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纪》紫月幽蓝

3、慕容麟

　　（1）
　　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被侍卫带到了璃魅的帐前。
　　侍卫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慕容将军，要见你的人就在里面了。”
　　锦衣男子向前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的纱帘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璃魅的席上设了案几，透过纱帘，男子看到的是一个湛蓝的少年身影。
　　男子大步向前，一手撩开了纱帘——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位俊秀的少年。年纪仅有十五六岁的他纤白瘦弱像个女子，头戴银冠，身着银线缝制的湛蓝衣装，细眉长眼，脸色略白，如墨的长发乌发散落于席上，细弱的手指至于地图纸上，正襟危坐，似乎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你就是太子的儿子？”男子伏案仔仔细细地盯着他。
　　少年只是微微低首躬身行礼：“叔叔好久不见，侄儿有礼了。”少年抬起头，恭敬的伸出一只细长的手指着案边的坐席：“叔叔请。”
　　转身坐下，男子的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势，三十岁的年纪，肤色略白，英姿飒爽，慕容鲜卑是古代出了名的美男家族，无论是凤皇还是慕容垂年轻时都貌可倾国，这位慕容麟也不例外，同样拥有慕容家绝世的容颜。然而他自进来起目光都始终不舍得离开他的这位年少的侄儿：“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的语气转了和气。
　　少年并没有回答，默默地低首，拿起案边的茶壶，添了杯茶，放置在男子的跟前，淡淡的说：“前秦一别，已十多年，想不到叔叔仍是这般英姿煞爽，气势不减当年呢。这是雨后的龙岩，叔叔尝尝看怎么样？”
　　男子闻到阵阵的茶香，略显陶醉，握起茶杯，微微品上一口：“是啊，十多年了，当年你还是个孩子。”他转念想了想，不由疑道：“可是后来你去哪里了呢？为什么不回国呢？”
　　少年却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拿起一支细竹棍，打开灯罩，挑了挑灯芯，让房间变得更亮了一些：“爷爷此番派叔叔前来，可有什么嘱托？”故意避开前面的话题，少年问道。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说起话来少年却显得老练许多。
　　“哦。”男子放下茶水，似乎想起什么来：“父皇让你尽快回去。”
　　少年高傲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那就请叔叔转答，请他老人家放心，要不了多久我自会回去的。”
　　“那你留在这里的意图是？”男子不由得好奇，凑近了看着他。
　　少年依旧低着头，将手里的地图整理整齐，把灯移置在地图一角，将其照的清清楚楚，只是搪塞的说了一句：“我在这还有些事情要做。”
　　男子觉得少年有意不想回答，这样问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就摆正了身子，直奔主题问道：“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呢？”
　　少年忽的将头抬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望着男子：“我想请叔叔帮我——助魏灭刘！”
　　男子不由一怔。愣了许久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也丝毫猜不出他的用意，不由问道：“助魏灭刘？我大燕与魏国并无交情，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大燕。”少年纤细的手指放在地图上，指着一条细细的绘痕：“叔叔应该知道刘显执掌匈奴富足的独孤部，却与伪燕慕容永狼狈为奸，结成一派。只有灭刘显，才可能斩断伪燕的左膀右臂，才可能完成爷爷统一大燕的心愿。”
　　“哼！”男子却只是嘲讽的笑了笑：“你分析的虽有道理，却应与父皇或太子商量，我只是小小的一个赵王，跟我说似乎也没多大用处。”他似乎并没有兴趣帮助少年。
　　少年却也没有灰心，好像一切都早已料到了似的，他深思半刻：“我知道家父各个方面都不如叔叔，却久占太子之位，叔叔就没有心思取而代之？”一双细目观摩者慕容麟的表情。
　　“这是哪儿的话？”慕容麟显出一分谦逊，头却微微低了下来。
　　“在我的面前，叔叔不必隐瞒，即使叔叔无心，我也有心助你。”少年低首将男子喝了半杯的茶水端过来，提壶满上，一切显得很平常：“父亲从小弃我母子于不顾，我与他并无半点感情，你也是知道的。”他伸手将杯子置于慕容麟面前之时，抬首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心里有了些打算，不慌不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
　　慕容麟虽是没说设么，却也没有丝毫的退却，一张脸上带着的是几分思虑，似乎这一切却也使他难以权衡。
　　少年见此状，眉梢带着几分得意，继续冷静地分析了下去：“若叔叔能助我灭刘，那必是在爷爷面前立了莫大的功绩，轻易地就将毫无功德的太子以及慕容家所有子孙比下去。到时候叔叔想要得到什么就有如囊中之物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留意慕容麟的表情，虽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他却深知察言观色，洞察对方的内心，见慕容麟已深深地被他的话所吸引，就继续分析起来：“况且独孤部的富足名满天下，若叔叔胜了此仗，我代魏军许诺，俘获之物，分毫不取，全归赵王所有，到时叔叔不仅可以将独孤部数万兵马收归己用，而且独孤部名马数以千万，奇珍异宝无数，赵王以此大胜归燕，还怕爷爷不重视？”
　　男子听得竟是十分入神，他低眉沉思半刻，一本正经地言道：“灭刘显本就是大燕子孙责无旁贷的事情，趁追击代王灭刘，确实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时机。只是——”男子犹豫着低下了头，显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低声言道：“你有所不知。”慕容麟埋下头似乎一切很难启齿：“自打上次我在前秦背叛父皇，父皇就对我不大信任，带来的士兵没有皇上的圣旨调令，怕是根本不会听从我的。”
　　少年听到此话不由沉下了头，深叹一口：“这样的话，就难办了。”
　　男子沉着头，一脸的惭愧。
　　虽是有些意外，少年却也十分冷静，他伏案沉思片刻，便抬起头来：“叔叔此次带领精骑十万前来助魏，侄儿见马种优良，不似先前，而我大燕地处东南，不宜良马生存，不知马源何处？”
　　“匈奴！”男子答道。
　　少年听后，重拾了上了几分得意：“匈奴能贡马数万匹的，绝非等闲之辈，非匈奴独孤部铁弗部不可，不知是哪个部？
　　“刘显亲伪燕，与我大燕并无来往，是铁弗部刘卫辰。”男子十分肯定。
　　少年点点头，眼睛变了犀利：“近期有无贡马？”
　　“有！”男子看出少年似乎正在想办法，答应的迅速：“三日后，便有千匹良马进贡。”
　　“好！”少年怕案而起，异常振奋：“这样就好办了。”
　　男子却依旧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
　　少年将手指落在地图上铁弗部的位置：“铁弗部向我大燕贡马，必将经过独孤部刘显的边境。若是刘显在此刻抢了进贡我大燕的的马，爷爷会——”
　　少年还没有说完，男子便笑了起来：“妙极妙极！若有此事，以父皇的性子，定会出兵讨伐的。”
　　少年脸上也挂起了笑容：“只要叔叔助我，事成之后，千匹良马我定择日相送，以充实赵王府实力，可好？”
　　男子不禁击掌点头：“甚好！甚好！”
　　少年却没有那般的喜形于色，只是淡淡一笑，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似的，便开始了冷静的分析：“既是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派人扮独孤部属军前去劫马，叔叔速派亲信归燕，一面将胜事汇报，一面将独孤部劫马一事添油加醋，务必激起爷爷盛怒。”
　　男子听后点点头：“好！此事放心。”
　　（2）
　　公元387年7月，贺流苏派一队人马身披独孤部战袍，潜入独孤部边境，抢夺刘卫辰献给后燕的良马。此事被燕帝慕容垂知晓，燃起大怒，加上大燕有臣子认为此事乃刘显欲联合西燕灭后燕之征兆，更让慕容垂盛怒不已，决心除掉刘显以绝后患。燕帝竟派太原王慕容楷带军十万增援带兵十万的赵王慕容麟，协同北魏拓跋部组成三十万燕魏联军，浩浩荡荡的向西行军，攻向独孤部。
　　8月，刘显迎战，三十万大军来之汹涌，刘显无应对之策，寡不敌众，败军而退，撤回马驿山西。太
　　原王慕容楷见胜负已分，便无心再战，于是撤军归燕，并无所获。
　　慕容麟听从魏国少年之谋略，一心消灭刘显，并无退兵之意。于是带兵乘胜追击，与魏军会师弥泽，两军汇合二十万人马，围追刘显数万余军，将其彻底歼灭。此战刘显阵亡，燕魏联军俘获刘显余军三万余人，获牛羊马匹数以千万计，金银珠宝无数。魏军分毫未取，撤军而归，赵王慕容麟收编独孤部残余将士三万，收所有牛羊马匹，金银珠宝。
　　10月，慕容麟大胜归燕。北魏拓跋部班师回朝，迁回魏都盛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