹操自转向后院，荀彧等不及人送，独自朝大门走，到了门口门房已为他预备了马车，荀彧忙摆手道，“备马。”自有人一溜烟的去马厩给他牵马来。
夜色深沉，花灯游行必经之路的朱雀大街光灯火就映红了半边天，月儿却不知道躲哪去清闲，到底是月儿谦让了灯火，还是灯火欺负了月儿？朱雀尽头传来喧哗，继而喧哗声越来越大，荀彧正疑惑戏志才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一大股人潮黑压压的跑过来，边跑边叫，声音凄厉的好像见了鬼，间或着夹杂一些或短促或悠长的殒命惨呼，那是不幸在人群里摔倒，就再也站不起来直至被践踏致死的人在最后时刻的亡命惨呼。
有人出手，扯着他的后衣襟狠命一拉，荀彧踉跄几步后退，丞相府的门房面有余悸的道，“荀公，想什么呢，刚多危险啊，差点就被那些暴民撞倒了！”
荀彧指着门外奔马似的乱流，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门房伸脖子瞅瞅，摇摇头，道，“荀公且等等，小人去给您问问。”说完去府门口扒着朱漆大门朝外探头，片刻后倏地出手，倒拖着一具矮小瘦弱浑身抖成筛糠的男身回来，那人被门房扯着后背心，翻盖小王八似的挥舞手足不停挣扎，并口吃不清的喊道，“放，放开，北汝河神发怒啦，谴了鼠军来灭我大汉……快点放开我，我要逃命去啊！”
荀彧上前劈手就是一耳光，愤怒的道，“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来人啊，给我关到地牢里去！”
那人犹自挣扎，不停的辩解道，“我没有，没有妖言惑众，鼠军，鼠军来啦！”
十里朱雀，乱民过境，长街尽处散落了无数破烂的花灯，火光跳跃着，片刻后诡异的从远到近，逐一泯灭。
“……”
一匹黑布严丝合缝的铺满朱雀大街，犹如被人牵引般急速朝前方扑来，荀彧双眼大睁，瞳孔放大，恐惧的大吼，“关门，关门，快关门！”
荀彧以知天命之人罕见的敏捷风一般的奔进曹操后宅，无视被他惊飞的无数对儿野鸯鸯，口中一叠声的吼道，“孟德，不换了，来不及，你快随我进宫去，地动，地动啊。”
荀彧口不择言的大叫让整个丞相府都停滞了一秒，随即无数侍婢和声尖叫，无数声音惊慌奔走，曹操居家的衣服脱到一半，服侍的小婢已经脸青唇白，手颤脚颤，曹操心中升起无比的愤怒，恶狠狠一脚将小婢踹开，两手十指狠狠一对，随即锵一声拔出卧室墙上悬挂的宝剑，冲出门一剑砍落荀彧白发苍苍的头颅。
人头落地，鲜血飞溅，曹操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狰狞魂使，厉声道，“再有惊慌者，此人就是下场！”
伺候更衣的小婢翻白眼昏了过去。
曹操恍如未见，任眼中滴淌红色的世界。开天辟地的鸿蒙巨响，自脚下炸开，绵亘千里，横扫中原——天灾莅临，人间一切霸主豪杰，退散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破而后立（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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