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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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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带着几分清凉的寒意,随着白日的渐短迎来了秋天。面色发黄的树叶在枝干上摇摇欲坠。
远处长荫的校园中,沙土飞扬的操场上却传来年轻孩子们充满斗志与朝气的喊声,那枯叶兀得像是惊弓之鸟般的,在习习凉风中盘旋,起舞,而后将扎着落地,又忽得被一阵急风,不知吹向了何处。
“嘿嘿,一二三四,一班一班,绝不一般……”方队里高低起伏的声音,与旁边体操队泠灵跳跃的音乐声混在了一起,正若那一支青春的短歌。
程成城挺着胸膛,腰杆绷得倍儿直,目光坚定的望向前方,胳膊肘伸得横平竖直的,用着一口嘹亮的嗓音喊着口号。大高杆儿似的身子在队伍最前方打着头,领着大队还走得像模像样的。
让坐在一边观看的楚钦气得牙直发酸。
明明他个儿也挺高,腰骨也能挺得直,连嗓音都是他们广播室里公认的最好听的、最能抵过周华健的,为什么偏偏就因为一条腿不利索就那么给轻易地否认掉他,又没有尝试过,怎么就知道他到底能不能。
不过想归想,不服气不甘心的心情,还是在得知除了练方队的和报名参赛的学生以外,其他人可都以自由活动的这一消息的时候,“哗”一下就消失得没影了。
谁让这情况对一些孩子来说也无疑是天堂呢。
爱学习的一群钻进了教室,埋头苦干地为了月考做准备。贪耍的几个大男生干脆带来了拍片儿和漫画,三五成群的跑到树底下坐的,边玩儿边闹腾。剩下的几个女生,也就干脆好不清闲地挽着手在操场上慢慢地踱起了步,偶尔路过了体操队,看着她们柔软灵巧的身姿发出几声憧憬的惊叹。
楚钦这小子,则钟爱着他的口琴,轻悠和扬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与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的鼓号声混成了一起,婉转而有力。
九月底的人民二中分外的热闹,走廊中时时回荡着热烈而充满激情的运动号子,广播员那低沉柔和得像周华健似的嗓音,时常重复着那和比赛,鼓励有关的话题。让一向不怎么热心于体育的女孩子们脸一红,也不知怎么的,加入校拉拉队的念头像藏在土地里的小芽,暗暗地滋生了。
校门口那国粹的牡丹洗去了艳色,换成了飘舞的五星红旗,只是那双奔跑的腿显得更有力了。
“不伦不类”的变形金刚终于还是给擦掉了,但是却出现了那么一位热汗挥洒,穿着大号橘色球衣的X号篮球员让一群男生们又热血沸腾了,他们疯狂迷恋的樱木花道在激励他们前冲加油呢!
而那终于能把喜欢的“漫画”光明正大得画在全校人跟前的程成城,得意地朝好友龇了龇牙,然后冲着一直和他们作对的小个子李乐吐了吐舌头,摆了好几个鬼脸。结果被人家无奈地报了他一个白眼。
就这样,这傻呵呵的“胖子”,程成城还是乐翻了天。
偌大的操场上,几个学生专注地反复训练,奔跑向前,卷起一大片黄土,飞扬于那大片的碧空。
这便是二中运动会的前夕,每个人都使着力,充满了活力。
或许因为,那其中还藏着一些孩子青春中最为伟大的梦想,所以他们挥汗追逐。
体校生的郑桐叶就相对比较辛苦了。
运动会不过是市体育竞赛的预热罢了,一个学校那么多优秀的学生,单单是个篮球省大赛季军的他根本算不了什么。新的编排之后队友也换了好多,这又多了一个适应的过程。要知道,一个队最重要的不是你主力有多厉害,而是整个队配合的是否默契,配合得不好,大家各自随心所欲,各自的光芒压制彼此刻得是难以成功的。
而仅仅是彼此熟悉了一个月,大家的协同配合还尚未成熟,不让人担忧都不行。
正式运动会之前还有小组之间的选拨比赛。
四百米长的操场上热闹非凡,阿叶擦着汗,感到浑身的汗毛都在战栗,每一处的毛孔都在呼喊着兴奋。不仅是因为比赛很重要,还有另外一个挺特别的原因的。
远处铁丝网外跑来观望的外校学生中,有一个只剩下半截支撑腿的孩子,正用着挑剔的眼光看着他们,那样子和头一回看到一个样,使人不由得心慌。
对于田乐这个人,他的感情很复杂的。
他这个人,不光倔,也毫不屈服,还过硬。他还是头一遭见到这种孩子,明明连站起来都很吃力,却硬是能拄着拐杖绕着好几百米的空地走上那么四五回。
尤其是到后面几圈时,大腿吃不上力看着他几乎就快一头栽到地上了,赶紧跑上前。嘿,你上去扶还硬是要把你给推开,晃晃悠悠地让人看了就心惊肉跳。但是他坚强又执着,跌跌撞撞的几次下来,竟然也少有摔跤。即便是真的一不留神给磕着了碰到了,趴在那儿,强硬使着胳膊用力,再缓缓地支起身来,没支稳便又要给跌上一下,就这样他还是一声不吭的,愣是咬着牙也不喊停,更别说去叫人帮助了。
就是这么令人骇异,有时候甚至是一个不注意,等回去头来看到他。得,一身灰,赶忙跑上前去,嘿,等你跑过去了他居然都爬起来了,折腾的有时脸上都给擦破了皮也一幅波澜不惊的模样。有时候给人弄的心都慌了,丫还一脸“你管不着,我自愿的”的表情。
气得人恨不得上前冲着他耳朵大吼:你小子还当是自个儿是铁打的吗?你自己不嫌疼我们别人瞅着可是不舒服。
只不过没辙,他吼过了,那田小子简直就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说的和听进去似的给你点头了。结果第二天,嘿,准时准点的还在那老地方折磨自己。
无奈又让人们不由得去敬重他去。
要不就说这郑桐叶大概是遇到克星了,没法子就是没法子。你就拿他没个办法,所有的话一到嘴跟前全被他那异常坚定的眼神堵死在喉咙里。他倒也不是无所知之,他也清楚他的愿想没那么复杂和惊人,想来也也许就只是想走一走,跑一跑,感受活着力度而已。可能这就是他至生的奢求了。
自从少时事故之后,他就遗忘了那年幼时尽情的奔跑与飞翔的纯然的快乐。这对如今的田乐来说,似乎像是奢望却又似乎近在眼旁,因为他已经清晰的触觉到了那美好,尽管路很长,走过了第一步,他就不想放下下一步,或许多走一点,便离它更近几分。
况且桐叶有时候觉得他真的挺厉害的,兴许真是应了那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打小就与那几寸几的小电视为伴,有时能看上一个下午的体育节目。看的多了,虽然不会实践,却练出一双老熟的眼,说话还一针见血的,颇为犀利。
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把他个郑桐叶给批得个一文不值的,咬牙切齿的上去理论吧,他也不在乎,懒得搭理你。要么就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爱听不见,少找借口。
虽然都不能说到细处,可他大多也确实在点儿上。
郑桐叶以前是从未想过某天自己无法活动,无法肆意奔跑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可能一生都会追随它的。
但田乐的出现无疑是使他改变了看法的。他开始更加相信自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因为如果他泄气了,大概会想到田乐那般始终不放弃吧。
少年人是最无知无畏,最坦诚无束的。
田乐说自己一定要趁着年轻时,绕着大道奔走一回。他便也跟着跳到高台上,冲着东方喊出自己最真实的愿望。他想着,终有一年,自己要站在世界的顶峰,让所有人都认可他。
如此狂妄而不知天高地厚的梦想,旁人听了怕是要笑话了去。可这话落下,无人言语,只是天边的红霞肆意地照在两个少年身上,晚风吹拂,轻扬起他们自由的羽翅。发红的脸庞上映照着一段燃烧的岁月。
无论日后,我们回味起那时,是悠然的笑着,还是不禁地嘲然笑之,那始终是纪念着我们最成功、勇敢的岁月的。或许我们还会在将来某天对前方的路犹豫不决的时候,还会怀念起那时的纵无枷锁、亦无束缚,只是想着心勇往直冲的我们吧。
耀眼的阳光下,簇拥的少年孩们欢呼跳起。
天空的尽头,渺小的飞机划下白色长痕。
他们在也书写人生最精彩的一幕。
“怎么样?”
“当然赢了!”
“只不过是通过了而已……”本来想说些再严厉的话出来,却怎么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像是终于卸掉了一直压在心口沉重的气似的,一直以来强装的成熟和严肃的伪装是总算给放掉了,孩子般发自内心的欢笑,乐得泪都出来了,胸口都一愣一愣得闷痛。可又像一直以来卡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舒了出来般的,浑身轻松得和安了小螺旋桨似的,要把人带上天了去咯。
阿叶也笑了,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就像俩大傻子,捧着腹,摇晃着肘,笑得把树叶上的水露也经不住颤似的划了下来,秋蛾惊得掀起了翅膀,扑棱着飞跑了。
沥沥的雨滴宛若十七八岁任性狡黠的大小伙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得便向你身后扑来,吓得你手足无措。
啪嗒啪嗒的莹白水花,顺着叶子,悠悠得打了个弧又哗哗坠落,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珠溅落到地上,微微得泛起细小涟漪,倒映出少年们青涩的模样。飒爽的秋风参着湿意,微微凉的打在年轻人们的脸上。
墨色的自行车在水中留划出一道道短暂而又迷离的水痕,间或溅起几道浅浅的水花。
骑车的少年一路狂蹬,任由雨花洒在身上的没一个角落。清脆的车叮铃铃作响,后座的大男孩脑袋微倾着,望着身后所飞快掠过的场景,手中抱着两支长长的拐杖,胳膊肘中还夹着一个泥呼呼脏兮兮的篮球,空荡荡的裤腿随风摇晃。
清寒的雨水拍打在颊上,却映出更加清明的一片美好。
阳光二校的梧桐叶泠泠然的,像是琴键一般,敲击出动人的音乐,与隐隐约约听不出真切的口哨声交织在一起,令人不禁沉醉其中。
明明是一片寂静的世界,但似乎却什么触动了音弦似的,哑声的男孩也闭着眼睛坐在一旁仿佛是在与之共享那份美妙似的,却也好若只是在倾听着那孩子心中的那美好。
窗外一片秋雾缭绕,堆满杂物的旧教舍,随着破旧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三三两两的年轻小伙子们像落水的小鸭子稀稀散散的进来了,双眼放光,像是找到了他们的新天堂。
而在整洁明亮的教室中,一笔一划得正用铅笔规规矩矩得绘画的孩子,虽然可能不那么惊天动地,他们的心中,大概也存在着一个追求,或者简单,或者高远,或者清晰,或者透着几分迷离。但毫无疑问的是,大家正向着自己的追求,在那道路上前行。
在这条青春的漫长路途中,人们从不相同的起站出发,向着不同的方向,路过迥异的风景,产生丝丝缕缕千差万别的感受,或而坚持前行,也或许彷徨在岔口、徘徊不定,或许终而选择了与初衷完全不同的小道。
然而这千千万万的旅途交错在一起,却也便绘成了人生的机遇与相识,共同走过一段相同的路。