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芍药纹脉

7、第七章 一身铃环惹风流 半世红绡换颜容

　　“说起闹鬼，最闹鬼的地方应该是白鹭宫吧……听说那里起过场大火，烧死了一个嫔妃和好几婢女，现今夜晚经过那边，都还有凄凉的呜咽声……怕是什么怨魂徘徊不散呐……”
　　“有这么可怖？”
　　“嗨！我还听说，那白鹭宫自打那妃子搬进去，皇上就圣足就没临幸过那个地方，不然你说起这么大的火，怎的就没人理会，让它一直烧烧了个精光呢！”
　　“听姐姐这么一说，小芸是背脊骨都发冷啊。看来以后还得少去那种地方为妙……”

　　“你们这两个贱胚，在细细碎碎地嚼什么舌根呢！”领头的申公公当头一喝，吓得两个捧衣低语的婢女浑身一颤，回身一看，立马变了脸色，慌忙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这……这……”
　　“让您见笑了。”申公公回头，对身后那个绿衣女子微微一躬，脸上带着几分恭敬。倒是让趴在地上的两个婢女心头一跳！那后头跟着的究竟是什么人，连皇太孙面前的红人申公公也如此谦卑有礼。
　　那女子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连语气也是平平和和的，“罢了，不过是说两句闲话，申公公何必责备于她们。”可见两个姑娘已是吓得不清了，连话也说不全，不过是宫女间传传逸闻趣事，着实算不上什么。
　　即使这逸闻趣事，与过去的自己相关。
　　“姑娘既如此说……”申公公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心里叹道，难怪一些人只能做做洗衣打杂的小宫女，一些人却能成为太孙面前的红人。就说同是微贱之人，这萧姑娘的气度，就远远不是这一般宫女能相媲的。
　　“今个儿算你俩幸运，该干嘛就干嘛去！下次再让见着你们背后说闲言杂语，非剪了你俩舌头不可！”申公公呵斥了几句，两个宫婢唯唯诺诺地应了，连滚带爬地走远，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让姑娘见笑了。”那一张老脸面对萧如黛的时候有些许的不自在。
　　萧如黛抿唇一笑，不过是主子欺压奴才，等位高点的奴才又欺压等位低的，见多了也就是如此罢了。嘴上却温温柔柔地说道：“哪里的话。还是烦公公继续带路吧。”
　　也不知朱瞻基特意让她见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妙人儿。听玉宁郡主说来，怕是有上几分姿色的。

　　“我不要！我偏不要这个狐狸精呆在我宫里——！！”离远着就听见玉宁那小丫头放了声在嚷嚷。远远地看见她的小手指着某个妖娆的身影，气得微微发颤，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在一旁劝着。
　　“呃……”刚想进去通报的申公公脸上也有些尴尬，“还请姑娘在这儿稍等一下。”
　　萧如黛站在槛儿外，点了点头，表示无事。申公公这才放心往里走。
　　也不知道朱瞻基使了什么法子，不多会便看见玉宁小丫头气鼓鼓地往外走，头也不回一下，连撞着了她最爱的萧萧姐姐也没留意。
　　“跟紧了郡主。”随着出来的申公公低声吩咐了海棠一句，随后又面向萧如黛，“好了，姑娘您可以进去了。”

　　“这儿可是郡主的行宫啊，你把正主儿都弄走了，这样好吗？”一进去，便看见方才那个妖娆的女子正翘腿坐在一旁的位子上，向朱瞻基挤眉弄眼的问道。
　　“参见太孙殿下。”萧如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仍是向朱瞻基把礼数做足，才转向那个气得玉宁够呛的女人，“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只见那女子穿得暴露，一身红裳映得玉肌胜雪，丁玲当啷地挂着许多金铃金饰，媚眼如丝，活像要勾走人的魂魄一般，怕是个风尘女子。萧如黛这么暗自估量着，等着朱瞻基答案。
　　却不防那红衣女子自顾自地站起来，扭着腰肢凑到她跟前去。
　　“我，聊以绿。当然烟花之处多叫我绿姬。”那人却是个不受拘的，大大咧咧地介绍道，“从前月华楼的头牌，以前要见我可是要这个数儿的——”说着她眯起眼，张开五个手指在萧如黛面前晃了晃，好似有些得意。
　　萧如黛却无动于衷，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出马戏。
　　那个自称绿姬的女子愣了愣，又把五个芊芊玉指往前送了送，“你不好奇这是多少？”
　　萧如黛还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应答。
　　“嗨！你挑的人儿和你一样无趣！”绿姬泄气了，回头横了朱瞻基一眼，又转回来“要是你问我句‘五两？’，我就能狠狠地惊惊你说‘是五十两！’，不过看样子你和那个要命的皇太孙一样，都是不解风情的闷葫芦！”
　　说着又绕着萧如黛转了转，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吧，这姑娘我收了。帮你最后一个忙，至此两不相欠！”
　　“那是最好。”一旁沉默已久的朱瞻基终于是开了口，“我和玉宁儿说一声，往后你们就在这儿见面吧。想必没有那个不走眼的人会擅闯玉兰宫，而且如黛姑娘名义上也是玉宁郡主的好友，多来来还是说得过去。”
　　如黛姑娘……朱瞻基这一番话本是合情合理，可说得萧如黛莫名有些气闷。
　　“哎哎？”那头绿姬却嚷嚷开了，“你那个小丫头片子可是难缠得很！你确定是在这儿？”
　　“我确定。”朱瞻基话间带着点笑意，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面对着绿姬，他似乎是平和了许多，话语间都少了那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就像从前初遇的时光。这么想着，萧如黛竟是微微出了下神。
　　“喂黛丫头，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绿姬见她不说话，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虽然绿姬我自知身价不菲，能得到我的亲手教诲实属难得，可你也不用这般吧？”
　　这人真是……有趣。
　　饶是萧如黛上一秒还是满心的事儿，这下也忍不住一笑，“自是荣幸。那么阿黛在此写过聊姑娘了。”
　　“聊哪门子姑娘！绿姬我早就不是姑娘身了。”绿姬畅快地一笑，“你要真想我倾囊相授，怕还是要丢掉这些繁缛文礼才好。”说着也瞥了朱瞻基一眼，说道，“你这个闷人也一样！说不好哪天本姑娘心情不好了，这差事儿就不干了。”
　　“怎的，不说自己不是姑娘么？”朱瞻基笑着回了一句。
　　“你……算，老娘不同你争。”绿姬亲亲热热地拉过萧如黛的手，“来，丫头。我们到内屋去，甭离这人。”
　　“……好。”萧如黛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笑意，顺从地跟着她往内里走去。
　　朱瞻基目送着她们的背影，慢慢敛起唇角的弧度。内心多少有些纠结。最终还是一甩衣摆，大步离开。
　　——我是愿意见到你宠辱不惊、沉稳淡定的。这对于整个计划而言是再好不过了。可心里头又盼着你能再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
　　这样矛盾的愿望，怕是老天爷也是听不懂、实现不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